重錦繾綣 第三十六章 半江瑟瑟半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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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漫天星粉的光海,蒸騰出迷蒙的光芒,讓千裏江水一片澄澈,玉色朦朧,重璧連璐。
桌上小火爐上溫著美酒。那酒香過於醇濃,遮不住似的一縷縷飄散在空氣中。
秦封雪獨自坐在藍竹苑頂層的廂房,時而淡淡品一口醇厚芬芳的佳釀。一領白色鶴羽襯托他出塵的氣質,讓他仿佛一個悠遊塵世的謫仙。
孔雀翎簾被人掀開,來人眉眼含笑,正是秦樓月。
“門主,顏公子到了。”
秦封雪回頭,看見那人閑散靠門站著,一臉漫不經心。
墨色長發被白玉簪鬆鬆地挽起,那一雙黑瞳,幽深似海,迷蒙著溺人的幻覺,讓人不自覺就沉陷其中,隻一眼,便再也移不開。
我被秦樓月一路引著,來到藍竹苑。
聲色犬馬,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我不禁感歎,這秦大門主,還真是惡趣味啊。
我一直呆呆出神,回神的時候才發現我正和秦封雪大眼瞪小眼對看。
“門主。我先退下了。”
孔雀翎簾被緩緩放下,一時間,外麵嘈雜的聲響被隔絕無餘。屋裏隻剩下兩人默默對望。佛手的香味混合著酒精的迷醉淡淡彌散在空氣中,曖昧無比。
“過來坐吧,不用這麼拘束。”秦封雪抬手,作出邀請的姿態。
我對他居高臨下的態度有點不爽,但還是走過去坐下。
客氣微笑,“秦門主這樣的大忙人,怎麼想起來邀我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秦封雪坦率地讓我有點錯愕,“久聞毒手玉觀音顏公子盛名,雖說顏公子已經決定留在重華山莊,秦某還是忍不住想見您風采。今日無它,隻想與您小酌幾杯。”
這算什麼?挖角?套近乎?
什麼目的……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根本沒目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秦封雪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個惡趣味的無聊人。
(小藍:顏大人,您真是洞察力超絕,透過現象看本質啊!)
“這是鶴年堂獨釀的金佛酒,不久前我才得來,今天特地請顏公子來一起共品美酒。”秦封雪給我麵前的白玉小酒杯裏斟上酒,他指節修長,手指在白玉杯上暈染一抹淡紅。
刹那間,清幽的佛手混合著醇濃的酒香撲麵。
我輕歎一聲,“原來是金佛酒,鶴年堂五年才出一壇的絕世佳釀。”
鶴年堂乃延續百年的老字號,天下美酒皆出於此。且最善於把歧黃之術融於酒茶之道,善長用佛手、桂花、金橘、茵陳、玫瑰等配以多種中藥泡製成佳釀,製成後,酒的色澤瑰麗,紅、綠、黃、紫無不晶瑩剔透,花果之香濃鬱,醇甜回味悠長。
你還真是舍得啊,秦門主。
秦封雪淡淡一笑。
我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他是早就知道我傷勢初愈,所以才備了這樣的養生酒。我被段重錦禁酒N天,早就垂涎欲滴,既然知道這酒喝多少都沒事,我更加肆無忌憚。
“秦門主的好意,我自然不能辜負。更加不能辜負這良辰美酒。”我舉杯為敬,一飲而盡。
秦封雪話很少,隻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偶爾品一口酒,與我搭一句話。
酒壺早就不知空了多少回,秦封雪倒是大方,整整一壇金佛酒被我喝得見了底。
我們的話題也很奇怪,即沒聊到段秋涼、聯姻,也沒聊到莫輕寒、奸情。他隻是平淡談起芙蓉城的風物,幾句平淡的描述,竟然勾勒出錦官城那一副美不勝收的圖景。
我喝幹最後一口酒,意猶未盡。
抬眼,我看他,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秦封雪,其實我記得你。”
秦封雪一直像是刻在臉上般的笑容,凝滯了一瞬。
然後我又說,“你又何必執念呢?”
秦封雪皺眉,卻仍然在笑,顯得若有所思,“顏公子,此話怎講?”
我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慢慢彎下腰。直直凝視著他的眼睛。
那時候,我們間的距離,隻有一寸而已。
“我不就是欠了你紋銀三百兩沒還麼?至於記恨這麼久?”
我邊搖頭邊往臥室走,“吝嗇鬼啊吝嗇鬼……”
秦封雪看著我的背影,眼中笑意更濃。
我摸到大床,撲進軟軟的被子裏。爬啊爬,被硌到,摸索摸索。
皮鞭?
摸索摸索……
蠟燭?
繼續摸索摸索……是不是該擴張器了?
忍不住笑出來,“秦封雪,你有這BT嗜好啊?你是S呢,還是M?”
秦封雪正抱著手臂慵懶靠著床柱看我。那人其實天生眉宇間帶著點妖異豔色,但是天下人又有幾人敢直視他,有幾人又能看出,那溫潤笑容下的絕豔,絕豔之下的冷然。
“你醉了。”
“我沒醉。”
突然,他臉上的笑意隱去。仿佛那笑容是張麵具,被忽然撕去,仿佛這人的臉上,從未就有過笑容。
“廣寒。終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為段家所做的一切而後悔。”
我卻笑,輕聲的笑出來。空曠的房間,一時間漾滿了我不知所以的笑聲。
下一秒,秦封雪被我壓倒在床上,我手指點著他的唇,“小雪,不要因為我專寵小錦而吃醋嘛。”
秦封雪微微揚起嘴角,“我還真是吃醋了呢。”語氣裏竟然帶著三分嬌嗔二分柔情。如果把這口氣和他身份聯係起來,不知多少人要因此跌破眼鏡,跌破眼眶,跌得粉身碎骨、肝腦塗地。
然後,那人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彌漫開來。
在最後一絲距離也消失的時候,雪一般的梨花香悄然潛入,很幽眇,讓人覺得很寧靜,瞬間衝淡了酒精的迷醉。
他的嘴唇很軟,卻很霸道。我想掙紮,卻完全使不上力氣。
明明是我壓著他,卻被他完全控製了行動,無論我出什麼招,都被他瞬間擋下。
居然被強吻。而且還被吻得很舒服。
段重錦在宴席上本來是言笑晏晏,八麵玲瓏應對自如。忽然,一個仆從跑到他身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段重錦便臉色微變,推脫了幾句便匆匆離席。然後,段大莊主就直奔了青樓而去,藍竹苑頂層包間。
當段重錦強忍著怒氣出現在房間內時,看見了這樣一副場景:
顏廣寒壓在秦封雪身上,衣衫零亂,長發披散。更過分的是,這兩人正吻得如火如荼。
於是,一貫淡定冷靜的段重錦,暴走了。
後領突然被人拎起來,把我從秦封雪身上拉起來。我暗自慶幸:終於得救了。
一回頭,卻看見段重錦黑得幾近鍋底色的臉。
頓時嚇得我醉意全無……
今天還真是出門不利又是被強吻又是被眼刀刮,一驚一乍的,我肯定折壽了。
這時候終於明白,我是徹頭徹尾被設計了。
這浣劍門門主,就是一徹頭徹尾無聊透頂並且惡趣味的禍害。
電光火石間,腦中無數念頭閃過。最後,篩選出一個最佳方案——裝醉。
我打了個酒歌,慢慢眨了下眼睛,很無辜看著段重錦。
段重錦惡狠狠瞪我一眼,然後拋了一記冷到能凍死企鵝的眼刀給懶洋洋躺在床上的秦封雪。
“回頭再教訓你。”段重錦在我耳邊如是說,拎著我像拎著隻小貓似的,大步離開。
身後,秦封雪撐著頭側身躺著,臉上笑意濃鬱。
要形容那笑容,唯有腹黑+萬惡,再合適不過。
——秦封雪,其實我記得你。
這是那人真正醉時,無意間的一句。
你真的還記得麼?
秦封雪冷冷遣退了聞聲而來的手下,獨自立於窗邊。窗外一道清江映殘月,半江瑟瑟半江明。
他絕代風華的容顏,半隱在琉璃珠簾後,比江上的月色更冷。
淺酌易醒歸薄暮,又成支枕獨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