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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冷天齊興致全無,一顆心七上八下,三皇子在宴會剛開始就匆匆離席,想來是去見楚兒了。雖然知道楚兒不會有事,可冷天齊的心裏仍是難以平靜。猛地灌下一口酒,心底無邊的酸澀翻滾著層層蕩開。
冷天齊清楚,三皇子肯定難逃被下毒的厄運。可自己呢?沒有盡到保護職責的自己也將受到聖上的責罰。“寒風門”雖名氣不小,但終究隻是江湖幫派,沒有軍隊,想複國談何容易?這也正是他們想要控製自己和三皇子的真正原因,自己手上掌管京城半數兵權,三皇子又是當今皇後親兒子,並且三皇子與太子皇位之爭已日趨激烈。利用宮廷內亂趁機奪取天下,這招棋看似驚險,其實確是高明。
更讓冷天齊憂心忡忡的是楚兒身重巨毒,如果沒有解藥勢必難逃一死。可這“噬骨蟲”聞所未聞,發作起來又甚是凶狠,聽楚兒說許多人中了此毒,因無藥可醫而成為“寒風門”的棋子。想到此,冷天齊忽然改變了主意,既然三皇子中了此毒,皇上斷不會置之不理,肯定命宮裏的禦醫來研製解藥。於是冷天齊決定先不回京城,偷偷跟著楚兒,一同回到“寒風門”總部,尋找機會,求得解藥。解鈴還須係鈴人,畢竟此毒是楚兒的哥哥所製,那他就肯定會有解毒之法,與其盲目的去尋,還不如在楚兒的哥哥身上下工夫。
冷天齊召來自己的心腹,讓其在天明後散布流言,就說是前夜遇見刺客,一番廝殺後,成王失蹤了。因此變故,三皇子一定會選擇回京,於是冷天齊寫了一封密信,讓其偷偷交給自己的父親。信裏說讓家裏暗自準備財物,若冬至前自己還不出現,就向皇上請辭,帶全家老小回到封地居住。安排好之後,冷天齊換了衣服,偷偷守在通往蜀地的必經之路上,等待著。
夜半時分,終於出現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了江陵,一路西行。冷天齊不敢過於靠近,好在馬車隻能走官道,所以這一路跟下來,也還算順利。
行至第七日,天下已盡知當朝成王失蹤一事,傳言喧囂日上。而後宮裏傳出三皇子染病,皇上發布皇榜為子求醫。冷天齊見事情發展都如自己所料,也就暫時放下心來,把全部精力放在對付楚兒的哥哥身上。
一直走了近半月,麵前出現一座大山,所有人都棄車步行,冷天齊才算遠遠望見了日思夜想的楚兒,隻可惜不能露麵相見。
當轉過一個彎之後,冷天齊忽然發現前麵的人一個都不見了,心中一凜,暗叫了聲:“不好!”果然,幾聲大笑之後,從樹後轉出幾個人來,為首的一人身穿青色長衫,帶著黑色麵紗,正是楚兒的哥哥:“在下淩贏,久聞成王帥氣英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不知成王這一路跟在我們身後是何用意?”
冷天齊見已被發現,索性直截了當的說:“淩公子,我與楚兒兩情相悅,不忍分離,還望成全。”
“既如此,作為哥哥我也樂意促成這段佳緣。隻要加入我‘寒風門’門下,我便將楚兒許配與你,成王意下如何?”
“我隻想與楚兒隱居山野,浪跡天涯,再不過問天下之事。”
“那就是說你拒絕加入‘寒風門’嘍?”
“是的。”
“本來我還希望我們可以很好的相處呢,至少不必大動幹戈。”淩贏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四個白衣人立刻飛身撲了上來。
冷天齊身子往後一挫,長劍出鞘,與那四人打在一處。冷天齊功夫雖然高強,怎奈四人均是江湖一等高手,且出手狠辣,而冷天齊顧忌淩楚,並不敢痛下殺手,是以,幾十招下來,還未分出勝負。
“退下,都是廢物!”淩贏喝退了四名手下,伸手摘下麵紗,對冷天齊說:“久聞成王武功蓋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還是由我來討教幾招吧!”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柄特製的長劍,劍身柔軟,劍長足有四尺。
冷天齊盯著淩贏,不覺愣住了,淩贏那酷似淩楚的容貌,讓他不禁有瞬間的恍惚。淩贏了然的看著冷天齊,輕輕笑了一下:“請!”
“不!不要!”隻聽一聲驚呼,一個身影猛地撲到兩人之間。
“楚兒!”冷天齊目光癡然,喜悅出聲。
淩楚充滿哀傷的看了冷天齊一眼,轉頭對淩贏說道:“哥哥,求求你!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會放了他的!”
“我原本是打算放過他的,但是現在看起來,是成王不肯離開!”淩贏聲音冰冷。
淩楚對冷天齊說道:“天齊,你快走吧!這裏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楚兒,你還好嗎?”冷天齊看著形容越發消瘦的楚兒心疼不已。
“我很好!你快離開這裏!”淩楚用手推著冷天齊,趁機將一封信塞進冷天齊懷中。
“楚兒,我……”
“哼,晚了!就算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哥哥,我求求你!”淩楚俯身跪在地上,雙手抓住淩贏的衣擺:“哥哥,我答應你,答應你所有的事,現在隻求你放他走!”
淩贏看了看淩楚,對冷天齊說:“今日看在我弟弟的份上,我就饒了你。你快走吧!以後也不要再癡心妄想!”
冷天齊看到淩楚擔心得幾乎快哭了的表情,隻得再從長計議,說道:“楚兒,那我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看著冷天齊漸行漸遠的身影,淩楚身子輕顫,當終於再也看不見時,淩楚腿一軟,坐在了地上。淚落紅塵,心已荒蕪……
除夕夜雪地,寒風,枯竹
冷天齊一襲黑裘站在竹林裏,目光深邃。
這三個月裏,尋常百姓倒不覺得,可江湖上已是風雲突變,宮廷裏也已鬥轉星移。
自那日看了淩楚的書信,冷天齊才知道原來淩贏得到了所謂天竺高僧的指點,已確定了造反的時間,大約就是在今年年底左右。淩贏還按高僧要求擄來百姓家的孩子,每九天進行一次祭天儀式,每次需要九對童男童女祭天,說是在第九次祭天之後,才能得到上天的指示和庇佑。淩楚對喪心病狂的哥哥徹底失去了信心,就要求冷天齊想辦法挫敗哥哥的陰謀,淩楚還詳細畫下“寒風門”的地形圖和破解秘密暗室的方法。
冷天齊本來隻想和淩楚攜手相伴,可現在卻意識到,淩贏的確不是宅心仁厚之人,一旦讓他當政,天下百姓就會更加遭殃。於是冷天齊速速回京,向聖上稟告“寒風門”江氏一族秘密謀反,並將“噬骨蟲”之毒性及由來如實告之,隻是故意隱瞞了淩楚的存在。
皇上原本以為三皇子之病隻是疑難雜症,沒想到其背後還有這樣的一幕陰謀,聽了之後甚為緊張。皇上隨即將三皇子軟禁起來,不讓他和任何人接觸,既是為了養病,更是怕“寒風門”用此毒操控三皇子。同時安排禦醫夜以繼日的研究天竺醫術,製作解藥,可惜此毒早已失傳,進展緩慢。當三皇子用過最後一顆解藥之後,毒發時其狀甚慘,皇上不忍,下旨賜死,同時又殺了一批禦醫泄憤。自此,太子之位穩矣。
另一邊,皇上派國威將軍舉十萬大軍,冷天齊秘密輔助,以剿匪之名,出其不意全殲“寒風門”。在舉行祭天儀式的暗室附近,解救出幾十名幼童。可尋遍了“寒風門”均不見淩楚和淩贏。而其他“寒風門”的人不是被殺就是自盡,是以淩贏和淩楚下落不明。
此役後,冷天齊辭官未準,於是用計暗度陳倉,人人都知成王被“寒風門”餘孽所殺,成王全家皆受皇恩,準許遷離京城,回到故鄉封地。
因數月來始終未有淩楚任何消息,冷天齊深感不安。終於等到相約之日,不待天黑,便來京郊竹林靜候。直至夜深,仍不見淩楚出現,一直不敢深究的不安終於變成漫天的恐懼,冷天齊頓覺渾身冰冷,萬箭穿心。
天漸明,新年至,唯冷天齊心如死寂。這一夜,仿佛過盡了一生,冷天齊心力交瘁,轟然倒下。
……
迷迷糊糊中,冷天齊覺得有人在撫摸自己的臉頰,睜開眼,竟然看見那如花的笑顏。“楚兒!”隻叫了一聲,便潸然淚下。
“天齊,對不起,我來晚了。”
“楚兒,這麼多日子,你到底在哪裏?”
“當日一別,哥哥就帶我回到‘寒風門’囚禁起來。因最後一次祭天,需要用至親的血畫符才能顯示天機,而哥哥隻有我一個親人,為了登上皇位,他已經瘋了!他怕我自殺,本來想抓住你來威脅我。可當天我已經答應他會聽從任何安排,他才放你離開。”
“楚兒!”冷天齊感到一陣頭皮發麻,顫聲問道:“後來呢?”
“你們攻陷‘寒風門’的時候,哥哥帶著我從一條秘密地道逃走,逃到一個建在湖底的房子裏。那時,雖然‘寒風門’毀了,可他還沒有放棄複國之夢。直到幾天前那幾個天竺高僧偷了他所有的財寶逃走,他才徹底失望了。”淩楚神情悲戚:“因為我身重‘噬骨蟲’之毒,哥哥他也懶得動手殺我,於是就自己喝下毒藥。”
“我給他清理身體時,發現他身上刻有一些梵文,還是小青聰明,把那些梵文破解出來,誰也想不到,哥哥竟然把解毒之法刻在自己身上。”
“楚兒,這麼說,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冷天齊又驚又喜。
“解此毒需以命相換,是以就算知道方法,也未必能如願。”看到冷天齊疑惑的眼神,淩楚繼續說道:“解此毒需一人劃開腹部,用精血將“噬骨蟲”原蟲養滿七日,在此期間,還需嚴格禁食,待七日後取出搗碎,用雪蓮相和成丸。此時,養蟲之人已無法存活。中毒者將解藥服下後,需全身浸泡在硫磺水中,內外逼迫,毒蟲會順著經脈遊走,直至從體內逼出。”說到後來淩楚的聲音已是止不住的顫抖。
“楚兒!”冷天齊看著淩楚滿是淚痕的臉,伸出手握住那冰冷的手指。
“是小青救了我,是她用命換了我的命!小青隻告訴我她知道了解毒之法,於是就把自己關在房裏,說是要研製解藥,可我萬萬沒想到,解藥竟然是小青的命啊!”楚兒終於忍不住俯在冷天齊胸前放聲大哭。
……
冷天齊拉著淩楚的手,站在小青的墓前,撩衣跪倒,大禮相拜。
小青,謝謝你的大仁大義,舍生忘死!因為你的成全,才可以讓我們如此幸福!謝謝你!
二人騎馬遠去,從此,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