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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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空遊一杯水擱在嘴邊喝不下去。
我看了一眼他,便看向窗外繼續道:“其實那替身並不是被暗殺的,而是自殺。”
“自殺?”段空遊驚問。
“當時單岫尚未真正掌權,實權都在他的父親十六王爺手上。十六王爺為了自己,竟想連兒子都當作傀儡操縱。後來不知被哪路人挑撥,矛盾激化,單岫終於決定奪回權利。”
段空遊很認真地看著我。
“但他卻沒料到,十六王爺早就對替身世子下了隻有他才有解藥的毒。結果替身青年為讓單岫不受牽製,借著北海王刺客前來暗殺之機束手就戮。”
我已經說完,段空遊還愣愣等著,半天才道:“完了?”
我點頭,嘲笑一聲:“此等密事,我能知道這麼多已經不錯。”
好久,段空遊才問道:“你怎麼不說那個替身叫什麼名字?”
我輕歎:“因為我也不知道。”
“咦?!”
“我告訴過你,我與單岫的交情隻在半年前陪他日夜不斷連下十七日圍棋上。”
“……難不成這些事也是他下棋的時候告訴你的?”
“不是。”我苦笑,“整整十七日,他沒開口講過一句話,就那麼冷得像塊冰地與我對弈。直到最後一天……”
“他終於被你的默默陪伴感化,開口說話?”段空遊的興致越來越高。
“他終於被我的默默陪伴激怒,砸了棋盤。”我很不給麵子地潑冷水。
“怎麼這樣……”段空遊挎下臉來,“十七日,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他很用勁地砸了棋盤摔了棋子,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我看得出來,他很痛苦很懊惱很無計可施。”
“然後呢?”
“我就拿出早就準備好放在桌下的一瓶糨糊,撿起地上兩半開的棋盤放好,很認真地倒了些糨糊在缺口粘起來。”我微笑。
段空遊愣愣看我。
“然後我又從桌下拿出同時準備好的一把鐵錘……”
“你要報仇砸人?”段空遊頓時了然。
“然後一手糨糊一手榔頭微笑著站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單岫開口說第一句話:‘你想幹什麼?’”
“那你想幹什麼?”段空遊趴近前問道。
“我就告訴他,人生圓缺無可避免,憤恨時有鐵錘相助,冷靜後有糨糊傍身。然後我看著破爛棋盤,說,轉個圈回來,要麵對的,依舊是這勝,或者敗。”
段空遊看著我良久,點點頭,又低頭良久,搖搖頭,似乎很有些什麼憋在喉頭,想說說不出。
“就在我與他默默對視到連一向以不動聲色為人稱道的我都有些心慌的時候,他終於長長一歎,慢慢對我說了那些個隻字片語。”我說著,輕笑一聲。
要論這天下間最會用默默注視來施壓的,除單岫外不作第二人選。在我與他分別後的這半年,他究竟遇到了誰,能將他隻被我破了一道口的冰心溶解至此?
必是個天下難得之人。
歎。
如此人物,除了傳言數月前被他設計擄去的鍾礙月,實在不做其他人想。
“你說的很對,但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嗯……”段空遊撓頭,斟酌字句。
“……看來你的問題,要押後再問了。有人比你更積極。”我還是在笑。
“那怎麼行呢?”段空遊道,“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嘛!”
段空遊說著,也是在笑。
——就這麼笑著,一道銀色蛇影,便自他的袖口激射而出!
直襲我麵門!
我,不動。
亦是笑間,百千銀芒,自我掌間揮灑而出!
蛇影,卻自我的麵前一寸,突然折轉。
而我的“千雨飛花”針伴著段空遊突然折轉的隨身長鞭“月舞”,一道掃向酒樓窗外看似普通的一輛馬車而去!
馬車頓時炸裂開來。
卻是,從內部炸裂!
巨大衝撞力將我的“千雨飛花”立時衝散四處,隻有段空遊的銀鞭一晃之下,阻住了那從車內掠出的人影一步。
我與段空遊招呼都不用打,一同飛身掠出窗戶,衝向酒肆前的空地。
當我們掠在空中時,來人已經在酒樓前的木柱上落了一腳,借力反衝。
而等我倆落地,那人已箭一般穿越而過,掠至我們跟前!
疾掠,突停。
驀然撞上一道牆般說停就停。
我與段空遊對視一眼。
這一眼,是相同的驚詫與判斷。
——尚未出招,強弱已判。
唯有,逃。
或者,生死一搏!
“來者不善,總該自報門路。”段空遊沒有半分驚惶地出聲。
“不是很好猜麼,最想殺你們的人就是。”來人一身赭色布衣,身量高大,隻是輕笑一聲,略顯僵硬的平凡笑容遮不住人皮麵具底下總帶傲氣的輕蔑。
“抱歉,我的仇家可多了。”我笑道,“一個一個記住不說,還要排個序再確定一下,不麻煩死?”
“……那就不麻煩了。殺了你們,自能奪回劫天劍。”布衣人語畢,斂去笑容。
斂去笑容之前,赭色袖子往後一翻。
袖翻前,我與段神袖便同是一個驚神,凝氣後退半步。
袖一翻,兩柄同色炫目寶劍,奪人心魄般出現在布衣人雙掌之中!
——流火攢雲劍!
流火攢雲劍並不是一般長劍,而是握於中間,兩頭皆為刃的兵器。
此種兵器並不罕見,習練亦不難,隻是要鍛造這流火攢雲,必要得分布於九國的一十七種珍貴寶石,取極北冰河源頭之千年凍鐵連續鍛造七七四十九次才成。這一把中的艱辛與工藝便極為難得,何況煉成一對?
此人來路不凡。
身手更是不凡!
流火攢雲,攻勢如火,輕捷若雲,端的便是烈與快。
而那人的身影竟是與劍同快,甚至更快!
段空遊的“月舞”拖出極快極長極妖嬈的驚鴻一閃,正麵攻了上去!
我一振袖,抓住從袖中滑落的一柄短小兵器。彈簧一按,便驟然伸長好幾倍,變成了一杆長槍。
鞭芒槍影輪回急轉間,卻被生生攔在那兩道流動著焰火般顏色的雙劍裏,即使以二打一再利用一寸長一寸強,亦是捉襟見肘愈見倉惶。
布衣人雙手不停,腿功也了得,招招淩厲間步步生風,帶著雄勁內力。我被他一腿掃及,眼見要裝上段空遊的鞭尾,一退之間即被流火攢雲捉住空檔,堪堪避過,卻是不由得後退了一丈遠。
回退時瞥見段空遊一頭的汗水,我這才站定,發現自己手心早已汗濕。
我忽然笑。
回頭,我翻掌並指一個狠厲甩手,“千雨飛花”針漫天襲去!
布衣人,一驚。
段空遊,也是一驚。
因為我襲向的不是布衣人,而是——段空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