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落定在火勢的間隙裏。
    段空遊二話沒說跟著我翻牆而來。
    楓翻過來的時候附近已沒有可以站的地方，於是一腳踩在段空遊腦袋上，掠定稍遠處。
    段空遊本來是想躲開，被我一掌拍上麵門又推了過去，結結實實受了楓的頂頭一腳。
    “多謝。”楓偏頭笑道。
    段空遊立即抗議：“為什麼對老妖道謝而不是我！”
    我也立即對他誠懇道：“謝謝你……”
    段空遊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我突然這麼好說話，撓了撓頭道：“不用……”
    謝字還沒出來，他的領子就被我揪起來了。
    我挑眉笑，補完那句話：“幫我開門。”
    趁著他還沒愣完，手上使力。
    將他一股腦兒——甩了出去！
    “哇～～～”段空遊大喊著一頭撞進了並不太遠的一扇精細木門。
    嘭吭大響。
    在大響中我不禁感慨。
    再這麼下去，二愣怕是要自學成才，練就上乘鐵頭功了。看這木門迎頭稀爛，果真是比武求勝、逃命自保、打家劫舍必備神功。
    “誰？！”頓時一道女聲香夢初醒。
    “啊？唉？這個……梁小姐……你好……”段空遊從地上狼狽爬起，大概是對上了蜷縮在被中梁秋涼驚懼的眼，一時語無倫次。
    你好？好個屁！
    我暗罵一句已經衝了進去，接道：“——好危險！！”
    “誒？”這回兩人都轉頭看我。
    我白了段空遊一眼，這邊已經開始隨便扯下門簾裝腔作勢地撲火，大喊：“救火啊～～～～”
    “嗷嗷救火啊～～～～”段空遊終於回神。
    這家夥跟著我這麼久，隨機應變的本事也是一流，當下就毫無破綻地撲起火來。而楓最後進門，身後顯然被他叫起，跟著奔進的好幾個丫鬟一見梁秋涼就撲了過去，一邊大喊“小姐快走”之類就將梁秋涼用棉被裹著拖了出去。
    “幹得好。”我壓低聲音誇了楓一句。
    “好說。”楓笑道。
    段空遊又想反駁，再次被我的爪子拍中背心，頓時大咳。
    不過這次，我也跟著大咳。
    楓見狀也跟著大咳。
    “三位公子快出來吧！性命要緊！！”外頭的梁秋涼聽見此起彼伏的咳聲，憂心忡忡地出聲。
    隨手再撲騰幾下，我們仨就魚貫而出。
    自然而然地，我們跟著梁小姐和眾家丁暫時逃離火海，在隔了半條街的祥圓客棧暫住。
    顧優倒是一直沒有再露臉。
    雖然隻有臉上的黑灰是真的，但享受梁美人以難有的柔情親自為我等擦臉，盛情難卻之下，三人不免各自偷樂。
    “都是為了我……也不知是誰家賊子，意欲為何。若不是你三人夜中練武歸來撞見，還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梁秋涼很是小心地擦去段空遊臉上的灰，誠懇道。
    我們仨互視一眼。
    這理由不算很好也不算太壞，瞞過一時就行。
    隻是所有家丁都忙著找尋新居，隻有她一直殷勤地陪在我們身邊，讓段空遊和楓似乎想問我什麼，也完全開不了口。
    我算算時辰將至，便悠然開口一歎：“梁小姐，其實我們……也不是偶然來到貴處。”
    “什麼？”梁秋涼一愣。
    段空遊也趕忙緊張地看向我，不知我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其實……”我看向梁秋涼，鄭重道：“我們會來到你家門前，是因為我們中的一人，實在很想見你。”
    梁秋涼呆了一呆忽然明白，飛快地偷瞄了一眼段空遊便低了頭。
    她為段空遊擦臉的手，自然也垂了下去。不大好意思地低頭捏著軟巾，不知該將它放在哪兒好。
    這下，我和段空遊終能旁若無人地打起眼色來。
    眼槍眼戰沒有結果，我便伸出食中二指比了個“走”的動作，再加了個“必須走”的眼神，然後就以天塌下來也不管的姿態看向一旁，說了一句：“梁姑娘，二愣有話想對你說。”
    段空遊終於一歎，憋屈道：“梁姑娘。”
    “嗯。”梁秋涼把頭羞得更低了。
    “這話，我想說，又不好意思說。”段空遊說著，在我鼓舞的眼神下吞了口口水。
    “……說吧。”梁秋涼臉紅一片，開始絞軟巾。
    “你在，我就更不好意思說了。”
    “沒關係的。”梁秋涼開始偷笑。
    “其實……”
    “嗯？”
    “其實……我……”
    “說吧。”
    “那我就說了。”
    “……好。”
    段空遊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氣沉丹田萬丈豪情道：“我想摳鼻屎！”
    梁秋涼豁然抬頭！
    她紅了一片的臉迅速變白，又迅速更紅！
    白的是羞得，紅的是氣得。
    然後擰眉恨聲一跺腳，轉身摔門而去。
    “你還笑！！”段空遊咆哮著伸出巨爪一掌將在一旁暴笑不支的我直接拍出了客棧二樓的窗戶，也跟著跳窗而下。
    “現在去哪？”跟著氣呼呼的段空遊落地的楓輕笑開口。
    “回……”我輕巧著地，卻尚未平複下笑意，“回去……”
    “不可能了。”楓突地斷然道。
    “怎麼了？”段空遊看了眼楓，又順著楓的視線看向另一頭。
    李宅的方向，也是我們所住客棧的方向。
    火。
    著火的，早已不是梁秋涼所住民宅。
    而是整個李宅四周，全著起火來！
    我們三人暫住的客棧，自然未能幸免。
    而火勢最重的，是梁宅的偏北一些，成片民居火光衝天。
    “怎麼會！”段空遊驚道，“老妖你那把火如此神勇！”
    “還會更神勇。”我輕笑道。
    “……老妖，你老實說，這次究竟找了多少幫凶？”段空遊終於不再裝傻，一歎。
    被顧優逮住對我們來說都不是特別意料之外。隻是段空遊和小楓眼裏，在梁秋涼宅中布下後招火中逃生隻該是變通之法，可用可不用，卻不料這一場沿著李宅外圍而起的大火才是主角。
    我不答，靜靜地轉頭看著段空遊。
    即使知道我來路可疑，知道我有人相助，知道我利用了他們利用了自己來當這引頭的棋子，也仍然隻是半帶無奈地笑著，沒有哪怕半點的憤恨。
    楓也是相似的表情。
    ——這算是什麼。
    朋友，同伴，同路人，還隻是同玩一場遊戲，隻要有趣就好。
    不知做何感想，我口中隻道：“這一回，我沒有找幫凶。”
    “咦？”兩人訝然。
    “反而是我，幫人一把。”
    “也就是說……你知道今晚有人會自李宅東北麵製造混亂，才故意在同是東麵的梁宅製造小麻煩，讓顧優以為東麵隻是疑兵之策而放鬆警惕？”段空遊不笨，還相當聰明，很快便得出結論。
    “的確。”我笑，“但這東北麵的混亂，大略也隻是他們虛晃一招。”
    “同樣想得到譽齊國寶劫天劍的人，會是誰？”楓沉吟。
    這回，我和段空遊異口同聲：“成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