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第十二章空見相思樹,不見相思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2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蔓甄的自敘:
    高崖,山澗,小徑。
    這是一處險峻的山峽,兩旁高聳的山崖間,夾著一道清澈溪流。兩旁的群山中均有山澗流過,彙入溪流。
    此處被稱為九山十八澗,不隻是山險、水險,加上人更險。
    數十年前起,群山間就聚了山賊,不時搶劫過路商旅。
    山賊剽悍,全都是高壯的男人,騎著山裏的野馬,在山林間神出鬼沒,官府束手無策,附近居民們也隻能自求多福。
    通常,在這兒遺失的貨或人,就注定找不回來了
    叢山莽林間,澗水潺潺,綠蔭蒼蒼,飛鷹在崖上藍天盤旋滑翔,山澗之間躺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濃蔭落在她身上,四周寂靜無聲。
    山峽內空氣冰冷,她穿著嫩黃衣裙、藕色鞋襪,倒臥在巨岩上,有半個身子落在淺水處,一動也不動,漆黑如墨的發絲落入清澈的山澗,悠悠隨水飄蕩。
    驀地,偏僻小徑的遠處,一人一馬緩緩騎來,馬蹄聲規律而清脆。
    叩、叩、叩、叩、叩、叩
    那是一匹健壯的黑色野馬,背上無鞍,男人纖細的雙手扯住馬鬃。看慣了的,應該是個斯文的富貴人家公子。
    他一身黑衣,長發隻用皮繩簡單的束在腦後,雙眸冷冽,麵容深刻如刀鑿石刻,跟胯下駿馬一般狂野難馴。
    馬蹄輕揚,一人一馬沒有停止,馬蹄甚至差點踩著她的小腦袋。男人麵無表情,目不斜視,對那小女人視若無睹。
    天際一絲白雲因風卷起,鳥兒在枝頭輕啼,馬蹄聲漸漸遠了,巨岩上的嬌小人兒還是一動也不動。
    直到幾乎踏至峽穀出口時,黑衣男子仿佛想起什麽,這才輕扯韁繩,馬兒即刻停下。
    他挑起一眉,凝同自思索半晌,左手再一扯,便掉轉馬頭,朝原路行去。
    這回,他在那看似死屍般的女子身旁停下,銳利的雙眸掃過她的身子,接著抽出腰間長劍,以劍鋒挑起沾上汙泥的衣袖。
    衣衫雖然有些髒,但仍看得出,用的是上好的綺羅絲,這類的料子比黃金還貴重,普通人家絕對用不起。不僅如此,寬大的衣袖邊緣,還繡著翠鳥流雲,繡工精湛,一絲不苟,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陰鷥的雙眸中,浮現一絲光芒,高大的身軀翻身下馬。
    他的動作俐落,輕易將那女子從水中撈起,丟到馬背上,他的動作粗魯,彷佛此刻扔的隻是一袋玉米。
    他再度翻上坐騎,掉轉馬頭,朝峽穀出口行去。
    青山依舊、澗水依然,一陣清風拂過小徑。男人仍是麵無表情,而被甩上馬背的小人兒,一雙細致的柳眉,輕輕的微蹙--
    馬蹄聲漸行漸遠,終至消逝。
    蔓甄在馬背上漸漸清醒,抬頭,入眼,一個俊美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卻是剛毅冷漠的。
    蔓甄輕輕一動,背部的傷痛一撕,痛到心肺。隨即昏死過去。
    「女人!」他咆哮著,心急如焚,她卻依然昏迷不醒。
    嬌小的身子,還是一動也不動,溫暖的肌膚慢慢的、慢慢的變冷。
    經曆漫長歲月的雷騰,看過太多生命的逝去,在火光熊熊、血流成河的戰場上,成千上萬的人死去,而他總是睥睨而視。他早已知道,人類有多麼脆弱,戰火、疾病、傷害,輕易就能奪去人類的性命。
    藥湯讓她恢複神智,但她仍虛弱不已。
    「不……」
    淚水不斷流下,濡濕了她的臉。原本粉嫩的紅唇,因為病入膏盲,而變得蒼白發青。
    「不……」
    她用盡了力氣,再度吐出了一個字,噩夢,仍然是噩夢。
    溫熱的血,濺上蔓甄的臉兒,混合著她的淚,無聲滑下。
    幾乎就在同時,東城上的萬裏晴空,響起轟隆雷響,烏雲開始聚集,遮蔽藍天與日光。
    藥湯順著臉頰流下,未進半分。
    朦朧中,隻覺得一股苦澀入口,入胃,入心。
    是少年用唇給她喂的藥,蔓甄雖然昏迷,卻又有感覺,她感覺得到,他的柔軟,溫柔。
    不久後,天空放晴,一道彩虹掛到半空。
    空氣中,一隻蝴蝶已經展開了美麗的羽翼,翩翩飛起。
    初時,還有些不穩。
    但很快的,蝴蝶便適應了空氣中的風,在金色陽光中飛舞著。
    再醒來時,背部的傷痛已經止住。
    少年已經不見了,蔓甄四處尋找,終不見影子。
    惆悵,無來由的……
    -------------------------------------------------------------------------------------------------------------------------
    豐辰笑聲問道,將我轉過身來麵對麵的對我挑著眉,他的眉宇間仍充滿著截至不住的微笑。“你以為我喜歡男子?”
    這實在太有趣了,當年他隻覺得自己的感情托負於空,有點氣惱,那句斷袖,他本就不明什麼意思,涉及到兒女私情,他也沒問大明的語言斷袖是個什麼話?
    這麼難得的女人當真隻有她,聰明,大膽,漂亮,有趣,英氣逼人。
    這樣擁著她,真好,是鬆香味道。她的味道。十年前怎麼會以為這麼美好的女子是個兄弟呢?
    想想不盡懊惱。
    天下的事唯有天意最深,天機最巧。人居世間,總被他顛顛倒倒。
    我看到他的眼睛,如一壇密封了許久的陳年老酒,醇厚甘甜,令我有些迷惑。他抬手把我頭上固定斷頂的簪子拔掉,將臉埋在發間,低沉性感的誘惑:“承惠,我喜歡你,十年前就喜歡。”
    我粉嫩的臉霎時變得紅,我有些情迷,眩暈,
    “我……”
    他深幽的有如夜空的眸子牢牢的盯住我,狂亂危險的眼瞳筆直的看進我帶著霧的眼。
    他突然吻上我的唇,耳邊響起他的語言:“我等得太久了,堆積的情感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十年,難道十年又十年?”
    我看著他慢慢的垂下手,倒在地上。長虛了一口氣,是的,我用了幻術,不然他那麼容易暈倒?
    我看到遠方,太陽的餘光斜射在竹林裏,不自感慨,月缺花缺送落風,不盡看落英繽紛。
    回到破廟,天色已晚,我換了珠兒,牽了照夜。我用幻術,明天豐臣必不饒我,暫時還是躲一躲。看到寧兒還在,囑咐了幾句,豐辰不至於反複,緞莊一定會還,暫且回家等消息照顧父親去吧!
    此時元敬一幹人已趕到,拉著馬匹在一邊伺候。元敬問道:“那是王兄的尊騎麼?”我道:“正是。它叫照夜。”元敬道:“昨日表兄遣人來喚小弟,小弟今日叫來人帶信回稟家兄,說與吾兄巧遇。家兄欲見吾兄,如渴想漿。弟要敦請王兄來敝莊盤桓幾日,不知肯光顧否?”我想了一想,自己原是無事,況現在躲避豐臣,趁此何不會會知己,也是快事,便道:“小弟今既承雅愛,敢不從命。”便喚了珠兒來,告訴道:“我上元敬兄那裏去了。我們乘舟,你將馬匹帶了後去。不過五六日,你也就到了。”珠兒連連答應。剛要轉身,我又喚住悄悄地道:“經略哪裏去了?”珠兒卻生生的道:“今日一早便不在床上,不知去向”。我知經略喜歡遊曆,便不追問。珠兒自牽了馬下去。
    且說我與元敬一同登舟,竟奔溫江縣。水路極近,元敬看似乘舟慣了,不甚理會;惟有我今日坐在船上,玩賞沿途景致,不覺地神清氣爽,快樂非常,與他說說笑笑,情投意合。彼此方敘明年庚。元敬大我兩歲,便以大哥呼之。他便稱我為賢弟。因敘話間又提起年少之事,我道:“那一日兄弟遇到棘手之事多虧大哥開解,在此謝過了”元敬道:“原是要買辦東西的,看你一早鬱鬱寡歡,我雖不知什麼事,但開解你於危難之中我還是很樂意的”
    說話間,舟已停泊,搭了跳板,二人棄舟登岸。元敬叫了府邸小童先由捷徑送信,他卻陪定我慢慢而行。我見一條路徑,俱是三合土壘成,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力,平平坦坦,幹幹淨淨。兩邊皆是密林,樹木叢雜。中間單有引路樹。樹下各有一人,俱是濃眉大眼,闊腰厚背。頭上無網巾,發挽高綹,戴定蘆葦編的圈兒。身上各穿著背心,赤著雙膊,青筋暴露,抄手而立。卻赤著雙足,也有穿著草鞋的,俱將褲腿卷在膝蓋之上,不言不語。一對樹下有兩個人。我往那邊一望,一對一對的實在不少,心中納悶,便問元敬道:“大哥,這些人俱是做什麼的?”元敬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們莊中均以護鏢為生,每日早中晚各有練習,現在他們正在晚間練習水路。”
    走過土基的樹林,又有一片青石魚鱗路,方是莊門。隻見廣梁大門,左右站立多少莊丁伴當。台階之上,當中立著一人,後麵又圍隨著多少小童執事之人。我臨近,見那人降階迎將上來,倒把我嚇了一跳。那麼,他該是元敬的表兄了,他可一點也不像我想像中莊主主人,頭戴方巾,一張紅褐色的臉龐,有一對和他膚色不相稱的眼睛,帶著抹沉靜和深思的神情,眼睛下麵,鼻子和嘴都顯得太秀氣了,這就和他是莊主的身份更不相配。倒像是個文人了。
    走至門前,我便從腰間把寶劍摘下來,遞給旁邊一個小童。一來初到友家,不當腰懸寶劍;二來又知莊主有老伯母在堂,不宜攜帶利刃:多年的江湖遊離,我倒也是個仔細的人。
    三個人來至待客廳上,彼此又從新見禮。元敬的表兄叫張征程,年方三十,也說得上青年有為。
    我與元敬給太君請安。
    元敬正要進內請安去,便道:“賢弟暫且請坐。為兄必替在姑母前稟明。”說罷進內去了。
    廳上又囑咐預備洗麵水,烹茗獻茶,彼此暢談。元敬進內有二刻的工夫,方才出來說:“姑母先叫問好。讓你歇息歇息,少時還要見麵呢。”我連忙立起身來恭敬答應。
    張征程道“王兄弟聽說你在台州做知州時,與元敬一起暴打浪人。小弟要請教,何不對我說說呢。”我道:“其實也無要緊。”便將那日如何遇到元敬,如何討打浪人滔滔說了一回。道:“此事皆是你我行俠之人當作之事,不足掛齒。”張征程道:“也倒有趣,聽著怪熱鬧的。”又問道:“王兄弟你武藝高超,但人在朝廷又如何麵君呢?聽說你因為此事朝廷大怒,嚴嵩更是把你革職查辦。”我道:“江湖兒女,何必居於這些禮節,做官當做於謙,不做也是一條漢子才是。至於武藝,言之實覺可愧。原是個瀟灑的身子,做官倒弄得被官拘束住了。”張征程道:“王兄弟休出此言。想來是你的本事過的去,不然怎麼年紀輕輕就在台州如此出名。”我苦笑,隻做不語。
    忽然,看到一個穿著盈盈水綠色的女子迎麵走來,已到了掌燈的時刻,但見她柔嫩的素手上拿了一並雙插蠟燈。近了才看清她的容貌,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似乎有些弱不禁風。臉龐也是小小的,但卻有對大而黑的眼睛,經常都是神采奕奕的放著光芒,使她平添了不少精神,看起來就不像外表那樣文弱了。
    張征程道:“這是我妹妹張悠然。”真是個美麗的女子啊!我心裏不禁讚歎。
    忽見張悠然臉色紅潤的低下頭,才感到自己的唐突。這樣以男人的身份看著一個柔弱女子,當真是冒犯了。見張悠然纖纖細腰踱步到元敬身邊,嘴裏道:“表哥,悠然有禮”一雙明眸脈脈含情。
    哦,我心裏做了個了解的語音。我不知道元敬是對感情遲鈍,還是對她表妹沒有感覺。但見他隻微微頷首,多看都不看一眼張悠然,就已低下頭夾菜。心裏歎氣,又覺得好笑。這麼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真不知道以後哪家小姐能夠消受,想到此處,暗暗搖頭,王承惠啊王承惠,哪家小姐嫁他也輪不到你來思考,何必庸人自擾啊!
    吃過晚飯,與元敬的姑母,太君寒暄了幾句,無非是久仰、佩服羨慕一類的客氣話。我本就不善與人交流,這頓飯吃得也是索索無味,我見張悠然時刻都注視著元敬,張莊主一副嚴肅的表情,心裏揣摩著,不覺有趣。
    第二日,元敬相約我暢遊西湖,我很喜歡,皆因遊過西湖一次,我時刻在念,不能去懷,,特為賞玩西湖的景致。這也是他性之所愛。回頭見張悠然溫馨的望著元敬,心裏一緊好一副男才女貌之圖啊!隨即說到,張小姐就一起吧,也好做個向導!張悠然驚訝地說道:“我也可以去嗎,太好了,我去準備!表哥你等我”元敬微笑著點點頭,見她走得遠了,才道:“小兄弟,是喜歡我表妹嗎”
    啊?我張了張嘴,見他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我,臉色一下有點慌張,我想一定很紅吧!每次見到元敬我都不自緊張,不曉得是怕他,還是其他原因,這在別人身上是完全沒有的。他見我不回答以為我真的心儀他表妹,哈哈大笑,然後道:“你要是喜歡,做兄長的,必當給你撮合”我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大哥,千萬不要,小弟隻是憐惜她,她,她好似我家裏的小妹”元敬見我著急,抬手抓住我的肩,正色的說:“小兄弟,難得你年紀輕輕有俠義之心,在台州一起合戰倭寇,在大船上一起智激浪人,在我心裏早已把你看作我的知己,隻要是你要的,我一定盡力為之,隻要兄弟你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元敬麵前我很容易感動,情緒波動很大。每天,我都會和許多人擦肩而過,他們可能會成為我的朋友或是知己抑或是敵人。所以我從來沒有放棄和任何人擦肩而過的機會。有時候搞得自己頭破血流,管他呢!開心就行了。我任由他牽著,心裏想:就任性這一次吧!
    離西湖不遠,將馬匹寄在五柳居。身後悠然小家碧玉的碎步不得不讓元敬停下腳,站在原地等她。我便慢慢步行至斷橋亭上,徘徊瞻眺,真令人心曠神怡正在暢快之際,忽見那邊堤岸上有一少女,將衣摟起,把頭一蒙,縱身跳入水內。我見了,不覺失聲道:“噯喲,不好了!有人投了水了。”自己又不會水,急得在亭子上搓手跺腳,無法可施。猛然身旁一個身影,猶如弩箭一般,飛也似趕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