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站著，睜大眼睛。記憶告訴我確實有一個叫做“公子”的人，那是我初來這個世界便遇上的人。強大，高傲，美麗。
    “你……你是……公子……？”我說不出話來，隻好垂下眸：“公子是原不雙？”
    我顯然有些自嘲，原不雙則是靜靜望著我，冰冷的笑聲鏗鏹頓挫：“白剡，我要回去了，你們等會兒來找我吧。”
    原不雙邁著步伐起步，我卻突然拉住他的手。
    時間停頓——
    原不雙轉過頭來，紅唇微揚：“蓮域，你還想要說什麼？”
    “我想去冰穀。你……可以幫助我麼？”我靜靜絞著他的目光，原不雙的眼眸平靜而安詳，冰冷的不發光。
    “嗯——”原不雙睥睨我，突然對著我的眼眸，仰起微笑：“可以啊，不過有條件哦。”
    “什麼條件。”下意識的，我立刻就問道。
    身後的白剡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對著原不雙點了一下頭：“不雙，你先回去吧，等會兒會來找你的。”
    原不雙則是眯起眼睛，耳垂上的圓形耳環搖曳，發出冰冷好聽的聲響；他手臂上戴著精致的鈴鐺，此刻也發出清脆悅耳的線音。
    他飛一樣的離去，好像鬼魅的輕盈與詭異，那如錦的身影在我眼眸中搖曳。我抿著唇，忽然顫抖著身軀，猛然轉身：“白剡，為什麼要阻止我？”
    白剡則是托著下巴，坐在石壁的一旁，斑駁的灰牆刻上了歲月痕跡，黑暗的陰影詭異得搖動。
    他笑眯眯的開口：“你也許不清楚不雙的性格，他不喜歡不服從他命令的人。”
    這句話語調輕鬆，但是白剡的臉上卻一片冷然。
    我心驚膽顫，對著原不雙離去的身影道：“那麼……白剡，我們也去吧，你可是我的引路人納……”
    白剡在陰影之中應聲，我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朝前走去，對著那抹亮麗的身影緊緊跟著。
    過了許久，我才發現，原不雙的身影一直朝著一處荒漠地帶前進。
    白剡跟在其中，他纖細的身姿格外搖搖欲墜，弱不勝衣。
    *
    黑色的沙土帶著點滴的金色，輕柔的風帶著溫熱的觸感，甚至還有花的香味。我麵前都是昏黑的泥土，以及原不雙遠去的背影。
    “我說……原不雙究竟要去哪裏……？”我有點鬱悶，自己跟了他這麼久了，原不雙竟然就這樣超前走，好像完全沒有目的地一樣。
    白剡穩穩跟在其後，聽了我的話，淡淡一笑：“不雙是去‘鬼砂’之處了，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我們還是在雙塔等著吧，不雙等會兒就會回來的。”
    “真的？”我有點不確定。
    不是我不相信他，紅玉此刻在冰穀以後，也許有了噩耗也說不定；而我就這樣碌碌無為的站在這裏，什麼事也做不了。
    這讓我很心急，心急的好像要心灰意冷了一樣。
    “好了好了。”白剡拍拍我的肩膀：“去雙塔等著吧，他馬上會回來了。”
    白剡的神情和口氣意味深長。
    我忍不住點點頭。
    ……
    麵前依舊是雙塔。雙塔是幾座形狀不一的塔所組成的，據說為何叫雙塔，則是因為原不雙的名字中有個雙字。
    白色的塔，在金色的沙漠之中，格外的顯眼而耀眼。
    好像水泥地上的紅花，美麗而不可思議，頑強的讓人想要摧毀。
    我忍不住勾起若有所思的笑。
    白剡拉著我進去。卻被一個披著綠袍的女人給攔住了。
    “什麼人！”
    我磨牙，這裏可真戒備森嚴。
    白剡則是輕笑，從衣袖裏麵取出一塊朱紅色的木印。木印上，大大的紅色字眼映著我的眼睛，好象要把那顏色融入我的靈魂之中去。
    那是“火”字。淡淡的金紅色好像密不可分的未來，深深的捏緊我的呼吸。我突然發現，這種金紅色的顏色，讓我想起了三年前那個殘暴的少年。也是金紅色的眼眸，淡淡的光芒閃過他的眼底，無意識是一種暴虐和殘忍。
    “蓮域，你怎麼……？”白剡擔憂的聲線響起，我一愣，立刻轉過頭，抱歉的微笑：“對不起，分神了，剛才在想事情。”
    是了，三年前的事情。
    白剡點點頭，那個木頭印被他收入衣袖。
    那個披著綠袍的女人忽然跪下，驚恐和失措的聲音有點顫抖：“抱……抱歉……我不知道是火世子大人駕到，竟然這麼徒然的冒犯你，真是抱歉！”
    女人重重的磕頭，發出的聲音沉重而斑斕，好像那午後毒辣的日光。
    白剡輕笑，走上前，阻止了綠袍女人的行動。
    他淡淡的異色眼眸漂亮的不可思議，好像琉璃，好像寶石，好像水晶，發射出五彩的光芒，似乎照亮了整個世界。
    那女人愣愣望著白剡，白皙的臉上突然臉紅，不住的鞠躬道歉。
    我才注意到那女人生得精致漂亮。
    綠袍下的麵容上也有麵紗，不過不像原不雙那樣的左右遮蔽，而是上下遮蔽。女人漂亮的寶石大眼睛有點黯然的搖曳，好像燈火的無望和斑斕。
    “白剡，我們進去吧。”過了許久，我才鼓起勇氣說。
    這座大樓壓製著我的勇氣和決心，讓我度日如年。
    “……嗯。”白剡輕輕點頭，打開白色奢侈的大門。
    “恍——”的一聲，門打開了，而裏麵，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冰藍色的四周照映著我的臉，我看著在牆上扭曲的自己的臉，不由自主的嗤笑一聲：“白剡，你說，那個扭曲的我，是不是與我的內心很像？”
    四周如鏡子，而在鏡子中，自己白皙的臉開始變形，難看的讓人惡心。
    白剡從身後走過來，長長的白衣裳遮住了我的視線。他將手遮在我的眼睛上，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嚴肅：“不要看。”
    話應剛落，周圍靜的沒有聲音。隨後，幾聲冒泡聲響起，還有簇簇的腳步聲，陸續的在我四周回旋。
    我有點不安，緊緊的捏著白剡的手臂，顫抖的呼吸，卻發現內心悶熱的窒息。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身邊陸續傳來這種聲音，我不安的扭動著腰，渾身冒汗。
    白剡在我身後，緊繃的身體也有點緊張。
    一陣腐朽的臭氣觸傷我的鼻息，我終於扳開白剡的手，睜開了眼睛，卻忍不住的跪倒在地上，蜷縮著顫抖著身體，終於感覺喉嚨中想要嘔吐的感覺和……
    嗬嗬……悲哀麼……
    一直黑色的眼珠子在我旁邊，血絲惡心的糾纏著。突然，整個房間開始流下血液，粘稠的血液從上至下，覆蓋了我，血腥的氣息讓我終於跪在地上吐了出來。
    然而，四周還有人的殘臂、心髒、眼珠、助骨、甚至是帶血的黑發……
    每個東西都在動，咕嚕咕嚕的冒著泡，好像要動起來一樣。
    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從牆壁上冒出來，朝著我的腹部襲來。
    “噗——”……
    我睜大眼睛，感覺胸部冒著洶湧的血液，卻沒有絲毫的痛楚。
    是了，我是如此的悲涼。在那個染血的戰場上，我沒有尊嚴說我是純潔的、我是無罪的，我隻能保留自己平凡的一部分，用一個常人的勇氣和非凡支撐自己的身體，卻開始支離破碎。
    四周好像破了的棺材，黑魆魆的看不見一絲發光。
    這讓我有點發慌。
    白剡不在，他在哪裏……？我死了嗎……？
    問題一波接著一波，我捂著頭，終於開始放聲大哭。
    我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麵，昏昏庸庸。
    突然，四處的黑暗又開始冒血，我猙獰著麵容，想要逃走。卻發現一聲粗暴的響聲打破了這裏的平靜。
    周圍四分五裂，露出了淡淡的光。
    “蓮域……醒醒……！醒醒……！”
    我被人抬起了頭，於是我睜開了眼睛。
    四周依舊是雙塔的周圍，我茫然的眨眨眼睛，忽然站起身，死命的望著麵前的大門：“這扇門……是修羅道麼？”
    “不錯——！”身後傳來愉悅的響聲。
    我轉過身。原不雙則是站在遠處望著我。
    完全沒有剛才不倫不類的樣子，他此刻穿著寬大的衣裳，華麗的流蘇垂在腰間，上麵還掛著一把劍。他褐色的眼眸淡淡的笑意，就這樣靜靜望著我，好像可以把人吸入不可自拔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