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吞吞地拖著行李箱走到校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韓佳。她還是戴著一副巨大的遮掉半張臉的墨鏡，頭發紋絲不亂地盤在腦後，沒有化妝，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戴著很大的墨鏡，但還是有幾個眼尖的女生認出她來。
    “哎！你看你看！那個好像是叫韓佳的企業家吧？”
    “是喔，剛剛我還沒覺得，這樣一看真的是她哎！我們去找她簽個名？”
    “屁咧你！人家是企業家又不是明星，簽來也不值錢的。”我對她們說的話無來由地反感，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她們自然是帶著一臉無辜的表情走開。
    上了車，我一字不發，把頭硬硬地扭向窗戶那邊。外麵除了車子就是人，除了人，就是刺眼的高樓大廈，充滿光汙染的大街，是在沒什麼可看。
    車窗反光映出了韓佳的側臉，天曉得我有多痛恨這張臉！如果這是張普通母親的臉，現在不會這麼糟糕，斯涵一定不會離開！我一陣暈眩，兩年前的一幕重現在我眼前。
    “姐，我們剛進高中，入學成績又那麼好，一揮放學去給媽媽買樣禮物吧，她一定會很開心的！“斯涵的笑總是那麼沒心沒肺，似乎，所有的煩惱都與她無關。她是那麼美好的一個女生。
    “好不好嘛！姐…”她搖著我的手臂，大眼睛望著我。
    “好好好，放學去就是了，都聽你的。”
    放學後，蝴蝶坊，左街。
    “姐，你看這雙鞋，媽媽會不會喜歡？”斯涵的眼光一向很好，也有那種平常女生們對購物的熱衷，我卻相反，因此每次出來添置新衣服的時候，我都樂得輕鬆。
    “算了，還是再看看吧，我去對麵看看，姐你等會過來找我哦！”
    “嗯，好。”我轉過頭，繼續似有似無地看別的東西。
    突然，外頭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我一個冷顫，轉過頭衝出去，馬路邊圍著一堆人。我衝過人群，躺在中型貨車前的竟是斯涵！
    血，到處都是血，我可能被嚇傻了，是路人撥的120。
    醫院裏，我吸著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腦袋似乎被誰抽空了，手術室裏斯涵的情況怎麼樣，我不知道，也無從知曉。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走出來，我用眼神詢問他斯涵的情況。
    “目前不太樂觀，病人的血型是RH-陰性的罕見血型，血庫沒有存血，你是她姐姐，你的血型跟她一樣嗎？”
    我結巴著說：“不…不是，我是o型血…沒…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一著急，眼淚又掉下來，我的天，我寧願用我的命去換斯涵需要的血！
    那個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姐，先別急，你們的家人裏還有人是這個血型的嗎？”
    對！媽媽，她是RH-陰性血型，我撥通她的電話，謝天謝地，她接了。
    “媽！斯涵出了車禍！需要輸血！你趕快來市醫院！”
    “小苒，媽媽正在和一個很重要的客戶談事情，一會再講。”
    “哎！媽！媽！“她掛斷了電話，再打，關機了，居然關機了。
    那個醫生著急地問我，“怎麼樣？多久可以到？“
    “我無奈地搖搖頭：“她，她來不了…”
    “什麼？”他明顯吃驚地要了命，眼睛瞪得比貓眼還要大，“女兒都這樣了，怎麼還…盡快吧，病人真的很危險！”
    就這樣，我又一個人在走道呆呆地坐了近兩個小時，眼睛已經哭到幹澀，一定腫得像個豬頭！
    一個護士朝我衝來“病人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我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跟著她進去，我終於看到了她，她呼吸得很困難，我的眼眶不知不覺又濕了。
    “姐…你說過…水晶…記得…記得要兌現喔…”即便在這時，她還是很美地笑著。
    “你不要亂講！我不準你有事！不準！”
    她的手費力地搭上我的肩膀，然後說：“姐，你不…不要怪媽…她…她一直…”她的話沒有說完，手無力地滑落下去，心電圖成了一條平線，綠色的，刺眼的綠。
    我幽魂似的走出去，醫院的長廊彌漫著一陣福爾馬林的味道，空蕩蕩，冷清清，能聽得見自己腳步的回聲，淚痕凝在臉上，我無心管它。有護士從身邊走過，淡淡地掃了我一眼，這種生離死別，她們可能比誰，都習慣，都不以為然吧。
    無意間一抬眼，我看見韓佳，正走過來，注意！是走！絲毫沒有著急的樣子。
    她在我麵前停下，“小苒，涵涵在哪裏？怎麼樣了？”
    我冷笑，“死了，托你的福，死了！”最後那兩個字，我幾乎是喊了出來，歇斯底裏地喊，在場的人全部都看了過來。
    “什麼？”她這才露出吃驚的表情。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先過來！為了自己的事業連女兒都可以不管不顧！”
    她哭了，我也哭了，她的手來搭我的肩，“不是的，你聽我說…”
    “你滾開！”我一把推開她，那一刻，我失去了一向引以為傲的，我的理智。“我恨你！媽！不，韓佳！你不配我和斯涵的媽媽！你不配！”我發瘋一樣地跑出醫院，不管…
    回憶就這樣一閃而過，韓佳，這個女強人，我和斯涵的母親，她害死了我最哎的妹妹，讓我怎麼能不恨？說不恨，是假的，我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