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羅犀瞪著眼睛問道。
    “當然沒有！你有點耐性好不好？！”關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和羅犀一樣坐在蘇格蘭的長毛地毯上。這下他對羅犀不再是俯視，而是平視了，“還記得我爸的弟弟嗎？。。。。。。就是指著我爸的頭說，如果我家能翻身，他就出去沿街乞討的那個？”
    見羅犀不迭地點頭，關正突然笑了，笑裏有一絲得意：“我已經幫完成心願了。現在他就住在天橋底下，靠領綜援和撿汽水罐過日子。前一段時間，哦，就是你讓我想辦法賣蘇州那座房子的時候，我還去看了看他，順便入了兩萬塊錢在他的床上。你沒看到他那感激的模樣。。。。。。”
    關正搖著頭，表情很古怪，說不上來是開心，抑或是難過：“其實。。。。。。我覺得這個世界是有報應的。”
    “我不覺得有了。”羅犀低下頭，把手裏的貝殼放回了盒子裏。如果再不放進去，隻怕就要把它捏壞了吧？不過她說的是心裏話。報應這種東西她沒辦法相信，至少傷害過她的人都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還越活越滋潤。報應嗎？她不相信！如果說是要報複的話，可能還有點希望。
    “我相信。為了成功，我也做過很多卑鄙無恥的事情。現在呢，你看我表麵風光，但其實我也失去了很多東西。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女兒，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對所有人的信任。。。。。。這個世界其實很公平，當它給你一些東西的時候，注定也讓你失去很多。。。。。。”
    曾經，關正的K&Q公司還有另一個大股東，那個股東也是和關正一起來美國留學的同窗好友。當關正的公司瀕臨破產、妻子都離棄他的時候，隻有這位搭檔拍著關正的肩膀安慰他。
    “反正我們兩個本來就一無所有，大不了從頭再來！”關正模仿著搭檔的口吻。
    然而，能夠共苦，未必可以同甘。當公司的生意逐漸好轉以後，由於意見不同，兩人的間隙反而越來越大。為能夠獨掌公司的大權，這位搭檔聯合了公司的一些小股東，想要將關正擠出去。不過關正提前聽到了風聲，在淩非的幫助下，他反倒拿出關聯交易和挪用公款的證據，把曾經合作無間的夥伴趕出了公司。
    如此羞恥地被趕出公司，關正的搭檔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幹脆退出又另組公司，並且專和關正旗下的K&Q作對。幾番忍讓之後，關正也不再手軟，他集中全部精力，憑借著良好的人際關係和財力支持，利用價格優勢爭搶項目。最終那間公司還是無力抵擋，在幾次失敗的收購計劃中黯然破產。
    “那他最後怎麼樣了？”羅犀見關正久久不再言語，於是很小心地開了口，出於好奇，當然也是想打這種令人難受的沉默。
    “跳樓了。就在我們K&Q大廈的樓頂。”關正的手指向上指了下，然後苦笑了一下，“我有時真覺得自己的成功就是在身邊人的血肉上建立起來的。”
    這句話今晚已經第二次出現了，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的關正，其實很在意身邊每一個人的離去。
    “既然成功這麼不容易，那還要這麼奢侈浪費。”羅犀適時地打著岔，她不想氣氛太淒涼，也不想讓自己的成績顯得太僥幸。
    “真是的，我都已經付出這麼多了，難道獎勵一下自己都不行啊！”關正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模樣，好像剛才的故事是屬於別人的，而他自己從來不曾經曆過。
    看到原本熟悉的關正再度出現，羅犀倒是鬆了一口氣，剛才的故事一直讓她神精緊繃，心中惴惴的連多一句話都不敢講。現在輕鬆多了，似乎又是那個隨意說笑，不時還可以貶損幾句的關正了。壓抑了放久，羅犀終於可以一吐心中濁氣了，她將新鮮的空氣深深呼出，再深深吸入，然後懶散地靠在旁邊沙發腿上。
    “做人應該懂得珍惜，你的成功既然這麼來之不易，就不太浪費了。”羅犀對關正的奢侈作風早有耳聞，有些事情荒唐得甚至讓她覺得莫名其妙。比如一次賣下近百萬美金的藍玫瑰啊，討某位小明星的歡心啊；再比如隨便買個十萬美金的袋鼠手袋之類的東西，搏身邊美女一笑。。。。。。
    見羅犀一直歎著氣搖頭，關正也笑了：“喂，你還敢笑我，好像你以前也不比我強多少啊。上千萬的鑽石項鏈也買了不少了吧？更何況，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以為是件容易的事情啊？有多少煩惱事，多少壓力！總要找些事情讓自己開開心吧，不然要成功還有什麼意義啊？”
    “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覺得不夠快樂嗎？成功的意義呢，是和自己重要的人分享。”羅犀的表情相當嚴肅，好像無比篤定，“你現在無論如何都得不到快樂，是因為沒有人分享你的成功。一個人的快樂能有多快樂啊？如果有人分享的話，當然快樂能夠加倍嘍。”
    關正望了羅犀許久，然後緩緩地點著頭，原本緊握的拳頭緩緩放開了：“我突然發現有時候你說出來的話，還真有些道理。”
    羅犀狠狠白了關正一眼：“有時？難道我大多的話說得都沒有道理嗎？”這個人可真不會說話，羅犀心中一陣鬱悶。
    “呃。。。。。。”關正猶豫了一下，然後表情變得有些尷尬，“其實之前有些行為我的確不大敢認同了。。。。。。”
    “行了行了，”羅犀知道關正及時地想起了李正昊，於是不耐煩地把手上的膠水丟在了地毯上，膠水的蓋子也沒蓋，不知道會不會把這張漂亮的地毯弄髒，“我們現在在討論你的事，為什麼要扯上我？”羅犀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個話題明明是她自己提及的。
    “還討論我什麼事啊？”
    “和誰分享你的成功啊。難道這麼多年裏，就沒有一個女人真的喜歡你，心甘情願地付出，不為你的錢，隻為了你這個人嗎？”羅犀很認真地瞧著深思中的關正，他不是自詡為情聖嗎？總會有什麼人在他的心裏留下痕跡吧。
    “嗯。。。。。。確實有一個，她對我很好，就像伊文為了吳日中什麼情願下跪一樣，她為了我也是什麼都願意做。不過我沒有珍惜她。。。。。。”
    “你怎麼知道伊文向我跪過？”羅犀一怔，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結果一腳踩在了沒擰蓋的膠水上。膠水被踩得濺了她一鞋底，可她還沒發現。
    關正猶豫了一下，本來他想逗羅犀一下，說自己安排了眼線在她身邊。但想想羅犀現在很愛較真，搞不好信以為真大罵自己一頓，於是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我不知道伊文也向你跪過，倒是她向紀準求情的那天，我剛好就坐在同一家咖啡廳裏，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哦。”羅犀這才明白為什麼紀準如此爽快就答應讓吳日中返回公司了，“那她呢。。。。。。”
    關正繼續了自己的話題：“她嫁給我那個生意夥伴了。”
    關正的語氣有些生硬，讓羅犀感到有點古怪。
    “就是。。。。。。跳樓的那個。”關正的把目光移向了門口，原本放鬆的手又捏成了拳頭，不過表情沒有變，依舊是淡淡的，隻是眼神黯然了些，“其實本來我不知道我的夥伴背叛我，是她偷偷來通知我的。那個是時候，我逼到我的夥伴無路可退時，她也來向我求過情，但是我沒有心軟。。。。。。她老公跳樓以後，她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裏。”
    原來是這樣。。。。。。羅犀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