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盡管波波已不像在陳家時緊張，但還是失去了一點往日的活潑，這讓本來就內疚至極的羅犀又沉重了不少。其實一整晚上她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盯著波波，眼見他的小圓臉上逐漸多了笑容少了陰鬱，羅犀心裏才好過了些。但創傷就是創傷，即使波波不過是個孩子，卻依然懂得自尊。他明白什麼是傷害，什麼又是關愛。他現在會不會現在又覺得這個世界沒人愛他了？想到這裏羅犀慢慢把波波擁入懷中，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一天的疲勞讓波波很快睡得像隻小死豬，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個香甜的吻後，羅犀連澡都顧不得衝就回到房間裏打開了電腦。這是她和水灣的約定，每晚這個時候兩人都會在MSN上交流雙方的情況。不過今晚的氣氛卻是相當惡劣，羅犀的憤怒絕對超過雙方初次麵對時。
    “你怎麼會看著那個家夥這樣欺負波波還不出聲？”
    “我隻是想讓他明白，許多事情隻能靠自己。”
    “是嗎？那麻煩你先讓自己的家人明白這個道理吧！不要指望我好像你這樣，被人隨便貼個價格賣掉！”
    “。。。。。。”那頭是無盡的沉默。
    “你還總說你爺爺好，今天他居然眼看著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被自己孫子欺負半點反應都沒有，半個字都沒講過！”
    “你冤枉爺爺了，那天仁義表哥罰波波的時候爺爺不在。至於今天。。。。。。如果你不出聲的話，他一定會出麵阻止的。不過，我猜你的反應一定把所有人嚇了一跳，尤其是爺爺。”水灣的語氣裏有著些許無奈，“不要管我了，按你自己的方式去處理吧，別委屈了自己。但是如果有能力的話，還是拜托你照看我爺爺，他，他年紀大了，經不住那些家夥折騰。”
    想起那隻滿是皺紋、曾經顫抖著撫摸自己頭頂的手，想起那雙混濁疲憊、但依舊帶著慈愛的眼睛，羅犀心裏的怒氣似乎少了一點，同時心中也安慰了一點。大概在羅犀的心中，她一樣希望這個慈祥的老人對水灣是真心疼愛，要不然。。。。。。
    不開心的談話總算告了一個段落，水灣講了一些讓羅犀開心的事情，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好了，連經常下雨天酸痛的腰也在一位知名中醫的治療下好了不少。自己的八個姐姐也非常好，除了八姐以外全部都結了婚，而最疼自己的七姐也是大了肚子正在待產中。
    聽到這些羅犀一下子就把一天的不快統統拋到了腦後，恨不能即刻飛回家去趴在媽媽的懷裏大哭一場。這是開心的事，羅犀總感覺水灣在那頭總有點支支唔唔，還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惡模樣。
    “到底還有什麼事啊？”羅犀有點著急，聲音也不自覺地響亮了起來，一塊放在旁邊用來擦屏幕的白色軟布也被她攥得皺皺巴巴。未知，有時比無法掌握更讓人恐懼和焦慮。
    磨蹭了半天，水灣才歎息著告訴羅犀，媽媽為了給她治病，把在蘇州的老屋給賣了，現在她和媽媽一起寄住在上海五姐家裏。雖然媽媽嘴上沒說什麼，但誰都看得出她心裏很苦悶，總是在旁邊沒人的時候長噓短歎。。。。。。
    羅犀明白水灣為什麼半天都開不了口，水灣很希望自己可能幫媽媽把房子買回來，但又有些講不出口，畢竟賣掉老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水灣了。
    不過羅犀並不這麼認為，雖然表麵上看來媽媽這麼做是救了水灣不錯。可實際上呢？當然還是為了自己，隻是誰也料不到老天會開這麼大一個玩笑罷了。更何況，這些錢本來就是水灣的，正如羅犀認定媽媽和姐姐們永遠都是屬於自己的一樣。
    那間老屋。。。。。。羅犀還記得，自己曾經在院子裏幾十年的杏樹下撿鋪了滿地的雪白的杏花，偷吃上麵因為沒成熟而又酸又澀的果實；自己曾經在晚上和姐姐們坐在院子裏乘涼打鬧；小的時候頑皮的自己曾經追著小狗滿院子跑，如果當時家裏還養雞的話，那絕對是真實版的“雞飛狗跳”。。。。。。
    太多太多美好的回憶都在那個大院中，記得媽媽從小對自己說，那所老屋是她祖父留下的，像這樣的祖屋現在整個江蘇早已沒剩多少了。。。。。。媽媽臉上自豪得意的神情羅犀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每當逢年過節時她都會這樣念叨一遍，當時聽起來那麼囉嗦的話，現在都變成了溫馨的記憶。
    老屋雖然已經有些古舊了，但它永遠都是媽媽的驕傲。她曾說過就算窮死也不會賣，也為此拒絕了不知多少或軟或硬的買主。沒想到有一天媽媽還是這麼做了，就為了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
    “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會把房子買回來的！”羅犀強忍心中的酸澀，艱難地打下了這句話，現在唯一能做的不過如此而已。
    關上電腦，想想現在的處境，羅犀突然怨恨起來。剛醒來時，她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無怨無恨，把過去一切恩恩怨怨就此擱下。但如今想到親人麵對重傷的自己時的悲痛欲絕，想到媽媽買房子時的萬般無奈，羅犀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在自己最親的人苦受煎熬時，那兩個背叛自己的家夥又在哪裏？是在親熱甜蜜？抑或享受陽光海灘？
    一股狂熱的火氣從心口迸發，一直竄到腦中。就連最初麵對這刻骨的背叛時，她也不曾如此憤怒過，因為那時她已經被雙重背叛的極度痛楚迷惑了。
    放下已捏得皺巴巴的軟布，羅犀拿了起電話：“陸岩，幫我調查兩個人。。。。。。盡快，知道了嗎？另外，再給我買一處房產，記住，無論如何都要買到！。。。。。。”
    “為什麼跑那麼遠買房子啊？紐約有一處寫字樓很好，一定可以賺錢！就算紐約的你不滿意，還有。。。。。。”
    “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一定有我的理由。”
    大概是羅犀少有的冷漠和堅定起了作用，陸岩爽快地閉上了嘴，沒像平時那樣刨根問底、喋喋不休。掛上電話後，羅犀的心裏有著一絲期待，還有一絲痛快。
    “呯”——
    樓下的門好像被人用力關上了。
    羅犀下意識地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記得進屋時門已經關了，那樓下那一聲響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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