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聽著這話琨劬就笑了，點頭道，“不必了，就按序數吧，我也覺得方便。”說著淡淡收了笑容，“現在我隨便叫出一個什麼來，你都能找到嗎？”
    “是，找得到。”
    “那我考考你，李義山的詩在哪裏？”
    恪兒便立刻回道，“第二十七號室，靠西牆第三號櫃子，第四層，中間偏左的位置，共有四冊，二十三卷。”
    琨劬就看著恪兒笑了，“他的左麵是李白，右麵是李長吉，挨著李長吉的是李公垂，我也隻是看了一眼就記住了，確實方便。”
    恪兒便低垂著眼珠兒沒說話。過了會兒琨劬道，“你現在忙什麼呢？不是都布置完了嗎？怎麼還沒歇下來？”
    “爺的藏書有不少殘破的，需要修補，我正列出錄目來，想請示爺要往哪家去修補？”
    “我知道，回頭你整理完放好，我派人拿去修補。”
    “是。”
    這裏琨劬停了停，“把殘書弄完了接下來還要做什麼？我也沒什麼新的吩咐了。”
    恪兒想了想，回道，“爺的收藏上千件，件件難得，不少都是孤品；我想僅著自己知道的，把它們的名字，年代，材質，鑄造地，曆代藏家賞鑒錄，一樣一樣記錄下來，彙成冊子，也是件有正意之事。”
    琨劬就看著恪兒，半天沒有說話。
    “你們先出去吧，我有幾句話兒跟恪公子說。”
    於是眾人出去，屋子裏就隻剩了琨劬恪兒。
    琨劬的態度異常平靜，“這些日子我沒來攏你，你清靜得很吧？”
    恪兒就道，“回爺的話，奴才有了差事，就隻能盡力辦差，沒想別的。另外這個差事奴才也確實喜歡，天天雖忙著，心裏是很歡喜的。”
    這話又讓琨劬半天沒說出話來，“我若不來找你，你永遠也不會找個借口來見我一麵的，是不是？”
    恪兒坦然回道，“爺，這差事兒奴才願意做一輩子的，日日粗茶淡飯，我也會甘之如飴，隻這一事便可將奴才的眼裏心裏添滿，沒有別的念想。”
    琨劬就笑笑，“這麼說來，你是根本就不介意我對你是冷是熱。”
    “爺對我已經不薄，不敢再生任何抱怨。”
    這裏琨劬心中之氣又慢慢往上湧，可他忍住了。忽然琨劬笑了笑，“你不是我，我每天可以有一百個選擇睡在身邊的人是誰，可你一個都沒有。”
    恪兒就笑了，“一個也沒有也有一個也沒有的好處，可以一個人安靜地看書寫字，睡踏踏實實的覺，也很好。”
    琨劬看著恪兒，把臉上的笑容一直維持著，“床畔無人，無寥落寂寞之感嗎？”
    “寥落寂寞之感是我的常態，雖得了爺的幾日熱鬧，現在不過是複又平常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爺不用掛念奴才這些，隻怕爺自己的事吧。”
    總不能在這裏打咂，琨劬忍了又忍，“我還你的清淨，你就慢慢享受吧。”說著就起身走了。而恪兒倒坦然地送了出來。
    這天恪兒完午飯，換了身衣服，領著兩個小子出來，想去城裏的各個書坊裏逛逛。琨劬的書櫃剩著一些並未添滿，恪兒想著再淘買些新舊的書籍，若琨劬同意收藏，便可慢慢填補上。
    叫的車已經候在大門口，三人一齊出來，剛想上車，忽見迎麵一匹快馬過來，停在門口。馬上下來一個年輕公子，衣著顏色素淡，卻也華麗雍容。卻是跟著恪兒的吉祥和福瑞過來了，笑著給這公子請了安，“林公子，好久未見了。”
    林擇點頭，“祖母棄世，我百日服滿，又廷宕了些日子，這才得出來。爺呢？在嗎？”
    “爺頭半晌就入宮了，但晚上總能回來，林公子進去等吧。”
    於是林擇又看著恪兒，“這位是？”
    吉祥以為二人互不認識，就忙笑道，“這是恪公子，是我們爺請來的管理”萬卷庭”的書史。”說著又對恪兒笑道，“這是咱們爺從小兒的伴讀，詹事府林大人的二公子，是咱們府上的常客。隻因他們老太太壽終，林公子服喪，這些日來沒來府上，所以恪公子不知道。”
    於是恪兒就給林擇行了大禮。
    林擇也不回禮也不說話，回頭吩咐府裏來接馬的人，“喂些食水！”說著抬腳就走了！
    而恪兒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帶著兩人上車而去。
    吉祥是什麼都知道，眼見這一個新人一個舊人，哪裏能和諧得了？眼見著這新人也不大得寵了，這舊人怕是有翻身之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