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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端兒和鍾兒早早地就進山砍柴了。荀兒又把他們打尖的東西備好，裝在他們的布袋裏，又囑道，“早些回來，別又等到太陽要落了。”
    端兒就笑道，“就在這附近山上，不走遠，姐姐放心。”
    兩人拉了車走了，荀兒拿眼兒看著他們走遠了才關上大門進去了。
    鍾兒在前麵趕車，端兒躺在車上看著一本《水經注》。在鍾兒的眼裏詩詞經典文章才是正道，端兒看這些東西是毫無意趣用處的。於是忍不住在前麵攻擊道，“頭段日子的《農桑輯要》看完了？”
    “是啊，怎麼了？”端兒幽幽的聲音回道，眼睛並沒有離開書。
    “沒怎麼。姐姐們天天誇你果樹種得好，水塘也弄得好，弄什麼成什麼，這書到底是沒白看的。”
    端兒就笑了，“既務廝業，當然要專心於此。”
    鍾兒就哼了聲，“是，你從來說什麼都沒有錯的。”
    不到卯時兩人就拴了牛車進山了。兩人一直在一處，鍾兒的膽子其實有點兒小，不敢落單。臨近中午兩人就坐在牛車邊坐著打尖，老牛安寧地吃著草。
    忽然不遠處的山裏傳來一陣細細的少女的歌聲，立時吸引了鍾兒的注意，他靜著身體，認真側耳聽著。那歌聲婉婉轉轉，一路穿林度水，款款而來。
    “三月裏來桃李開，蜂兒蝶兒繞枝忙。問君可愛春光好，手把花枝賞花俏……”
    端兒就笑了。鍾兒就道，“笑什麼？”
    “這樣簡陋的歌詞也能入你的耳？”
    鍾兒就道，“詞兒是簡陋，可沒準唱歌的姑娘是個絕世美人呢！”
    端兒笑了，又聽那歌聲接連地傳來。
    這裏鍾兒就起身，大有要循歌聲而去一探究竟的意思。端兒也起身拉住鍾兒，“走吧，這山裏比不得集市，咱們兩個大男人突然出現，會唐突著人家姑娘的，而且這附近就咱們一家兒，傳出去不好。”
    鍾兒就嘟了嘴，“知道了。”
    這麼說著鍾兒心裏到底不甘，略略思量一下，和著剛剛的聲律揚聲歌道，“”桃李芳菲開有時，莫待花落滿地傷；折來一隻夭灼好，滿室春光誘人嬌……””
    鍾兒歌起時那邊的聲音就止了，鍾兒唱完也就停了下來，見對麵沒有聲音了，就笑對端兒道，“嚇回去了。”
    端兒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走吧。你都多大了還這樣淘氣，回頭姐姐們知道了非說你不可。”
    “哼，知道了也是你說的，這裏又沒有別人。”
    “你這孩子。走吧，再打些就回去，省得她們惦記。”
    於是兩人就又往山裏走，大約又過了一個多時辰便下山了。兩人坐著牛車，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路邊處處開著野花，鍾兒喜歡，一會兒跳下車采一把花，然後再跳上來，自己賞花不算，還要給端兒看，要求端兒衷心讚美。
    這時對麵遠遠地過來一簇人馬，大約七八之數，馬跑得不快，為頭馬上的人也是四處看著風景，一派悠然，並不著急趕路的樣子。端兒就把牛車往邊上趕了趕，讓出不寬的小路來，禮讓那一隊人馬過去。
    及至走近，卻見為頭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衣著素淨，容貌端正，氣質文雅恬淡；其餘幾人明顯是隨從，各個氣質不俗，雖然斂著氣勢，但看得出他們身份不凡。
    端兒垂眼趕著牛車，明顯避著；而鍾兒目光澄澄，望著這一隊過來的人馬。
    就在他們即將錯過的時候，那為首的年輕男子忽然笑問正看著自己的鍾兒，“這附近並沒看見有村落，你們是哪裏來的？”說著便勒馬停了下來。
    那老牛通人意，見有人跟主人說話就停了下來，並回頭看著自己的主人，目光安寧。鍾兒就笑回，“離這往南七八裏有處歸雲山，山角下有處人家，我們就住那裏。”
    男子就看著鍾兒，又笑問，“再借問一下，這附近有一座”觀清寺”，要怎麼走？”
    鍾兒就笑了，“沿這條路一直往前，看到一條溪水，沿著水往上走，大約十幾裏就到了。”
    “多謝。”男子在馬上拱拱手。
    “不客氣，公子請。”鍾兒車上回禮。
    一隊人馬過去，端兒也趕著牛車繼續走路。
    “是什麼人？看著不俗啊。”鍾兒問端兒。
    端兒趕著車，麵色平靜，“七皇子，琨劬。”
    鍾兒就大驚，“你能認出他來？離宮十年了，還記得？”
    “他的樣子我原本就記得五六分，他左眉梢處有一個痣，至今仍在，所以認得。”
    “真是服了你這記性。他們怎麼到這裏來？來祭先皇嗎？是什麼日子到了嗎？”
    “明天是先皇的冥壽。”
    “噢，這樣啊。每年或清明或死祭或年關宮裏才來人大祭，這冥壽倒是頭一回有皇子來祭，今年先皇的冥壽有什麼不同嗎？”
    “不知道。大概是今年是虎年，先皇又屬虎，於幹支地理上有什麼說道兒吧。”
    兩人說著回到家裏。偷了個沒別人的空兒，端兒把剛剛遇著七皇子的事跟寧櫻說了。寧櫻點著頭，看著端兒，“要不要跟夫人說一聲？”
    端兒就看著寧櫻道，“這事也不常有，還是跟夫人說一下吧，明兒是正日子，保不齊會有人想起夫人來，順路過來看望夫人。若來，夫人能有個準備；若不來就算了，也不過就是這樣。”
    寧櫻就思量了一下，道，“夫人的性子你知道，說了，夫人的心裏又定起波瀾，又不知道何時才能平息下來。”
    端兒就道，“那姐姐看著辦吧。”
    寧櫻就輕輕歎息了一聲，“這兩日晚上你警覺些。”
    “姐姐放心，我會的。”說著端兒就退了下去。
    這裏寧櫻獨自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在夫人晚飯後把這事兒跟夫人說了。夫人樣子淡淡的，“不幹咱們的事。你下去吧，我要歇息了。”
    “是。”
    寧櫻低頭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