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花季少女慘死方宅，這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我們來隨機采訪一下現場觀眾。”唐初將他從夥房偷偷拿來的玉米棒子直戳到風江的左臉上，自編自導，“你好，熱心市民風先生，請問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樣的看法？”
    風江懶懶地躺在臥榻上，抬眼瞧了一下唐初，又瞧了一下窗外陰沉的天，如果他沒估摸錯的話，現在應該連公雞們都還在安寢。
    “你想死嗎？”
    “呸！”
    唐初將玉米棒子抽回來，替風江掃去了言語上的晦氣，挨著他在床沿上坐下來，興奮得難以自持。
    自從昨個兒白天他在大馬路上看見方家的迎親隊伍，後又從賣把件老板的鄰居口中得知他們將閨女賣給了方侍郎，唐初就激動得睡不著覺，徹夜翻來覆去，思考對策。
    “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風江困得眼皮耷拉，腦袋腫脹，耳朵裏嗡嗡作響，漫不經心地問：“什麼機會？”
    唐初身後驟然一陣佛光普照：“成為英雄的機會。”
    風江唰一下翻過身去，麵向牆壁。唐初趕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來：“哎呀，你先別走，聽我說完嘛。”
    風江微微睜開眼睛，眼底都是血絲。他有一瞬間的自我懷疑，為什麼每天早出晚歸賺錢養家的他，回到家裏以後還要聽唐初嘮叨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他們兩個是到了七年之癢倦怠期的老夫老妻嗎？
    唐初在他耳朵邊叨叨，他自己在腦子裏叨叨，以至於唐初叨叨了些什麼，他完全沒有聽到。唯一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唐初鏗鏘有力的結尾：“怎麼樣，我這計劃是不是萬無一失？”
    風江極其敷衍地點了點頭：“對，萬無一失。”說完，又唰一下翻過身去，麵向牆壁。
    唐初這回沒有拽他，而是一步跨上床鋪，跳進風江和牆壁之間的空隙，麵對風江躺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興奮：“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風江含糊地應了一聲，魂魄已經隨著周公飄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床前五彩斑斕的色澤強烈衝擊了他的眼睛。他看著麵前衣架上一堆花花綠綠的布料，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裏。
    他瞠目結舌，自言自語：“這都什麼玩意兒……”
    唐初霍地一下從衣架後麵跳出來，指著他精心挑選的幾匹花布，告訴風江：“這些是我親自挑選的布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顏色，等會兒裁縫會過來幫你量體裁衣，為你打造一款嫁衣。”
    “嫁什麼？！”
    風江的瞌睡蟲一下子嚇爆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感覺自己的腦袋從來沒有這麼清晰過。
    唐初衝風江豎起手指頭：“噓噓噓——”
    “小點聲兒。”唐初警覺地環視四周，生怕他的計劃敗露，他責怪風江，“剛才不都說好了嗎，你男扮女裝嫁進方家，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三天之後我假扮你的夫君過去救你，告他們強搶民女……”
    風江簡直聽不下去，衝著唐初比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暫且不說後續劇情如何發展，單就說他男扮女裝這件事情，就完全沒有實施的可能。
    “你見過這麼高的女人？”風江噌一下從床上站起來，一米八八的個頭，幾乎快要和床頭齊平。
    “你見過腳這麼大的女人？”風江將他的腳伸出來，指給唐初看，45的碼，的確非同尋常。
    “你見過胸這麼平的女人呢？”風江一把掀開自己的披風，露出平坦結實的胸部。
    唐初不客氣，上手摸了摸，不僅平，而且很硬，一看就是常年堅持鍛煉的結果。
    風江一把推開唐初的手，嘖一聲：“幹什麼呢。”
    唐初哀歎一聲，老實承認：“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個問題，可我手頭實在沒人可用了，總不能真的找個黃花閨女嫁過去吧？那不是害人嗎？”
    風江讚同唐初的想法，方家一行生死未卜，不能真的派一個女人過去，但他不讚同唐初的計劃，憑什麼讓他男扮女裝？
    “你自己來啊。”
    “我？”唐初一擺手，“不行不行……”
    風江從衣架上拎起一塊花布，甩手披在唐初肩頭，打眼一瞧，花裏胡哨，醜的要死，他拚命點頭，讚不絕口：“美呆了。”
    唐初推開風江罪惡的手，他對自己是有角色定位的，他一定要出現在最後，成就他英雄的一刻。至於男扮女裝這種事情，不是他的做事風格。
    兩個自詡硬漢的慫包，誰都不願意男扮女裝深入敵營，唐初的計劃被迫擱淺。正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核桃領著裁縫師傅從門外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眼前一亮，第一時間扭過頭去對視，一絲詭異的默契在他們眼中來回交織。
    片刻之後，裁縫師傅帶著核桃的尺寸和幾匹顏色鮮亮的花布，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風江的房間。留下一臉錯愕的核桃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到底經曆了怎樣一段可歌可泣的悲慘遭遇。
    數日過去，裁縫鋪子為核桃量身定做的女裝和嫁衣出爐，由送貨的夥計親自送到風府。
    核桃聽到消息，滿院子藏，被唐初揪出來塞進臥室，強行換裝。
    風江穩穩地坐在屏風之外，像個不苟言笑的老父親，靜靜等待自家女兒換裝出來，驚豔一下自己蒼老的時光。
    不多時，扭扭捏捏的核桃在唐初的推搡下走出屏風，一張白皙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和不甘。
    風江衝他勾勾手指，讓他湊近些。核桃低著頭，慢慢悠悠晃到風江跟前。
    隻見他身著一襲鵝黃帶綠的襦裙，青絲帶纏過他纖細的腰肢，在背後係緊，腳下一雙白色繡花鞋，其上是蜂蝶環繞的圖樣，飄逸如瀑的長發一部分隨意散落在肩頭，一部分盤起在腦後，束成發髻，發髻中間插著一根金鑲玉的花鳥簪子。活脫脫一個青蔥少女。
    “不錯。”風江上下打量罷核桃這身裝束，想象無論是自己還是唐初，穿上之後都會有一種火星撞地球的災難感，唯有穿在像核桃這樣骨架小、皮膚白、身材纖細的弱受身上，才是完美的絕配。
    外形過關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最重要的是如何瞞過方家上下所有人，讓大家都以為核桃是一名真正的女性，這就需要體態和語言的培訓。
    “走。”
    唐初拿著小皮繩，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手掌裏敲打，指揮核桃沿著他在地上繪製的直線，一步一個腳印地走。
    核桃不習慣走在一條直線上，隻能扭著屁股，用小碎步一點一點挪動。殊不知弄拙成巧，反而成就了他盡態極妍的女性柔美的一麵。
    “很好，就是這樣。”唐初對此甚是滿意，拿來他事先準備好的茶碗，放在核桃腦袋上，“加大難度，繼續保持。”
    核桃頂著腦瓜上搖搖欲墜的茶碗，生怕一不小心扭住脖子，將茶碗摔碎在地上。他知道這是風老爺之前下江南帶回來的高級瓷器，僅此一套，誰都沒送，就送給了三少爺風江。這要是毀在他手裏，他的小命還能保住嗎？
    核桃小心翼翼地走，盡量保持整個人在一條直線上，脖子不動，胸不動，大腿不動，隻有腰部和小腿在左右前後地搖擺。
    唐初遠遠看著，成了，一拍手叫他停下來。
    核桃鬆了口氣，趕緊把茶碗拿下來，短短幾米的路程，走出了一脊梁骨的冷汗。
    “唐爺……”
    “噓噓噓——”唐初衝核桃比出一根手指，讓他噤聲，“我說過多少回了，說話的時候要注意音色。”
    核桃一著急給忘了，紅了紅臉，按照唐初之前交代給他的那樣，捏著嗓子柔聲細語：“唐爺~”
    “哎。”唐初心滿意足地應了一聲，揉揉核桃的腦袋，“真乖。”
    核桃欲哭無淚，柔聲細語地央求唐初：“咱能不折騰我了嗎？”
    唐初衝他微微一笑：“能。”
    “真……”核桃兩眼冒光，險些暴露他的真實聲音，一瞧見唐初警告的眼神，趕緊換了一種腔調，捏著蘭花指嬌俏地說，“真的嗎？”
    唐初鄭重其事，對他點點頭，大手一揮，指引他向方家所在的方位看去：“今兒個下午我就把你賣到方家，讓他們折騰你去。”
    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