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唐初一鞭子揮在馬屁股上，把風江從後門甩了出去，他就再也不願意做那種後開門的老式馬車。自己親手繪製了一副製作圖紙，交到能工巧匠手上，讓他們按照圖紙打造一輛全新的馬車。
    適時，這輛新式馬車就停在風府門前，前麵兩匹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後麵兩個大圓軲轆，盛氣淩人。軲轆上是敞篷車身，整體呈流線型設計，根據人體工學原理，座位靠後，方便馬車啟動時借助慣性。
    如果這輛車身上噴了油漆，那簡直就和現代社會的英倫馬車一模一樣。
    風江忍不住向核桃問：“怎麼樣？”
    核桃哪裏看得懂，隻是隱隱覺得：“冬天坐的話，會不會有點冷？”
    風江想了想，也是，回去得再給圖紙上添個可拆卸幔帳的設計，冬夏兩用。
    風江和核桃坐在後座，車夫坐在前座，就聽駕的一聲，馬車開始行駛。通體都是用木頭做出來的馬車，絲毫不比現代社會的小轎車差勁，無論是安全係數，還是舒適程度，都遠遠出乎了風江的預料。
    一路上，馬車所經之處，每個行人都側目而視。大家從沒見過這麼新奇的馬車，都爭著搶著要看。
    不一會兒功夫，街上簇擁的行人比初一十五趕廟會的時候還要多。
    核桃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嚇得不輕，一路上一直低著腦袋垂著眼睛，不敢抬頭看眾人詫異驚奇的視線。
    倒是風江，對這等小場麵司空見慣，壓根兒沒把他們放在眼裏。看就看吧，以前唐家開記者會的時候，來的人可比這要多得多。
    賬目查完，已是華燈初上。酒樓老板執意要留風江吃晚飯，風江不好推辭，就叫核桃一起上來吃飯。核桃不敢，推三阻四，最後被風江一個眼神搞定，悻悻地跟了上來。
    席間，核桃三番五次偷瞄風江，被他發現。
    “怎麼，有話對我說？”
    核桃瘋狂搖頭，默不作聲。
    “有話就說，我恕你無罪。”
    核桃動了心，歎聲氣，放下碗筷，正色道：“我覺得您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哦？”風江笑逐顏開，願聞其詳，“有什麼不一樣？”
    核桃掂量著，撿輕話說：“以前您出門，從來不會叫下人跟著，我們跟您之間，也總有種說不出的隔膜。”
    “那現在呢？”
    “現在，您隨和多了，不會動不動就責罰我們，還帶我來查賬，讓我跟您一起吃飯……”
    風江心想，那是，到底是受過共和國九年義務教育的根正苗紅的五好青年，怎麼能重蹈封建社會尊卑有別的覆轍，那不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嗎？
    不過話說回來，風江蹙了蹙眉：“以前我經常責罰你們嗎？”
    核桃就怕風江問起這個，趕緊坐直身子，搖了搖頭：“沒有沒有……”
    風江瞧他那副樣子，就知道是在說謊。沒再逼問，而是換了一種問法：“我為什麼責罰你們？”
    “因為活沒幹完，沒幹好，或是您……”核桃縮著脖子，小聲嘀咕，“心情不好……”
    風江大感詫異：“就因為這個？”
    核桃癟了癟嘴，委屈巴拉地點頭。
    風江啐道：“狗東西……”
    核桃一愣：“您說什麼？”
    風江尷尬一笑，擺了擺手：“沒什麼，你繼續說。”
    “府裏的下人都挺怕您的。”核桃話鋒一轉，“但也不是說您對我們不好，您這個人還是很好的，隻是在一些小事上，過於苛責。但凡我們跟不上您的要求，您就動輒打罵。”
    風江聽核桃話裏的意思，從前的他，不僅不是個東西，而且還在房裏樹了不少內敵。
    “看來你對我頗有怨言啊。”風江將犀利的視線直射向核桃，看得他一個激靈。
    核桃嚇得小臉發白，趕緊從桌子邊起開，結結實實一腦袋磕在地上，瑟瑟發抖：“奴才不敢，奴才對三少爺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半點怨言也不敢有。”
    風江不信，斜著嘴角扯出一個詭譎的笑容：“是嗎？”
    核桃艱難地吞咽，回話時，連喉結都在發抖：“是……”
    “那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答得好，我既往不咎，答得不好……”風江冷笑一聲，“你就自求多福吧。”
    核桃周身一抖，再度將自己向中心縮去，希望自己能變得越來越小，當場消失不見最好。
    其實最近風江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他和唐初的謠言，到底是誰傳出去的。不可能是外房的人，因為不了解唐初和他住在一起的事實，隻可能是屋子裏的人，而且還是對他和唐初都十分熟悉的人。
    風江眼神一凜，質問核桃：“我和唐初的事情，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
    唐初在酒樓後院的廊簷下站著，忽然鼻子一癢，打了一個噴嚏。他揉揉鼻翼，自言自語：“誰想我了？”
    腳步聲從隔壁傳來，吸引了唐初的注意。他趕緊貓下身子，用長廊的牆壁遮擋住自己的身體，隻從花窗上露出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長廊外的碎石子路行過。唐初打眼一瞧，來人竟是風江房裏的小廝九百。
    “噗呲，噗呲……”唐初將腦袋探出花窗，衝著九百叫了兩聲。
    九百扭回頭來，草草望了唐初一眼，渾身一個激靈，轉頭撒丫子就跑。唐初趕緊繞出長廊，窮追不舍，緊緊追了他一條街，總算把他堵在了一條死胡同。
    兩人累得皆是氣喘籲籲，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雙雙一手撐腰，一手扶牆，上氣不接下氣。
    九百瞅準時機，又要開跑，被眼明手快的唐初一把揪住：“你還往哪兒跑？老實交代，誰讓你來的？是不是風江？他讓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九百腸子都快悔青了，之前元寶來過那麼多回都沒問題，怎麼今兒個換成了他，第一回就被唐初撞上。也怪他平時疏於鍛煉，關鍵時刻掉鏈子，兩條腿派不上用場，竟然被唐初給追上了。
    “當然不是，風少爺記掛你的安危，讓我們每日過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唐初呸道：“屁，他能有這麼好心？鬼都不信。”
    九百原地冤死，急得直跺腳：“是真的，你就信了吧，少爺對你還是挺好的，我們都沒見過他對別人這麼上心呢。”
    唐初氣得牙根癢癢：“那是因為他跟我結怨已深，怕我死了就沒處報複我了。”
    這幾天他躺在酒樓的小床上，不是睡覺就是在思考，思考也隻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回擊風江。這次他吃了這麼大的虧，風江卻毫發無傷，他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兒，想著無論如何也得重新混進風府，接近風江，進而伺機報複。
    “九百，你說老實話，我平時待你怎麼樣？”
    九百瑟瑟發抖：“真說老實話嗎？”
    唐初瞪他一眼，九百趕緊昧著良心說：“你待我挺好的。”
    “現在兄弟有難，你幫不幫？”
    九百掂量了一下輕重，正準備搖頭，忽然對上唐初凶狠的目光，像是餓了許久沒有進食，看到什麼都想大快朵頤的巨獸。他一個激靈，趕緊改變策略，拚了小命，使勁點頭。
    “好。”唐初單方麵跟人家一拍即合，“那你帶我回府。”
    九百膽子小，經不起唐初的再三驚嚇，他苦苦哀求：“哥，我叫你哥行嗎？現在府裏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如果擅自把你帶回去叫老爺知道了，他得活活打死咱們倆。”
    之前唐初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怕被風老爺知道，大發雷霆，遷怒於他。可是經過這些天在小酒樓裏的精神洗禮之後，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怕了，與其這麼苟且的活著，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死去。
    “你放心，出了事我一個人頂著，絕對不讓老爺遷怒於你。”
    九百麵露難色，還要糾纏，但看唐初一臉堅毅，大有一種今兒個不跟著他回府就不放他走的氣勢，歎了口氣，答應下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