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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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安安靜靜的臥房突然爆發出一陣緊急而短粗的慘叫,風江猛地蹲下身去,整個人像是從腰部被折疊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
唐初暗道一聲,不好!趕緊抬頭去看風江的情況。隻見他平日裏那張冷到結冰的帥臉,此時此刻正被致命的生理痛折磨得慘不忍睹。白裏透紅,與眾不同。
“你、你……你怎麼樣?沒事兒吧?”
“你、說、呢?”風江憋紫了臉,痛得一口一口倒抽,拿暴睜的兩隻鼻孔直衝著唐初,下頜骨的線條越發明顯,恨不能立馬把他抓過來碎屍萬段。
“你說你早點把床讓給我不就沒有這麼多事兒了……”唐初看見風江拿白眼剜他,趕緊住了口,狗腿子似的俯身上前,攙著他的胳膊,把他扶到床邊。
風江顫顫巍巍沿著床邊躺下,一邊無聲的哀嚎,一邊縮成一隻煮熟的蝦子,弓著背,合衣躺下。
他瞟了一眼唐初,又瞟了一眼被團成一團的堆在地上的被子。
唐初心領神會,趕緊到地上把被子抱起來,拍去被麵上的浮灰,幫風江蓋上。
風江眉頭緊鎖,沒好氣地瞅他一眼:“你還不走?”
唐初冠冕堂皇地在床邊坐下,替風江掖好被角:“這會兒我更不能走了,我得照顧你啊,萬一你晚上起夜上廁所,不得有個人幫你扶著啊。”
那畫麵太美,風江想都不敢想。
“不需要,你現在立刻馬上瞬間從我眼前消失,就是對我最大的照顧了。”
唐初掀開風江腳底的被角,替他把靴子脫了,忍著臭氣,又替他把襪子脫了,對著他的足底,來了一通非專業、非係統、非主流,自成一派的馬殺雞。
“這個力道怎麼樣?”
風江頭也不抬,回道:“消失。”
唐初癟了癟嘴,換了一個角度繼續按摩:“別這麼絕情嘛。”
唐初手上沒有力氣,按摩也不講究穴位指法,隻是由著性子胡來,一通亂按,不像是按摩,倒像是瘙癢。
風江不耐煩地抖了抖腳踝,把腳收回被子裏,又一次強調道:“消失。”
唐初氣急,想當年老子高高在上,也沒有過這麼絕情的時候,哪一次不是你一服軟,我就高高興興地揭過這頁了。
(風江:那是你心理變態,就喜歡看別人嚶嚶求饒。)
就你個死人臉,柴米不進,油鹽不吃,活脫脫一鋼鐵直男,單身一輩子算了。
(風江:那是對你,我對別人好著呢,放心,單不了。)
要不是看在你兒孫不保的份上……
(風江:逼死你那張烏鴉嘴!)
老子才不伺候你呢!
(風江:那你就趕緊消失啊!)
唐初經過一番內心掙紮和深思熟慮,忽然開口:“我認為,這件事情有我一半的責任……”
風江暗想:明明全是你的責任!
“我不能走,我得在這兒呆著,直到你恢複功能。”
風江一下把蒙著頭的被子掀開,回眸一瞪:“我謝謝你,用不著,我什麼事兒都沒有,你趕緊走。”
唐初揪住被風江掀開的被子,一爪子幫他拉到腰部:“那你讓我看看。”
風江差點背過氣去,拚死揪住最後一點被角,捍衛自己作為一名硬漢的尊嚴,冷著臉質問唐初:“你走不走?三、二……”
“哎哎哎,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唐初看風江那副餓虎撲食的樣子,胳膊腿異常靈活,確實不像是有事的樣子,負罪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他戀戀不舍地從床上站起來,臨走之前,最後弱弱地問了風江一句:“真的沒事?”
風江一把抓住邊上的瓷枕頭,衝著唐初砸了過來。
唐初大叫一聲,抱頭鼠竄,一溜煙兒從臥房跑了出來。當年高中畢業參加體能測試的時候,風江都沒見他有這般驚人的速度。
眼瞅著唐初跑了,風江把瓷枕頭收了回來,本來也沒想著真砸,隻是嚇唬嚇唬他,誰知道他膽子那麼小,跑得比風還快。
風江輕蔑一笑,轉過身子躺平,無意間牽扯到痛處,嗷一嗓子……
唐初在門外聽著,裏麵傳來一聲慘叫。他皺巴起臉,下巴拉得比驢還長。
看來也不像風江說的那樣,完全無恙,說不定真的斷子絕孫了也未可知啊。
青天白日,夥房裏起爐灶,嫋嫋炊煙升騰至空中,一股接一股誘人的香氣飄散。
唐初腰上圍著幹淨整潔的圍裙,頭上包著一條花裏胡哨的方巾,手裏拎著鐵質大勺,在大鍋裏有模有樣地翻攪。
鍋裏汪著一灘濃鬱粘稠的白湯,咕嘟咕嘟向外冒著水泡,隱約可見湯裏飄著甲魚的腦袋和殼子。
一位夥房的掌勺老師傅靜靜站在唐初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瞅著湯裏的甲魚已經快被唐初摧殘得不成龜形,老師傅終於憋不住推了唐初一把,用半生不熟的南方普通方言問他:“小兄弟,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呀?能不能把勺子還給我了?”
“哦,”唐初後知後覺,趕緊把主廚的位置和大勺都讓給老師傅,十分抱歉地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喧賓奪主了,哈哈哈哈,師傅您來。”
老師傅接過湯勺,溜著鍋沿和鍋底,慢慢推動湯裏的甲魚,這樣做既能保證甲魚不沾鍋底,又能維持甲魚整體完好的形象。
唐初邊看邊學,默默在心裏記下老師傅做甲魚湯的全過程,記到第三個步驟的時候,他忽然一抬頭,第一個步驟是什麼來著?
算了,不重要。
“師傅,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老師傅一邊溜著鍋底攪動他精心熬製的甲魚湯,一邊繼續操著他獨門特製的南方普通方言問:“什麼事情呀?”
“我給您錢,您把這鍋湯賣給我,行嗎?”
老師傅想也不想,一擺腦袋:“不行。”
“為什麼?”
“這鍋湯是給風老爺做的,晌午就要給他端上桌去,你瞧瞧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再起一鍋湯,誰知道得燉到什麼時候去了。”
唐初抬頭望了一眼日頭,高高懸在當空,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它和地麵之間有斜角。
時間緊迫,彈藥不足。一邊是老子,一邊是娃子,一個端上桌去喝都不見得會喝一口,一個端到床邊卻是要當保命的神丹妙藥。孰輕孰重,自見分曉。
片刻功夫,熱氣騰騰的甲魚湯出鍋,盛盤。
唐初看準時機,搶在幫廚之前,自告奮勇,笑嘻嘻地端起湯盤:“師傅來幫您。”
老師傅早就料到他會來這一招,白他兩眼,一努下巴,讓他往夥房外麵瞧。
原來像上菜這種能近距離接觸主子的工作,都不是他們這樣五大三粗的下等仆人能幹的活。
菜品出爐以前,夥房外麵早已排起一列縱隊,全是頂著大太陽在此等候,準備傳菜的清秀女娥。
她們一個個從夥房幫廚手裏接過菜盤,衝他們嫣然一笑,翩翩轉身,又排成一列整齊的縱隊,嫋娜離去。
相比於夥房裏常年蕩漾不去的食物的香味,這些漂亮女娥身上散發的陣陣胭脂水粉的香氣,更令這幫夥計們魂牽夢縈。
每個女娥都將該端的菜品接了過去,隻剩下唐初手裏這盤甲魚湯。排在縱隊最後一位的年紀最小,模樣最水靈的女娥向著唐初走了過來,還沒走到位置,唐初就主動迎了上去,衝她嫣然一笑:“剛出鍋的湯,還熱乎著呢,妹妹這麼嫩的手,留神燙著。我幫你端著,陪你走一路,你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