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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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
    風江一聲咳嗽,立馬把唐初的屁股抬了起來。他飛快撿起盆栽邊上的筷子,裝模作樣地在土堆上挑挑揀揀。
    “行了,別裝了。”風江抖了抖長袍前襟,從床具上站起來,遙看窗外的月光,已經斜著照進了臥房,“時辰也不早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唐初如釋重負,一把將木筷子甩了,就近找了個板凳坐下,習慣性地翹起二郎腿,電動馬達似的抖起來。
    桌上有他從夥房端來的糕點,風江不吃,饞他一個下午了。餓得要命,他也顧不上潔癖不潔癖了,隨手拿起一個就往嘴裏塞。
    糕點太幹,噎得他嗓子難受,接連咳了幾聲,把糕點外層的糖霜噴了出來,弄得滿桌都是。
    他便又將桌上的茶壺也拎了起來,就著壺嘴生灌。茶是他自己泡的,沒有經驗,葉子放得太多,又苦又澀,一口下去,簡直懷疑人生。
    他噗嗤一聲將茶水噴在地上,用袖子胡亂抹擦了兩下嘴巴,擰著眉頭質問風江:“你這什麼茶葉啊?苦死了……呸!”
    又說“死”,又說“死”,唐初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暗罵,不長記性。
    “一個下午了,你也該玩夠了吧,明天能不能恢複正常了?”唐初把沒吃完的半塊糕點丟回白瓷盤子裏,又將茶水壺撂在桌沿上,拍了拍手上黏膩的糖霜,一臉嫌棄。
    風江冷眼看著,一言不發。
    他越這麼赤裸裸地盯著唐初,唐初就越芒刺在背,如坐針氈,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身子也不由自主地直立起來。
    “你看我跟你說話呢,你別不理人啊。”唐初聲音裏的氣勢漸弱,小爪爪試探著伸出去,在風江身上輕輕一戳,嘿嘿笑道,“都是哥們兒,咱有話好好說。”
    風江將眼神從唐初身上拉開,移向一片狼藉的桌子。
    “我現在就收拾。”唐初第一時間接收到信號,麻溜兒地湊上去,用抹布將散落在桌子上的糖霜擦得幹幹淨淨,又將茶壺放回茶盤裏。抬頭一看,風江的眼神還在桌上,趕緊低頭掃視一周,恍然大悟,忙將最後被他隨意丟進盤子裏的糕點拿出來塞進了嘴裏。
    風江將視線從桌子移開,漸漸拉向了滿是茶葉渣子的地麵。
    “我立馬給你掃幹淨。”唐初心領神會,拎起掃帚簸箕,旋風似的將地上的茶葉掃起來。頃刻間,地麵恢複如初。
    “風少爺,你看你還需要點什麼服務,要不我再給你來個SPA?”
    風江一抬手,緊鎖的眉頭總算有了逐漸舒展的趨勢:“那倒不必了。”
    唐初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心說他認識的風江,到底不能這麼沒皮沒臉。也算他沒白吃唐家的飯,人性還是有的。
    風江把手放下,補充道:“來日方長。”
    “……”
    出了風江的臥房,唐初把臉拉得像驢一樣長。
    剛才多少還有一點饑餓的感覺,想著忙完這茬到夥房找點吃的,安慰一下自己疲勞的肉體。這會兒,吃氣都吃飽了,還吃個鬼的飯啊!
    唐初氣哄哄地穿過拱門,一腳踹在自己房間的門板上,悶著頭衝了進去。
    想當初唐初聽了他爸的鬼話,讓風江留在自己身邊,是看重他這個人,技術過硬,能力彪悍,作風上沒有太大的問題,是個可塑之才。誰知道他現在落井下石,麵目全非,一朝穿越,狼子野心全都暴露出來了。
    唐初一把拉開放在牆角的木頭衣櫃,一股腦兒將床單、被褥、被子全都翻了出來,撂在光禿禿的木頭床上。
    以前,這種日常瑣事,不是保潔阿姨來幹,就是風江來幹,他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嫩的手,除了手機、鍵盤、鼠標和手柄,其他什麼都不碰。
    現在,爺爺為了滿足你那點傲嬌的好勝心,餓著肚子忙前忙後給你服務了一個下午,吃你一口糕點,喝你一口茶水,你就明裏暗裏衝爺爺翻白眼。幹嗎?真以為自己當了主子就可以無法無天了?什麼人啊這是……
    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難以平複。唐初泄憤似的鋪床,動作大得好似隨時能把房頂拆了。
    他一指頭帶過木頭床邊粗糙的拐角,手腕上霍地一下刺痛:“啊……”
    低頭一看,不知道哪個不負責任的木匠打出來的床具,邊邊角角都還是毛糙的,肉眼可見上麵帶著木刺。唐初一不留神,就把手腕劃爛了。
    鮮血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唐初隻看了一眼,便兩眼一翻,當場暈了過去。
    風江的習慣是不吃晚飯,一來為了保持體型,二來可以減輕腸道負擔。他不覺得餓,但知道唐初早就餓了,不然也不會為了一塊糕點,連多年的潔癖都不顧了。
    他猶豫半晌,招呼了一個名叫核桃的小廝過來,吩咐他說:“叫夥房簡單炒兩個菜,再蒸一碗米飯,給隔壁送過去。”
    核桃麵露難色,但也沒說什麼。熱氣騰騰的飯菜出爐,十裏飄香。他端著餐盤來到唐初門前,顫抖的手擱在門板前,猶豫再三,沒敢敲門。
    誰不知道,這間屋裏死過人的。晦氣,陰森。平時他們往三少爺房裏去,都會故意繞跳遠路,隻為避開這個不祥之地。
    核桃喘了幾口粗氣,鼓足勇氣,篤篤篤地敲門。
    奇怪的是,裏麵沒人應聲。
    核桃臉色煞白,不由向後縮了幾寸,伸長胳膊,又篤篤篤地敲了一次門。
    不出所料,裏麵還是沒人應聲。
    核桃倒抽一口涼氣,拈起門板上的銅環,輕輕一推……
    霎時間,一汪觸目驚心的鮮血直刺入他的眼簾,嚇得他連連後退,一腳踩在台階上,咕嚕咕嚕滾了下來。剛從夥房端來的飯菜,也全都灑在了地上。
    他連滾帶爬,尖叫著跑離了唐初的廂房。動靜被風江聽到,忙出來將人攔住,一臉嚴肅地問他:“怎麼回事兒?不是讓你送飯去了嗎?”
    核桃驚魂未定,上氣不接下氣,顫抖的手背在身後,直指唐初所在的廂房:“鬼、鬼,有鬼,鬧鬼了……”
    風江臉色一變,撇下語無倫次的核桃,急匆匆穿過拱門,從微微張開的房門向裏一望,心口重重地咯噔一聲。
    唐初是富家少爺,從小到大,隻有別人謙讓他,寵溺他,恭維他,哪兒輪得到別人衝他吆五喝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都說被父母慣大的孩子是溫室裏的花朵,經不過風霜,也經不過雨雪。稍微一點生活上的重壓,都能成為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自己也是想瞎了心,沒有考慮到這一層,隻管借著穿越的契機可勁兒報複,沒想到他竟然會因為這個想不開……
    風江猛地衝進廂房,將暈倒在床上唐初抱了起來。他的右手手腕上有一條鮮紅的血痕,還在隱隱向外汩著血水。
    從目前的流血量來看,傷口不深,應該還有搶救的可能。
    風江從床單上扯下幾根布條,將唐初的傷口包紮起來。經過一番壓迫,總算止住了流血的勢頭。
    他環視四周,雖說這裏較之一般仆從住的通鋪,條件已是天上人間。但對從小錦衣玉食的唐初來說,簡直跟豬圈沒有什麼兩樣。
    他暗想,看在唐初的心靈和肉體都受到了巨大的創傷的份上,今天晚上就讓他暫居在自己房裏的大床上吧。
    晨雞報曉,天光大亮。
    唐初拱著腦袋醒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嗅到空氣裏有種令人寧心靜氣的熏香的味道。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發現周圍的環境既陌生,又熟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應該不是他那間十米見方的小廂房,而是風江的主臥室吧。
    他一個激靈從床上翻坐起來,渾身上下每個關節都疼,就像夜裏不是睡了一覺,而是跟人打了一架。
    這是風三少爺的床,底下鋪了三層被褥。唐初不敢想,如果昨天夜裏他是睡在小廂房的硬板床上,今天早上他還能不能起得來。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風江端著盛滿水的銅盆和毛巾走了進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風江把水盆和毛巾放在梳妝架上,沿著床邊坐下來,手自然搭上唐初的額頭,試了試他的體溫。好在,沒有發燒的跡象。
    唐初一臉懵逼,從早上起來看見自己莫名其妙出現在風江房裏,到現在被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哪個環節他都想不明白。
    如果不是風江身上還穿著鑲金綴玉的服飾,唐初簡直都要懷疑睡了一個晚上之後,他們的身份又重新換回來了。
    風江拿著毛巾在銅盆裏沾了沾水,往唐初跟前湊。唐初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向後躲閃,驚弓之鳥一樣警惕地看著風江:“你要幹嗎?”
    風江的手頓在空中,無奈地歎息。半晌,他將下垂的眼瞼緩緩抬起,含情脈脈地看向唐初:“對不起,我錯了……”
    唐初的瞳孔驟然間放大,不但沒有覺得釋然,反而更加惶恐和害怕。他瑟縮著向床鋪裏躲了躲,同風江保持著一條胳膊的安全距離:“你到底要幹嘛?”
    風江挪了挪屁股,湊近唐初,舉起毛巾往他臉上貼:“我就是想給你擦擦臉。”
    唐初已經完全縮到了床角,被牆壁和床框阻擋著,沒法繼續躲閃,隻能硬著頭皮,緊閉雙眼,任由風江拿著毛巾在他臉上剮蹭,比淩遲還要讓人難受。
    風江抬起唐初受傷的胳膊,輕聲問他:“還疼嗎?”
    經他提醒,唐初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是怎麼睡過去的。他的胳膊不小心蹭在了床板邊上毛糙的凸起上,刮出了一紮長的傷口,他又見不得血,兩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難道風江是因為看見了這個,心生愧疚,覺得對不住他,才會突然間對他這麼好?
    唐初悄悄眯開一隻眼睛,偷看風江的表情。果不其然,他正盯著自己受傷的胳膊,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唐初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寶貝似的摟在懷裏,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顫抖起委屈的下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你還好意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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