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打斷宗耀也沒有惱怒，他抖了抖手裏的米袋，所有米都已經下鍋了，就剩下將水燒開。
    那大漢撥開人群，走到宗耀麵前，向鍋裏望去，
    “這米都是糙米，經不起這般煮法，況且這鍋肚圓體大，一般的燒法是弄不熟這些米的。”
    宗耀對那人抱拳，“可否請這位大哥代為羹煮？小弟感激不盡。”
    這樣的大鍋飯沒有人比的驛站廚子更加了解的，此人恰好是附近驛站裏的夥計，宗耀暗暗打算待事情結束用財物獎賞給此人，算是對他今日解圍的感謝。
    周圍好事的人群散開了一些，那夥計便與他搭話起來：“兄台打算如何處置這些粥？”
    柴火燃燒生成的熱氣氣流盤旋而上，蒸得兩人麵色紅潤，宗耀擦擦額角的薄汗回道：“給城中病弱流民些吃食。”
    夥計聽聞手一抖，手中的顛勺哐當一聲掉入鍋底，神情變得慌張，“這、這事我真幫不了，早知如此我也不來摻和。“說完，竟想直接甩手走人。
    宗耀哪肯放過對方，攔住對方去路，“這位大哥，何事這麼驚慌？城中的那些流民你也知道嗎？”
    夥計眼光躲閃，“沒、沒什麼，我哪裏知道這些中毒流民——”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他閉上嘴，神色懊惱。
    對方不肯說，宗耀也沒讓對方走。
    兩人僵持了一會，鍋中的粥卻已經燒開。米的糯香漸漸飄出，不知不覺又有人聚集在周圍，與之前看熱鬧的人群不同，這次引來的都是盯著熱鍋的流民們，像是聞到香氣竄巷而出的鼠群。
    宗耀打量著人群，皺起眉。
    被他攔下還未脫身的夥計急得不行，“真是要被你害死了，今兒也不知道到了什麼黴，出門做個善事還能碰到這樁倒黴事，我看你也是個心善的，實話告訴你，這些人之前都是被下了毒的！你今日管他們死活，明日你就是替死鬼！”
    宗耀心中疑雲更大，普通平民竟能知道這等秘事？
    “大哥所言為真？莫非大家都知道？消息從何而來？”
    那人撇了一眼，見流民越來越近，顧不得與宗耀爭論，他快速說道：“祖宗啊！你哪來這麼多問題，閻王要你三更死你還能把人留到五更不成？你就當這些人該死！”
    那人推開宗耀，急衝衝就要擠開人群往外跑，宗耀沒再管他，而是轉身端起粗瓷碗，粗大的瓷口磨著手掌，他一邊打算分粥，一邊還在思索。
    卻不想一旁原本蠢蠢欲動的流民們一窩蜂地擁進小小的粥鋪，隨手搭起的矮棚被擠出被踩扁，宗耀回身就見原本還在燒煮的熱粥被破滅，大鍋周圍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無數隻流民汙黑沾滿汙穢的手往鍋中伸去，不顧熱氣要拘一捧。
    “大家莫急，待我分好發給各位。”宗耀被人群圍著，掙脫周圍拉拽他的手，想要擠到鍋旁。
    但是沒用。
    沒有人聽他的話停下腳步，甚至有人摔倒在地被人群踩踏痛苦不堪也無人住手。
    宗耀被逼無奈，隻好拔出腰間佩劍，劍身卡著劍鞘發出陣陣哀鳴。
    奈何根本沒有人回頭看他，那鍋盛著的粥很快被打碎，冒著清香氣的粥四溢流淌，煮的是好米，也沒有缺斤少兩，大約是這些流民很久沒見到糧了，一時間竟然看著那白嫩嫩的米愣住了。
    宗耀也愣住了，
    他安靜下來，看著那些流民爭搶地上緩緩流動的食物，像是一群野狗搶食地上的骨頭。
    抱著劍的身姿愈發局促，他動了動嘴唇，最終也什麼都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