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九年，隆冬，大雪。
    正是疆域商隊遷回京城的時候，恰逢臘月，將動物毛皮等過冬運到京城的那些達官貴人麵前，高價換取金錢。
    有的甚至能將南疆隨處可見的爛皮毛製成毛靴買出千兩價格，可以說，這些在隆冬趕往京城的商隊是這個節令經過驛站的最有錢的人了。
    店家小二往往喜歡招待這樣的客官進店，一個不到十人的商隊往往大手一揮就是十兩碎銀撒在桌上。
    今天的一樓，除了接待這些商人行者，還有一位白衣劍客。
    那劍客年紀不大，身形也較成年男子纖細一些，但是竟然壓製了他身後背著的劍帶出的淩然氣勢，薄薄寒意從他身上和身後的劍上透出，仿佛讓周圍都冷上幾分。
    他一人占了一桌，桌上是小二剛擺好的酒菜。
    客棧有些早早到的行腳商正談論起一路見聞，也有人打聽起生意。
    “聽說京城最近不太平啊，兄弟們想此趟區去京城發發財，不知去過的幾位老哥能否指點一二？”
    “京城現在的生意可不好做嘍，前些日子，西北那幫蠻族，還有南部的，都出來給朝廷攪亂，咱們這些布匹、吃食上的交易都被二皇子接手了。“
    “二皇子？哪來的二皇子？”
    “你還不知道？二皇子不是從小身體不好被養在太後身邊嘛，現在人身體好了，可不要出來爭皇位。”
    那桌的人嘖嘖咂舌。
    “哪裏的狗在叫喚？”
    從客棧外走來的行腳商人顯然是西北蠻族，個個生的人高馬大，麵目赤黑，凶惡得仿佛是年畫中的張飛活了過來。
    領頭一人顯然是聽到之前對蠻族商隊的一路，他兩步跨前，壯碩的大腿肌肉暴起一腳踹飛說話之人，又抓住剛才人的後腦勺。
    哐當——
    被人揪住頭狠狠地撞向客棧粗木製的木桌，發出巨響。
    血花蔓延，在那蠟黃的陳舊木桌上出點點的顏色，“留你狗命，誰不知道你們的老皇帝馬上就要不行了，到時候你們還是會被我們屠個幹淨。”
    被抓在手上的那人頭一歪，也不知還有沒有呼吸，閉眼暈過去了。
    “嘖，沒意思。”黑麵大漢隨手一甩，人就像甩麵的麵團一般被砸向了另一桌酒菜上，那桌人被嚇得不輕，但是同樣沒有人作聲。
    “你們這些中原人就是這個——”黑麵大漢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胯下的地麵，從一群鴉雀無聲的看客麵前大笑而去。
    待那夥人都走了，小二從角落裏探出頭，罵罵咧咧地走出來將那大漢踢翻的桌椅擺好。
    他本以為這少年劍客會執劍仗行，會給那個不知所謂的蠻族當頭一棒。
    少年就得有那樣的血性不是嗎？
    小二有些失望，但是他卻又說不出什麼話，指責這人？
    他隻得挑了一些酸話來刺這人，但是劍客毫無反應。
    “這世道如此艱難，天子腳下又能安穩幾何？哎，唯有希望新的皇帝登基，指不定才會安穩日子過嘍。”
    小二感慨，又說了幾句類似“人心不古”之類的話，這才想起來要給這位劍客少年結賬。
    “客官，二文錢…好嘞，您走好。”
    劍客微微點頭，背著他身後的那把劍走出客棧。
    那小二看著他的背影，
    照著那影子啐了一口。
    兩年前，
    驪山腳下，
    有人對他說，
    “這位少俠麵冠如玉、氣宇不凡，將來必定為人中龍鳳，若為將，則殺敵八千。若為俠，則救一方百姓。”
    他輕輕側了側鬥笠，宣紙般白的布料映出繃緊的下頜，他難得有些好奇，於是便多問了一句：
    “若……為門客呢？”
    “必招致大禍，天下不寧。”

    作者閑話：

    我胡漢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