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兩天總是能想起以前，記得那會兒頭發也是黑的，走路也不用彎腰駝背，現在我老了，是不是很難看？”
    “沒，在我心裏你一直是最帥的。”
    “嗬嗬，你慣會哄我。福明，我想看你以前的樣子。”
    “以前……的樣子？”福明有些磕巴，像被迎頭打了一棒。
    魏書禮拉著他的手讓他蹲下，兩人視線相交，他伸手撫上福明的頭發，“我想再看看你以前的樣子，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你。”
    空氣中突然出現一股氣流卷著草屑從兩人身邊飛過，帶出一陣沉默。
    福明站起身，他蓬鬆花白的頭發在一瞬間變得烏黑濃密，臉上翻黃的皮膚重現白皙彈性，皺紋消失，整個人脫胎換骨般變回20歲模樣。
    魏書禮渾濁的眼球充滿神采，他伸出手，急迫觸摸福明的臉。
    福明彎腰摟住魏書禮的肩膀，讓他的手搭在自己後背上，“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一直認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嗬嗬。”魏書禮笑道，“你偷懶在地裏讓農具自己幹活，刷個碗也要偷摸用法術，整天大大咧咧晚上說夢話要去吃遍村裏和山頭所有的雞，還讓我別擔心，你會找仙丹讓我青春永駐，這番話我聽了幾十年了。”
    福明大驚，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有說夢話的習慣！
    他不甘的戳戳輪椅輪胎，“你這個人真是一肚子壞水，你早告訴我，我就不用隱藏的那麼辛苦了，看著我拙劣的掩飾自己心裏是不是特美？”
    “沒，就是覺得你挺好玩，這麼多年了，你一直沒變，我覺得你還是那麼好。”
    “少來，你背著我心裏都樂開花了吧！”
    “是挺好玩的，哈哈”。咳咳咳。
    福明趕緊為他拍胸口順氣，他有句話在嘴裏咂摸半天後吐出，“你知道我是妖也不怕我嗎？
    “為什麼怕你，我隻知道你是我的愛人，是遇上戰亂時甘心為我擋槍的人，是那個在缺醫少藥的時候為了讓我得到更好治療，背著我從村裏跑到鎮上的人。哪怕你是妖，這輩子，我也認栽了。”魏書禮笑道，“何況你還夜夜念叨要給我找仙丹。”
    提起這個，福明嘴裏一陣陣發苦，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種要哭不要哭的表情。“對不起，我沒有做到，那蛇王被妖管局的抓走了，我原本是想留著他等他修煉的強大一些再取他內丹。”
    他是偷偷來到人類世界的，如果被妖管局發現他不僅不能陪著魏書禮還有可能直接被遣送回妖界，所以他當時沒有在妖管局等人麵前冒險露麵。
    “人類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規律，你就算是個妖，學了這麼多年的醫怎麼還有長生的想法，罰你今天收拾屋子，地拖兩遍。”
    福明苦笑，“我不想自己長生，沒有你，我也不要這長生。”
    “說什麼傻話，等我走了你就回自己的世界好好修煉，說不定哪一天就能道成仙。”
    “我不想成仙，我隻想讓你陪我，書禮，你別走好不好，你再陪陪我！”
    魏書禮沒有回答，他看著遠處風過山林輕聲道，“福明，你給我講講你小時候的故事吧。”
    福明就地坐下，兩隻手重新交握在一起，“我爸媽是普通狐狸，但是我開靈智比較早，一眾兄弟姐妹裏就出了我一個能修煉的，所以我早早的自立門戶。那會兒年紀小也傻乎乎的，一心隻懂修煉，可能狐狸本身聰明睿智，短短百年我便可以化形，而後妖管局管控，剛能化形的妖怪都不能進入人類世界。那個，你知道的，哪個世界都有灰色地帶，也有專門打點這個的，我算是偷渡進來，然後沒兩年就遇見你了。當時我就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好看，一眼就看到我心裏去了。”
    他拉過兩人交握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一直在我這裏！”
    魏書禮笑了，這笑容讓福明想起他們剛見麵的時候魏書禮陽光活力的樣子，一時間他有些恍惚。
    山坡下搖搖晃晃的跑上來一個10歲左右的小胖子，看見兩人後大喊，“福爺爺，魏爺爺，我媽讓我來給你們送一碗紅豆沙，你們家沒人，我就猜你們在這兒，我媽讓我問問魏爺爺身體好點了嗎？”
    瞅見小胖子的一瞬間，福明伸手在眼前一揮，人又變回老人模樣。
    “謝謝小陽，回去告訴你媽媽，魏爺爺沒事兒。”
    劉飛陽把碗遞過去，人卻站在輪椅旁不走。
    劉飛陽家是村裏唯一一戶願意跟他們交往的人家，所以平日裏福明也頗為照顧他們。
    魏書禮猛然劇烈咳嗽起來，福明心裏凸地一沉，他知道，魏書禮的髒器正在一步步衰敗。
    眼瞅著小陽在身邊他不能直接將人送到醫院，縣裏的醫院離這兒不遠，情急之下，他先是用自己的妖力護住魏書禮，然後撥通了120的電話。
    人妖殊途，妖怪的法力能幫人一時，可等妖力消退以後，等待人類的是機體功能的衰退，物極必反！
    他將魏書禮抱在懷裏，淚流滿麵，他的愛人終究是要離開他了。
    救護車很快到來，福明抱著魏書禮，身後跟著號啕大哭的胖子陽，三人一同上了救護車。
    隨救護車出診的醫生也蠻驚訝，福明這麼大歲數抱著一個和他自己體型不相上下的男人卻毫不吃力，急忙接手後多看了他幾眼。
    救護車鳴著心率脈衝的笛聲往縣裏駛入，山路盡頭即將轉向縣城的馬路上，一輛黃色跑車倏地出現在救護車前。救護車駕駛員緊急刹車，車內的幾人集體向一側傾倒。
    “怎麼回事？”醫生檢查了一下病人的輸氧裝置，發現沒有問題後透過車窗望向車外。
    跑車的天窗打開，一個身穿破洞襯衫的男人從車座上站起來，他先是興高采烈的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緊接著朝救護車豎起了左手的第三根手指。
    這輛跑車的主人是個富二代，他和朋友約好了來山上比賽，看誰是傳說中的車神，但他帶著朋友開車到達之後，發現被人放了鴿子，被人戲耍的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正巧碰上了這輛救護車，他們便開始捉弄司機。
    救護車往左，他們就往左，救護車往右，他們也往右，任憑司機的喇叭響徹整條馬路，這輛跑車偏要擋路。
    福明漆黑的眸中跳動的熾熱的岩漿，不能隨意在人前顯露法術，已經讓他對魏書禮發病時的無能為力感到心痛，現在更是遇上這種視人命為兒戲的人渣，福明瞬間爆發！透過救護車的車窗，福明眼睛猛然瞪大，黃色跑車的右前方輪胎瞬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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