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多花了五十文才贖回來的十摞白瓷碗回家，顧安然發現白安晴居然已經把白棉布給裁剪好了。
    毫不吝嗇地表揚了一番，說得這孩子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顧安然才抱過來他買的棉花還有其他布料：“晴哥兒，咱們再接再厲，做三床被子出來。”
    今天早上天亮了，顧安然才發現他蓋了一天的破被子並不是被子，是他們家平時用來鋪床的褥子。
    褥子睡久了會變得又硬又薄，蓋在身上不暖和不說，身下沒有了鋪的東西床板也是硬邦邦的，他可不想今晚再這樣將就了。
    白安晴看著白軟的新棉花，神色一愣，家裏原是有被子的，前兩年剛做的新的，當時一共做了三床。
    隻是那三床新被子在大年三十那天下午被大麽麼和二麽麼拿走了，說是給他們阿爹辦喪事要用，他不願意，阿爸卻抱著他在一旁不停地哭，不讓他去攔著。
    現在，要新作三床被子？
    顧安然看這孩子陷入了回憶中，神色隱約有點不對，他假裝沒看到：“晴哥兒，咱家的新被子一側用細棉布，另一側用粗麻布，你先裁剪一下，阿爸去看看你弟弟。”
    顧安然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這個屋子，讓他教訓孩子還好，哄孩子的話還是算了吧，說不準越哄越糟。
    片刻後，白安晴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裏難受得不行，比知道阿爹出事那一刻還難受。
    短短幾天，他小小年紀嚐到了人間冷暖，本以為從此要豎起堅硬的殼子保護軟弱的阿麼和幼小的弟弟，沒想到阿麼一夜之間有了變化，讓他好像回到了有阿爹護著的時候。
    另一邊，顧安然走到廚房，看著白安平正在艱難地挪動米麵往廚房角落拖，突然覺得這個孩子比他想的更好一些。
    這時候的白安平隻是膽小了些，好好教他看人做事，不至於幾年後還那麼容易被騙。
    膽小的孩子更要好好鼓勵，顧安然走進屋：“安平真棒，真聰明，你把米麵移到角落裏放著，咱們吃飯的地方就更寬敞了，晚上安平再多吃一些，長高長壯實。”
    “阿爸。”白安平害羞地紅了耳朵，他這樣做隻是記得以前阿爹會在買了糧食後將其放在廚房的角落。
    顧安然找了個凳子坐下同白安平對視：“安平，知不知道你洗碗的時候阿爸和哥哥做什麼去了？”
    “不知道。”白安平搖頭，他被安排在灶房洗碗，他就安安靜靜地洗碗，不做多想。
    簡單說了說白安晴做的事，顧安然重點提到他做的事，隱藏了賭坊，把賣碗又贖碗說成是想賣碗卻賣不出去。
    顧安然接著說道：“安平，今天阿爸帶著你們買回來的東西，都是白家給你阿爹辦喪事時訂的，那時候沒有用上，阿爸今天才去把東西給提回來。”
    白安平豎著小耳朵聽得認真，他人小，這段時間躲在柱子後麵、桌板下麵聽別人說了不少閑話，知道阿爹死了他們一家子以後沒有依靠，今天阿爸買這麼多東西回來，他懵懂中也有些慌亂害怕。
    然後顧安然神色沉重：“但是安平你要知道一件事，先前買這些東西已經花光了家裏最後的錢，從明天起，阿爸就要想其他辦法掙錢了。”
    他歎口氣：“哎，以前都是你阿爹在外掙錢，阿爸不知道能做什麼，想要賣個碗都賣不出去。”
    又故作堅強地道：“不過沒關係，錢的事阿爸再想想辦法，隻是阿爸擔心家裏就你和你哥哥，有人趁機上門欺負你們怎麼辦，你哥哥他是個哥兒力氣小……”
    聽著顧安然滿含擔憂的話，白安平的小腦袋裏各種想法往外冒，他想到了外人說的話，想到了阿爹以前是怎麼做，還想到了昨天去借米吃閉門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股勇氣：“要是有人上門欺負哥哥，我、我站出來保護哥哥！”
    達到目的，顧安然將愁容收起：“我們安平真厲害，說得真好，阿爹走了你就是家裏的男子漢、頂梁柱，以後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外麵，你都要保護好哥哥。”
    白安平往常總是低著頭不怎麼看人，聽了顧安然的鼓勵他抬起頭，眼中有一絲特別的光彩，鼓足勇氣又說道：“還有阿爸，我還要保護阿爸。”
    他在心裏多加了一句：像阿爹一樣。
    原本的“顧安然”和白安晴認為白安平小，就不告訴他家裏的情況，將他保護得很好，不知道人心險惡，才讓他最終長成了那個樣子。
    顧安然覺得責任催人成長，他將保護家人的責任告訴了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給足了他成長的推力，帶他走上了另一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