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昱再一次夢見了顧問清。
    夢裏是那個19歲的自己，在異鄉初雪時第一次見到這人的情景。
    在三五成群的學生們中，那一米八多的個兒，身穿毛絨衫，將泛白牛仔褲塞進馬丁靴的人，是那樣的令人著迷，以至於喬昱一落座，眼神便不受控製地飄了過去，不過好在對麵老師抬頭看自己時，他及時收回了目光，心中卻是希望老師能趕緊低頭，這樣方便他能再次轉移視線。
    已經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連喬昱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後來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當他在畫紙上落下最後一筆，抬頭時，那想見之人早已不見，放學後，他拐彎抹角，才從另個老師嘴裏得知……
    顧老師，以後不會來畫室了。
    喬昱又有什麼辦法，他心裏明白這個自己在乎的人，似乎除了學校以外的時間，並不想與自己有什麼交集。
    這是一種冷落，讓人耿耿於懷，久久揮之不去，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喬昱已不是小孩，有自己的事業團隊，以及足夠他揮霍的錢。他有時就想，假如自己哪天再見到顧問清，當年在暗戀對象麵前的那種極度自卑是否還在，就真不好說了。
    這天還真他媽就來了。
    “Fiona，關於上次那個在網上內涵我們產品的營銷號啊，你說要不要專門做一期視頻撕他們？”
    “看你嘍。”
    “這樣啊的話，嗬嗬……”喬昱腦子裏已蹦出了各種缺德點子，他笑得花枝亂顫，但為了維護在公司的形象，他抬起精心保養的手，遮掩了自己張大的嘴。
    ……
    顧問清一手抱資料，一手拿著杯咖啡，剛走到門外，就聽到裏頭這陰陽怪氣的笑，不禁皺眉，一旁的部門經理恭敬地幫他推開了會議室大門。
    四目相對的一刻，喬昱愣了，竟沒想到這集團的藝術總監會是這個老熟人，顧問清倒沒表現得有多意外，他是這次雙方製定合作協議的公司總負責人，所以早就聽過合作方老板的大名，雖說腦子裏有這個人的印象，不過當年也隻是泛泛之交，兩人前後相處了才不到3個月，再加上顧問清對喬昱當年的感覺也就那樣，所以今天並不打算搞什麼熟人相見恨晚的戲碼。
    “這位是我們集團設計院藝術總監，顧問清。”一旁的部門經理吳支祁介紹道。
    “你好。”顧問清很自然地朝喬昱伸出手。
    望著那近在咫尺的手，喬昱心中明明已是激動到飛起，臉上卻故作鎮定，他先伸手撩撥了下自己的劉海，然後才起身，握住了那手。
    “你好，顧……顧問清？啊！我記得你！你不是以前高中教過我的那個……”
    喬昱嫣紅飽滿的嘴微微長大，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問清，媚眼如絲，其中卻透出一股不諳世事的澄澈，再加上他皮膚本就白淨，這模樣，確實有幾分討喜。
    但似乎顧問清不這麼想，他手僅象征性地握了兩秒，還沒等喬昱好好感受那裏的溫度，就鬆開了。
    “嗯好久不見。”語氣也是極為平淡。
    隨後在商談過程中，喬昱幾乎按捺不住想要了解顧問清私事的心，比如家住哪兒？收入多少？有沒有對象？家裏幾口人等等，不過每次一有這樣的苗頭，顧問清都能不著痕跡，完美地將話題繞回到合同上，讓對方鑽不到一丁點兒空子。
    喬昱恨得牙癢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傍晚，今天的項目才全部談完，喬昱有些乏，走出會議室，望著顧問清那毫不留情，匆忙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表，發現現在距離正常下班時間大約還有半小時，喬昱隱約覺得這是顧問清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的表現，高傲的自尊心作祟，他不由地惱火，於是直截了當地問身邊陪同人員。
    “你們這顧總監跟逃命似的跑了，該不會是不想見我這個老學生吧？”
    雖然語氣中充斥著無辜，委屈，可那拎著昂貴托特包的手卻不禁攥緊。
    見貴婦男這幅模樣，陪同他們的部門經理吳支祁忙道：
    “誒呀不是，您別多想，總監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提早下班，好像要去外麵接人。”
    “怎麼？接老婆下班啊？”喬昱話語氣發酸，心裏也酸，不過這在旁人看來，隻是開玩笑打趣罷了。
    “不是。”
    經理笑著擺擺手道。喬昱暗自送了口氣。
    “是去幼兒園接小孩。
    喬昱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
    “顧問清有小孩了！”
    “親戚家的。”
    ……
    喬昱真想噴死這個說話不一次性說完的經理，可心裏卻對這回答十分滿意。
    說明老娘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