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錄筆錄的時候，白蓮始終沒交代在高速上鬧事的真正原因。
    “那開貨車的他…他欠我錢了！”
    看著交警似乎半信半疑的樣兒，白蓮決定誇大其詞。
    “欠錢死媽！這狗日他媽生他忘生臉了！下次見他老子定要他缺胳膊少腿…”
    他手在空中胡亂指點著，正眉飛色舞地形容著自己對欠債的仇恨，卻突瞥見交警看他的眼神…變了。
    那是看地痞流氓的眼神，且眼中似有四個字。
    掃非除惡。
    白蓮立馬閉嘴，心想完了這下搞砸了，這種話怎能當著警察麵說？本想通過討債這事喚起交警的一丟丟同情心，這下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交警又問了些有的沒的，接著轉向夜壹，開始叮囑孩子的批評教育。
    一旁的年紀稍大的女警狐疑地打量著他倆。
    “這…真是你小孩？”她問。
    白蓮憋笑憋得肚子疼，心說真是這樣夜壹十歲就得生他了。
    “不是，監護人而已，我們沒血緣關係。”夜壹依舊麵帶淡淡禮貌微笑回答，他待人接物一向如此，白蓮時常懷疑他是不是裝的。
    出來時，夜已至深。
    白蓮跟在夜壹身後，滿腦子卻都想著那屍體的事。
    屍體應該是李某人的沒錯，上次在地下室裏見過他之後…正想著，突然迎麵撞到了什麼。
    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眸，原來夜壹已經轉過身來，正背靠車門低頭瞧著自己，薄唇微抿著表情毫無一絲溫度。
    白蓮些心悸地偏開了腦袋，接著一股大力驟然襲上下巴，那裏被夜壹骨節分明的手強硬抬起。
    然後就聽他一字一句道：“玩夠了吧？”
    被迫與夜壹對視，白蓮靈動的眼睛有些忽閃，他突然湊上去，將嘴貼近對方耳朵。
    “李某人的屍體…現在在老白堂。”
    這聲音極小，夜壹卻猝不及防。
    “你…你殺人了？”
    “哎呀什麼呀！”白蓮幾乎要跳起來，“是有人把屍體裝箱子裏，然後快遞到我家。陸他說…哎呀我看這送貨的不對勁兒，就趕緊去追，追上高速結果就成這樣了。”
    夜壹聞言，立馬把白蓮塞上車，往老白堂方向駛去。
    此時道路開闊，車零星幾輛，夜壹速度快了些，風就拌著夜晚特有的味道鑽進車內，白蓮腦子更清醒了幾分，他突然想起曾經有人說過，深夜之時人視覺壓迫，嗅覺便會更加靈敏。
    因為此刻他仿佛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不安定。
    夜壹回憶著白蓮在交警大隊裏的描述，緩緩道：
    “所以你在高速上鬧根本就是個錯誤，首先你不是警察之類的人，假如貨車司機堅持不下車你不但奈何不了他，且錯在於你，其次…”他掃了眼白蓮，“李某人事關靈物，即使你追到那人又能如何？”
    “報警嗎？”
    白蓮想起靈物們，突然語塞。
    “這…這讓老子咋跟外人說…”
    “既然你都沒做好公之於眾的準備，又何必去追，追到他無論把他扭送到警局，還是私下用暴力威逼就範都是不可取的，而且…”夜壹突然沉默，像是在思考。
    “而且什麼？”
    “他本想甩掉你，後來卻淡定地等堵車…說明這人似乎已想通了你不能拿他怎麼樣，嗬嗬他還挺機靈的。”
    白蓮一瞬間猛地想起陸的話。
    此人是靈物。
    ……
    咋他媽又來一個？
    白蓮將信將疑，不過有關那神秘送貨員的記憶卻像走馬燈似的，一幕幕閃過腦海。
    他的身形，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講話音調還有那臉…
    他從頭到腳幾乎都被衣物包裹住了，且壓低著帽子，他那下半張臉雖非透明卻一直保持嘴角上揚…
    似笑非笑的，從見到他那一刻起到他轉身離去，每一秒，都仿佛別有深意。
    臉抽筋了吧…
    夜壹停好車，倆人火速去看李某人的屍體，把屍體從箱子裏搬出來後，所有人一看都覺得莫名惡心不適。
    李某人還跟上次在地下室裏看到的一樣，軀幹好似縮水，故顯得頭奇大無比，但哪怕是第二次看，白蓮跟阿綠還是覺得胸悶氣短。
    因為他這次樣子又變了……
    幾乎衣不蔽體，手腳腕處纏繞著鎖鏈，上頭的斑駁竟不知是血跡還是鏽斑，他臉十分浮腫，上頭布滿血痕，宛若獻食日裏被祭祀的豬頭。
    然而最瘮人的還是他的表情，那嘴巴大張著像是在狂笑，枯眼卻微眯著看向下麵，貌似正在嘲諷著眼前之人。
    明明自己已經這麼慘了……
    白蓮一拳砸在地上。
    “這他媽是上門挑釁！”
    “哦？你知道是誰幹的？”夜壹問。
    “上次第二次到俱樂部，我們又被那關二爺逮到了，他很緊張，說我們是來調查什麼鬼的，然後我們就在地下室裏發現了李某人。”白蓮語氣中充滿了肯定，“我看就是關二爺那夥人幹的，然後再派人把屍體送來的！”
    夜壹回想起上次白蓮的話，“你之前好像跟我說過關二爺的變化，他現在……”
    “沒錯沒錯！”阿綠叫了起來，“那關二爺突然成實心的了！他當時就在後頭追我，所以我看得一清二楚。”
    一想起那次的恐怖追逐，阿綠就覺得有股涼意直竄背脊。
    夜壹雙手抱胸，眉頭緊鎖，他突然又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第一次去的時候是6月16號當晚，關二爺那時還是半透明狀態，而且小蓮提過李某人當晚失蹤在所有監控裏，你們第二次去是17號上午……這兩人在短短一夜的時間裏竟都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
    白蓮頓時瞪大了雙眼，“難不成……關二爺害了李某人後自己就進化了？”
    阿綠同意這個想法，卻被白蓮一把揪衣領。
    “嘶—”
    沒想到他剛一碰，阿綠竟像吃痛似的倒吸口涼氣，白蓮有些奇怪。
    “老子就想問問你的看法，你…你不也是靈物嘛，誒你小子幹啥反應那麼大？”
    阿綠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眼睛竟有些發紅，委屈道：“剛剛被陸給打暈了。”
    “我靠！他打你？”白蓮有些窩火。
    打狗也得看主人吧！
    “我…我纏著他陪我玩，但他好像沒心情，叫我安靜點然後就…”
    白蓮翻了個白眼，“我問你，靈物襲擊人類之後額…會不會獲得啥好處嘞，嗯比方說變得不再透明之類的？”
    阿綠搖了搖頭，他表現得一無所知。
    一問三不知的廢物！白蓮心想。他現在真是一見到阿綠搖頭就有種莫名的蒼老無力感，這人貌似啥也不會誒就知道吃！喝！玩！樂！他要是有陸十分之一那該……
    想到陸，白蓮環視一周，周圍卻隻有他們孤零零的三人。
    貌似從剛才起就沒見過陸了。
    不過此刻他也沒心情管這小事，他翻看著李某人的屍體，突然發現他手裏好像正拽著什麼東西，這手黝黑瘦小，十指指尖細長，仿佛下一秒就會曲成九陰神爪一般摧敵首腦，白蓮強忍不適翻開那手。
    裏麵竟是一小塊布！
    他仔細觀察起來，發現那邊線均勻地排列開，竟像是剛撕下不久的，他盯了一會兒卻也沒個頭緒。
    夜壹此刻將目光轉向那裝屍體的箱子，上頭還貼著標簽，不過信息十分古怪。
    發件人：李某人
    發貨時間：某年6月，具體日期無
    發貨地址：西市八街中位街，一座廢棄的老宅，烏鴉群起而攻之……
    ……
    看到最下麵，竟依稀還有一排用鉛筆寫上的小字：好好享用。
    好好享用？白蓮看到這兒就笑了，享用啥？難道要他吃了這個麵目猙獰，如同厲鬼之人？他可沒這麼重口味。
    所有信息簡直不知所雲，普通人壓根看不懂，不過這更證實了那送貨之人是有預謀而來。
    夜壹一言不發，隻是突然用手指了指那發貨地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