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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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宴結束時,每位進士得到了朝廷分發的牌坊銀三十兩,並通知隔日到禮部領取獎賞。一甲狀元授官翰林院修撰,從六品,榜眼,探花授官翰林院編修,正七品,二甲進士授從七品,三甲進士授正八品,狀元賜六品朝冠、朝衣等物,其餘進士賜紋銀五兩,表裏衣料兩匹。五月初一,狀元率一眾今科進士到孔廟祭拜,並參禮石碑題名。當駱清瑤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刻在石碑上時,內心滿懷的激動,她這也算名留千古了吧。
到此,發榜繁瑣的流程總算告一段落,這些天她倆連軸轉,都把孟慧給冷落了。
“你倆可算忙完了,吃你們這頓飯可真不容易”天朗氣清,大家坐在小院裏,難得聚在一起。
“怠慢了,今兒好好補償你,多飲幾杯”駱清瑤拎著酒壺往孟慧的杯裏倒。
孟慧連忙以手掩杯:“想把我灌醉,是不是?”。
“那多吃菜”作勢又要往她碗裏添菜。
“無事獻殷勤,說吧,什麼事?有求於我”。
駱清瑤笑著給她夾了塊肉,再添上酒道:“想讓你幫忙傳個信”。
孟慧摩挲著酒杯,看好戲地問道:“勳州?”。
駱清瑤嘴角微微上揚,點頭。
“喲,之前是誰說不想他們來著?”孟慧捉狹道。
“我們來了很久了”轉眼都快兩個月了。
“曉得,曉得,姐是過來人”孟慧使勁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駱清瑤給了她一個眼神,她和她不一樣。
“孟姐姐,你何時出發?”潘雲涵問道。
“就這兩天吧”沒考上再待下去,無言回家見爹娘呀。
“我的任命書也是這兩天下來,到時一道回吧”潘雲涵提議道。
像她們中一甲的,當場授官,領了任命書便能回鄉省親。二甲和三甲的任命書需得禮部一層層派發下來。
“好,咱們一道,也好讓我沾沾光”中一甲者回鄉都有隨行官兵護送。
“到時我們走了,你可不要太想我們哦”孟慧對駱清瑤挑眉道。
“就差幾天而已”駱清瑤渾不在意道。
一甲三人的任命書下來那天,太女李玄漓在東來酒樓設宴,為她們三人踐行。駱清瑤和孟慧隨行一道去了,孟慧沿途還十分興奮,這可是她第一次見太女呢。
來的人非常多,整棟酒樓都被太女包了下來,二樓包廂裏似乎還坐著尊貴的客人,窗戶上掛著紗幔,讓人瞧不清楚。
這次宴會的主角是她們三位,理當坐前排,駱清瑤和孟慧沾了潘雲涵的光,坐在她後方的位置,一左一右,儼然兩大護法。
宴會除了喝酒賞舞,少不了吟詩作對助興。
“如今春意盎然,不如用”春”來做對”有人建議道。
“我先來拋磚引玉:”春風賀喜無言語,排比花枝滿杏園。””有人率先站起身來道,語氣十分自信的樣子。
“好句,將花枝比作今科舉子,將杏園比作杏榜,貼合實際,又暗道賀喜,真是好句啊!”點評的人總是積極又興奮。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才思泉湧的人漸漸嶄露頭角。
“好,對仗工整,將春意盡數道來。”
“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
“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數枝花。”
“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
連著三人想到的對子都是意境之美,雖不如前兩人的對子平鋪直敘,但勝在餘韻甚佳。
“我們請蕭狀元來一個吧”有人起哄道。
“來一個,來一個”跟風哄抬聲越發熱烈。
“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蕭靈雪徐徐道。
“好對,好一句萬紫千紅總是春!”將明媚的春日景象盡數浮現在人們眼前。
吳敏剛好思路與她相似,便接道:“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
“吳探花這句妙啊!跟蕭狀元那句萬紫千紅接上了”。
一甲中兩位已出了對子,大家都將目光放在壓軸出場的潘雲涵身上,滿心希望她能更勝一籌。
在命題出來時,孟慧就低頭思索,想著要有好對,也參與一把。她在細細斟酌對仗時,瞧見旁邊的駱清瑤依舊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半點參賽的打算都沒有,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她的桌案:“你怎麼不想對子?”這樣的場合,多表現是好事,保不齊入了誰的眼,在朝廷上提攜她一把呢。
“才疏學淺”駱清瑤微微一笑道。
“我看你是想偷懶吧?”孟慧有時真搞不明白這家夥偶爾的慵懶,是從哪兒來的?
駱清瑤挑了挑眉沒說話,放著好茶不喝,去想對子,可不是她的風格。
見吳敏那廝搶在了雲涵前麵,孟慧暗暗瞪了她一眼,在後麵扯了下雲涵的袖子鼓勁兒道:“雲涵,上,別輸給第三名”。
雲涵回頭對她笑了笑,迎著大家期待的眼神,緩緩道:“落花滿春光,疏柳映新塘。”。
“好句,落花遍地春光,河柳新綠勃勃生機”孟慧大聲評析道。
駱清瑤在旁也放下了茶杯,鼓起了掌,十分有護法的自覺。
但旁人卻有不同的看法。
“感覺少了點才氣,沒有蕭狀元的好”。
“文采平平,感覺還沒吳探花作的好”。
“那是當然,蕭狀元和吳探花描述的是春日盛景,百花萬紫千紅,而潘榜眼作的卻是春日蕭瑟之意,兩者意蘊相差甚大”有老學究杵著拐杖有模有樣的評析道。
“難怪是榜眼,文采差了點”。
“單看文采,怕是連周進士都比不過吧”周進士是第一位拋磚引玉作對的人。
見她們越說越過分,孟慧站起來出聲道:“今日隻吟詩作對,又非考場答題,不論高低”。
“若自持文采過人,還請出聲作對”有本事就下場作對,沒本事就別瞎攪和。
“你誰啊?”瓊林宴沒見過此人。
“今科榜眼潘雲涵之友,孟慧”。
“孟慧?沒聽說過,金榜沒她名吧,難怪不敢報名號”底下人竊竊私語道。
“我認識她,同考場的,也是今年趕考的舉子”。
“沒在瓊林宴見到她,應是沒考中”。
“一舉人也敢對進士無禮?”漸漸話風轉移到了階級鬥爭上。
潘雲涵在剛才人們議論她的對子時,便麵紅耳赤,十分窘迫局促的坐在了位子上,駱清瑤借著給她添茶低聲安慰了她幾句。見她又因孟慧受人排擠而要出頭維護時,按住她的手道:“我來”。
平素潘雲涵最是聽駱清瑤的話,也十分信任她,聽她這麼說,便真安心的坐了下來,在她心裏駱姐姐是無敵的。
見又站起來一位,愛挑事的道:“你又是誰啊?”別跟那位一樣也是個舉人啊。
“在下駱清瑤,今科二甲進士,今日與好友孟慧一道前來參加太女為一甲進士設的踐行宴,能與眾多才子齊聚一堂,感到十分榮幸,謝太女設宴”說完對太女李玄漓拱手作了一揖。
太女李玄漓輕輕舉杯,算收了她這份謝意。
眾人聽到她是二甲進士,神色收斂了許多,對即將為官者,即使是同為二甲,也萬萬不能隨意得罪。
“你怎麼不早出手?害我平白被罵了這麼一會兒”孟慧埋怨她道。
“誰叫你急著逞英雄”。
“那還不是因為你沒出聲”還怪她急著逞英雄,孟慧不服氣道。
“好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早該如此”孟慧不情不願的坐了下來。
“今日既為踐行,在下鬥膽,作詩一首,還請各位品評”。
“沅水通波接武岡,送君不覺有離傷。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駱清瑤清脆悅耳的聲音緩緩道出這首送別詩中堪稱柔美的絕句。
話落,駱清瑤還將目光投向之前評析三人詩句的杵拐杖的老人,想請她來評析一下這首詩,看是不是依舊不夠有文采呢。
“好,好詩!意境太美了”孟慧忍不住鼓掌道,這詩雖描述送別,但卻一點離別傷感之意都沒有,反而有種豁達的胸懷。
聽到她咋呼的聲音,駱清瑤臉上不由揚起一抹淺笑,這家夥,還真是捧場啊!
大家還在回味詩中韻味時,又冷不丁瞧見她的笑容,頓時都晃了神。此人容貌已然昳麗,笑起來卻更為驚豔,宛如一位月上仙子寵溺又無可奈何地在對待懷裏調皮的月兔,那抹嬌媚的神情,比漫天的花雨還動人心魄。
“詩美,人更美!”孟慧替大家說出了由衷的心聲。
然後得到了駱清瑤的偏頭警告一枚。美什麼美,重要的是詩。
駱清瑤依舊站在場中,用眼神捕捉發言人,看看誰有勇氣站出來品評這首詩。那位杵拐杖的老人在回避她的灼灼眼神,似乎沒有發言的打算,而之前那幾位出言譏笑孟慧的人,全都偏頭不敢看她,也許是畏懼她的身份,也許是對詩句無從下手。場麵突然就變得僵硬起來,駱清瑤好似戰士一樣傲立群雄,用無畏的眼神迎對每一位試圖挑釁的對手。
可這畢竟是宴會,總有人不想場麵不歡而散。
“駱進士,才高八鬥,詩情俱佳,在下佩服”一位舉子對駱清瑤笑臉盈盈的拱手道。
“如此好詩,爾等佩服”陸陸續續有人出聲道。
駱清瑤也不想將宴會搞砸,對她們拱了拱手還禮,便坐下了。
“臉變得可真快”孟慧正緊緊盯著那幾個笑話她的人呢,見她們也腆著笑臉出聲,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不滿意?”駱清瑤見她依舊氣鼓鼓的,便道。
“你說呢?”孟慧給了她一個眼神,顯威風的人是她,又不是自己,那來的滿意?
“那私下比一場?”駱清瑤提議道。
“算了吧”如今她隻是個舉人,還是少惹事的好。
駱清瑤看出她的不甘,心裏盤算了一下,再看了那幾人一眼,這賬總會算的。
經她這麼一鬧,吟詩作對是沒法繼續了,但宴會還要繼續,隻是比之前少了些熱鬧。
作者閑話:
詩句出處(因放不下,寫詩名):
《喜張諷及第》
《絕句·古木陰中係短篷》
《喜張諷及第》
《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
《春行即興》
《春日》
《晚春二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