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盛的視線在一家店鋪上停住：麻淦維修—嘛都淦！
    管盛一拍手，就你了！
    他倆慢慢推開沾滿油漬的玻璃門，門上老舊的風鈴隨著他們的動作發出叮鈴叮鈴的響聲，緊接著一陣微小的貓叫聲在櫃台旁邊響起來。
    兩個人循著聲音看過去，一直長了貓癬的白色小貓。
    這是一家老舊矮小的店鋪，到處都透露著年代感，甚至都散發出了一股子若有若無的黴味。
    老板沉悶的低吼聲從櫃台下傳出來：“別叫了！”
    管盛緩緩摘下一隻手的手套，看了一眼滿是油漬的櫃台又默默把手套戴上了，他輕輕敲了敲櫃台，淡聲道：“老板。”
    一位麵容黑瘦，嘴唇沒有血色，眼角布滿皺紋，臉上架著與他氣質格格不入的金絲眼鏡的三四十歲的邋遢大叔從櫃台下麵站起來。
    他很瘦，年輕的時候應該很高，不過因為某些原因，他常年佝僂著身子，若是不看臉隻看背影，怕是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
    “哎”他應了一聲，看見管盛一愣，緊接著又笑起來，他麵容蒼白，這麼一笑臉上的皺紋擠成了一團，簡直可以不用化妝直接去鬼屋當演員了。
    他道：“我是老板，您二位……幹點兒什麼？”
    晏程習慣性地想往貨架上懶散地一靠，但餘光瞥見貨架上的積灰又生生忍住了，他冷聲道：“辦證。”
    老板“哎呦”叫了一聲，“您二位這可別逗我了！我這兒又不是政府，我這……這哪能辦證啊這？”
    管盛抬眼盯著他，沒說話。
    老板被他盯得有點兒發怵，半晌，他訕笑著道：“我這真就是小本買賣……這……哪能辦什麼身份證明啊這……”
    晏程從鼻腔裏嗤了一聲，他拿下巴指了指牆角的一塊藍布和一架攝像機，“說說吧，您那是什麼東西啊？”
    老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容僵在了臉上。
    “再說了，”晏程隨手在他放著貓糧的貨架上摸了一把，“您這貨架都積灰了，您賣什麼啊？”
    老板按了按手指，發出哢的一聲響，張了張嘴剛要說點兒什麼就見管盛從口袋裏拿出幾張星幣放在桌子上，“辦證。”
    老板愣了一會兒，然後拍著胸脯說：“真辦證啊？……嚇死我了，看你們穿的那麼正式，以為上頭派人下來了呢……”
    他裝模做樣地擦了擦汗，道：“我看你們穿的這麼正式，不像是來辦證的啊。”
    管盛拿手一點櫃台，道：“人不可貌相。”
    老板歎了口氣，把空調打開，一陣熱氣撲麵而來，他要用的東西拿出來，“你們……誰？”
    晏程漫不經心地舉了一下手，說：“我。”
    老板點了點頭，衝他揮了揮手，“過來坐吧。”
    照好了相，老板把自己的身份證明拿出來，把晏程剛照好的照片裁成一樣的大小。
    老板大概是深知慢工出細活這句話，他做得很慢，但貌似又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沒多一會兒就忍不住要找人搭腔。
    他先是瞟了一眼麵無表情低頭擼貓的晏程，又瞟了一眼滿臉嫌棄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晏程玩貓的管盛，最後決定放棄搭腔。
    屋子裏慢慢熱起來，老板做的算是細活，沒多一會兒就出了汗，臉上多了些紅色，比之前要精神的多。
    老板把照片裁好，貼在紙上，問晏程:“哪年出生的？今年多大了？”
    晏程擼貓的動作一頓，“25。”
    “今年是4329了吧？我計算不好，你25是哪年生的啊？”
    晏程剛要說5796就想起來自己穿越了。
    晏程：“……”
    老板見晏程半天不吭聲就把目光轉向了管盛，“嗯？”
    管盛:“……”
    他學著晏程從鼻腔裏嗤了一聲，“4304，如果連4329－25都不會算，你可以回去重修加減法了。”
    老板、晏程“……”你在diss誰？
    老板咳了一聲，沒理他，“哪月哪日生的啊？”
    晏程機械地重複著擼貓的動作，沒說話。
    管盛看他半天沒說話，看了他一眼，見晏程在出神，又覺得反正也是個假的證件，就隨便扯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的，“6月25。”
    晏程看了管盛一眼，淡聲道：“嗯。”
    老板：“……”wdnmd!他是你的再生父母嗎？!什麼都要他來說!
    他死按鍵盤咬著牙把數字敲上去了。
    “姓名？”
    老板看了一眼靠在櫃台上的管盛，管盛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板：“……姓——”
    “晏程。”
    老板在心裏罵了一句。
    兩個小時後，晏程擁有了一張綠色的身份證明：
    姓名：晏程
    出生日期：4304年6月25日
    所屬星球：星際一級波比藍星球
    證件最新更新時間：4304年1月1日
    NGI—1238430406251
    老板伸了個懶腰，“行了，那邊有個安檢門，你跟我來試一下吧。”
    晏程跟著老板過去了。
    他按照老板說的把那張綠色的卡放在檢測屏上，一個機器女聲響起來：
    “驗證通過。”
    管盛又給晏程搞了一個通訊器和一張登記卡，晏程想了想，把通訊器捏成了一個戒指的形狀，戴在了無名指上。
    他們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馬路牙子上的路燈和街邊小區的嘮嗑聲給整條街蓋上了一層朦朧的柔光，竟是把在白天顯得陰暗的街市照出了溫柔的意思。
    但很快，一陣隱隱約約的叫聲打破了這虛偽的平靜。晏程和管盛一愣，緊接著朝著叫聲的來源跑去。
    聲音來源於在一條小巷子，在這裏沒有燈光和喧囂的加持，隻有一片黑暗和少年的隱忍的悶吭聲。
    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此刻正對著一個瘦弱的少年拳打腳踢。
    “他媽的，你哪來的？！看老子不打死你這個兔崽子！你還敢跑你——”
    “你幹嘛的？”管盛冷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那個壯漢回過頭，看見管盛和晏程一愣，緊接著又粗聲粗氣地衝著他們大罵：“他媽的老子幹什麼關你們這倆傻逼東西什麼事？！滾！”
    管盛輕輕“嘖”了一聲，他活動了一下手腕，往前走了兩步，“你再罵一句？”
    “我就罵了怎麼著啊？！你們就是傻逼！我教育這兔崽子關你們這沒媽的傻逼東西什麼事？！你們——”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猛然竄出去的晏程一腳踹翻在地。
    管盛一愣，沒明白晏程怎麼突然就竄出去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跑上前看了看蜷縮在角落的人。
    晏程抓住壯漢的領子把他拎起來，盯著他的眼睛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他媽說你媽……”他試著從晏程手裏掙脫出來，但他用盡渾身解數也還是沒能撼動晏程一絲一毫，他看著晏程麵無表情的臉，咽了口吐沫，“我沒說什麼，我，我錯了……你放開……”
    “晏程。”管盛叫了他一聲。
    晏程沒說話，他麵無表情地盯著壯漢看了一會兒，抬手給了他一拳，而後才把他放開。
    壯漢摸著自己的喉嚨蜷縮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著。像是廁所裏的一條最讓人惡心的蛆蟲。
    他咳了一會兒，見晏程還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立馬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跑了。
    旁邊樓的一間房子突然亮起了燈，照亮了這一條烏漆嘛黑的小巷子。
    小孩貌似是被突然亮起的光照的有點兒不習慣，頭使勁兒往牆那邊偏了偏。
    管盛這才看清這小孩有多藥店飛龍。
    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打算給那小孩披上，小孩躲開了。
    管盛“嘖”了一聲，“你不冷？”
    小孩安靜了片刻，最後倔強地小聲說：“不冷。”
    這小孩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大概是因為成綏，管盛一向對這個年紀的小孩充滿好感，看見這小孩渾身是傷更是同情心泛濫。他歎了口氣，最後強硬的把小孩的身子扭過來給他披上了。
    晏程半蹲下身盯著小孩，“他為什麼打你？”
    小孩沒說話。
    晏程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你啞巴了？”
    小孩扭頭，一雙漆黑地眼睛盯著他，啞聲道：“沒有。”
    “那他為什麼打你……我來猜猜，老大？刺頭？偷東——”
    小孩的聲音陡然響起來，他叫道：“不是！”
    “不是？”
    “不是他為什麼打你？”
    “……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晏程的聲音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加上幾句隱隱約約的“老大”打斷，他和管盛一起回過頭，一群五顏六色的中二少年從巷子口跑進來。
    乍一看跟染坊裏的染料一溜煙竄出來了似的。
    “老大！老大！”他們叫著跑到小孩身邊把他團團圍住。
    一個染著綠色頭發的中二少年從裏麵出來，指著晏程和管盛，“你們誰啊？！誰允許你們欺負我們老大了？你——”
    “閉嘴。”晏程打斷了他。
    他走到綠發少年跟前，低下頭瞅著他，“你要是有六根手指頭就繼續指著。”
    “……”綠發沉默了一會，慢慢把手指頭蜷縮起來。
    “不是他們。”小孩開了口，淡聲道：“走吧。”
    綠色頭發的中二少年一愣，但還是點了點頭，一群人簇擁著他們“老大”嗚嗚泱泱地走了。
    中二少年頭上的顏色映到老大身上，五顏六色的光把他原本隱匿在黑暗裏的臉映的五光十色。
    晏程懶散地靠在牆上，看著管盛，“想幫？”
    管盛瞥了他一眼，唏噓道：“才十七八歲。”
    晏程“嘖”了一聲，沒說話。
    “嘶——”
    晏程抬眼看他，“怎麼？”
    “忘買貓糧了。”
    “……今天貌似也不開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