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情場如戰場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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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場
景:芳臥室
【燈下。芳正坐妝台前化妝。楊妃服裝掛在衣櫥外。苓扮古西方貴婦人,穿著鋼絲撐開的寬裙。
苓:妹妹你看我這件衣裳怎麼樣?
芳:好極了。真美。——暖,你過來我瞧瞧。(立起來,仔細檢視苓衣後身)這兒有點不對。(扯苓裙)
苓:(回顧鏡中背影)妹妹,我有話跟你說。
芳:晤?(繼續扯苓裙。針線哧的一聲裂開)糟糕!
苓:怎麼了?
芳;不要緊,我來給你縫兩針。(取針線,蹲下縫裙)你說你有話跟我說?
苓:剛才我聽見你和何教授說話。
芳:唉。你聽見多少?全聽見了?
苓:我聽見你說你愛他不愛文炳。
芳;哦?(繼續縫衣)
苓:你不愛文炳,為什麼不告訴他?
芳:(一心一意地縫衣)為什麼告訴他?
苓:你不告訴他我就告訴他。
芳:(在片刻沉默後抬起頭來微笑望著苓。)姐,原來你喜歡文炳,我真沒想到
苓:你有什麼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芳:(笑)好吧,希望你戀愛成功。
苓;(尖叫)曖呀!(急撫腰)
芳;曖呀!針戳了你一下,是不是?疼不疼?
苓:你不打算告訴他?
芳:曖。
苓:那我就告訴他。
芳:他根本不會相信。他一定非常生氣,以為你造謠言。
苓:(想了想)你這話也有理。
芳:(咬斷了線,替芬整理裙幅)哪,現在好了。
苓:(轉身返顧在鏡中自照)那麼,你不肯放棄文炳?
芳:晤。
苓:那何教授呢?……
芳:我兩個都要。
苓:妹妹、我跟你商量,王壽南的兒子明天就來了。一個他,一個何教授你還不夠麼?
芳:不行,我喜歡熱鬧,越多越好。
苓:越多越好,剛才他們為你打架你知道不知道?
芳:晤。(微笑)我聽說了,今天打架也有表哥。真奇怪,關他什麼事?
苓:你恨不得連表哥也要是不是?
芳微笑不語,對鏡塗唇膏。鏡中映出苓悄然離室)
第三十場
景:客廳
[苓戴黑絨麵具挽著鬥篷拿著手袋走下樓梯。到了樓梯腳下,回顧。見芳穿著便裝下樓、詫。
苓:咦,你怎麼還不換上衣裳?
芳;(微笑)我不去了。
苓:為什麼?
芳:我有點頭疼。
苓:(突然恐慌起來,取下麵具,輕聲)文炳知道不知道你不去?
(文穿蘇格蘭裝入室,衣服太短小,格子呢短裙隻齊大腿)
文:緯苓你瞧——不行,太短了。
芳:(縱聲大笑)喲!真漂亮!文炳,你自己去照照鏡子。
(文羞愧,自已低頭看了看,牽了牽裙子)
苓:是太短一點。沒關係。
文:不,實在不能穿。緯苓,對不起,我想不去了。
苓:衣裳其實沒關係,大家都是鬧著玩麼。
文:不,真的。你們去吧。反正有榕生,他跳舞跳得比我好。
〔苓無語〕
文:向芳(用漠不關心的口吻)我聽說你也不去。
芳:曖,我累了。難得有機會在家裏休息休息。
文:我們可以在花園裏散散步,今天晚上月亮很好。
芳:(媚笑)你也跟我一樣,最喜歡清靜。
文:曖。(向苓)緯苓真對不起。
苓:(戴上麵具,輕快地)沒關係。表哥呢?我去瞧瞧他打扮好了沒有。(出)
文:你姐姐是不是有點不大高興?
芳:我怎麼知道。
文;緯芳,待會兒我們上花園去,那何教授要是又跟了來,你可千萬別理他。
芳:咳,你不知道這人簡直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就不放。
文:我真不懂,你幹嗎不老實告訴他,叫他別在這兒討人厭。
芳:我就是心太軟。
文:有時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讓他受痛苦。
芳:你這話說得真對,可是我這人就是這樣,踩死一隻螞蟻都不忍心
文:可是這是沒辦法的事。
芳:(歎息)我知道。老何也真可憐。(把頭偎在文胸前,低聲,熱情地)文柄,你到底愛我不愛?
文:(低聲)我愛你我愛你。(吻她)
(啟入)。
啟:(大怒,向文)曖,你在這兒幹什麼?
文:(回顧)幹什麼,你猜我在幹什麼?(再吻芳)
啟:(一把拖開他,揮拳相向)這小子——非接死你不可!
芳;(拉勸)曖,啟華,你別這麼著。
啟:緯芳,你走開不關你的事。
文:(向芳)對了,你走開我來對付他。(二人扭打)
芳:(竭力拉勸)你們怎麼了?都瘋了?
(榕入。手臂綁著繃帶吊著,頰上貼橡皮育十字交。)
榕:(遙立,大聲喊)好了好了,別打了,下午已經打了一架。
(苓隨榕入室)
芳:(拚命拉開文與啟)表哥,你快來幫我。
榕:(連連搖手)剛才我勸架。已經給打得這樣,再勸,我這條命也沒有了。
(文與啟自覺慚愧住手)
文;(走到榕身邊)你怎麼了榕生?
苓:我看他這胳膊傷得不輕,我給他綁上了繃帶。
芳:(向榕)你這樣子,還去跳舞?:
苓:(笑)不去了,我們都不去了。
(女傭入)
傭:太太叫表少爺搽上這藥。(遞一盒藥給榕)
苓:(代接,看盒麵)這是雲南白藥,聽說靈得很。
芳:(向榕)值得試一試。來,我給你解開。(要解繃帶)
苓:到他房間裏去搽。
(榕、苓、芳同出,女傭隨出)
文:(向啟)好,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啟:好。
文:(懇切地)我們大家都有不是的地方。
啟:不,不,我承認是我不對。(有點羞澀地)緯芳要不是愛上了我,你也不會失戀。
啟:當然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文:(大笑)得了,你別自己騙自己了何教授。她剛才還在那兒跟我說你太討厭,像牛皮糖似的,釘著她不放。
啟:(跳起來)你胡說!這小子——你是討打!(揮拳作勢)來來來!
文:(也跳起來)打就打.誰怕你?
(二人相向立準備動兒消出片剜,啟突然大笑)
啟:你這身打扮實在太滑稽了!(笑倒在沙發上)
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短裙)曖,是有點古怪。
啟:你這樣子,我實在沒法跟你打架。
文:別打了,我們還是平心靜氣的討論一下。
啟:好吧。(坐直了身子)
文:你聽我說:剛才我勸緯芳,我說她應當告訴你老實話,索性叫你死了心。可是她說她不忍心告訴你——
啟:(錯愕)不忍心告訴我?
文:(舉手製止)你聽我說。她說不忍心。我就說:有時候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人家受痛苦。
啟:(變色)哦?……那麼她怎麼說?
文:她說她就是心軟,踩死一隻螞蟻都不忍心。
啟:什麼?(站起來激動地走來走去)她真這麼說來著?
文:當然了。
啟:她說踩死一隻螞蟻都不忍心?
文:哎。
啟:天哪。(踉蹌倒退,頹然坐在沙發上。)
文:怎麼了?
啟:我簡直不能相信——我不相信!這都是你造謠言,破壞我們的感情!〔跳起來指著文〕今天下午我跟緯芳說話,你一定是躲在什麼地方偷聽,都聽了去了。
文:別胡說!
啟:我也是跟她這麼說,我說她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你受痛苦。她回答也完全一樣。
文:(怔了怔)她說什麼?說螞蟻?
啟:(點頭)說螞蟻。
文:總而言之,她完全是耍弄我們?
啟:對了。完全是水性楊花玩弄男人。
文:(怒)你這話太侮辱她了!(跳起來揮拳作勢)
啟:(舉手製止)暖,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文頹然坐下。二人淒苦地並坐,手托著腮)
文:我們怎麼辦呢?
啟:我們兩人一塊兒去,當麵問她,到底是愛哪個。
文:(悲哀地)她要是說愛我我可就完了。
啟:你難道還相信她?
文:我明知道她是扯謊,我還是相信她。
啟:她要是說愛我呢?
文:這是我推一的希望。
啟:(慷慨地拍了拍文的肩膀)那麼為你著想,我希望她說愛我。
丈:(感動)啟華,你真夠朋友。(拍他肩膀)
啟:哪裏哪裏,這不算什麼。
文:啟華,咱們出去痛痛快快的喝兩杯。
啟:好文炳,走!我請客。
(兩人勾肩挎背向外走,正遇見榕走進來)
文:(興奮地)榕生,我跟啟華上青山飯店去喝酒,你去不去?
榕:(瞠目望著他們)“我跟啟華’!你們倒真是不打不成相識!(讓開路,但忽然想起來,拉住文臂)嘻,緯芳叫我告訴你,她在花園裏等著你呢。
文:讓她等著去。
啟:(向榕)你告訴她我們非心狠手辣不可,拖下去反而害她受苦。
文:告訴她走路小心點,別踩死了螞蟻。
(文偕啟出。榕望著他們的後影發怔)。
第三十一場
景:別墅門前。
[走廊上點著燈,照亮了台階與一角草坪。文扶啟踉蹌回,走入燈光內。
榕獨坐廊上吸煙。
文:哎,榕生,你來幫我攙一攙他。
榕:(幫摻啟)何教授醉了?
啟:(打嗝)我沒醉。
文:他真能喝。(扶啟自玻璃門入)
第三十二場
景:客廳。
[文與榕扶啟入。
榕:(向文)送他上他屋去吧?不早了,該睡了。
文:不,我們還得跟緯芳談判呢。
榕:談判?(與文扶啟到沙發上坐下)
文:唔,叫她老實說出來,到底是我愛是愛他。(在啟身邊坐下)
啟:(頭枕著沙發背,用下顎指了指文,向榕)他還在那兒癡心妄想呢,隻要她說一聲愛他,他馬上投降,你信不信?
文:要是你,你不投降?不過你自己覺得沒希望,所以樂得充硬漢。
啟:(怒)你這是什麼話?(突然坐直身子)
榕:(急捺住啟)好了好了,別又打起來。
(文與啟悻悻地互看了一眼,複又鬆弛下來)
榕:(坐)照客觀的看法,緯芳要是在你們兩個中間選一個,大概是挑文柄。(向啟)他比你年輕,比你漂亮。
啟:(不服)他的確是比我年輕。(顧影自憐地摸摸頭,托了托眼鏡)
文:(嘲笑地)可並不比你漂亮。
榕:來未來,你們二位,怎麼了?你們這樣不團結,怎麼能對付緯芳?
啟;這話有理!天下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我們男人要是不願意做奴隸,非團結不可!
文:對,對!(高舉一臂)全世界男人團結起來,打倒女人!
榕:(也舉臂高呼)讚成打倒女人的舉手!
啟:(高舉雙臂)我舉兩隻手讚成。
文:(故態複萌,代舉另一隻手)三隻手!偷人家女朋友!你沒來的時候好好的!
榕:(打他的手)你又來了!
(芳徐徐地走下樓梯,麵容莊嚴而悲哀。啟抬頭看見了兒,急用肘彎推了推文與榕,三人不安地站了起來)
芳:(向文與啟)剛才你們叫我表哥帶話給我,我不懂你們說什麼。可以解釋給我聽麼?
(走到樓梯腳下,沒有人回答)
榕:(望文與啟)怎麼都不開口?—一來未來,誰放第一炮?
(二人仍不語)
榕:(向芳)這兩位先生認為你是欺騙他們,拿他們當玩物。
啟:唆,你告訴我說你愛我,討厭文炳,又告訴文炳你愛他,討厭我。
文:到底你是愛誰,討厭誰?
芳:(鄙夷地)哼《掉過身去,走開》
榕:怎麼,你不肯回答?
芳:當以不。我愛誰,不愛誰,完全是我自己的事,誰也管不著。
榕:(笑了起來,轉身向文與啟)好厲害。我真服了她。
(芳轉身上樓,但榕搶先抓住她的手臂)
芳:於嗎?
榕:你得先回答這問題。
芳:不回答,就不讓我走?
榕:唔。
芳:(甩脫榕手)好。你們問我愛誰。那我就告訴你們。(向榕)我愛你。
(榕進縮。誰也不做聲。死寂)
芳:明兒見。(上樓)
(文與啟呆呆地望著她離去。榕癱軟在沙發椅上)
啟:(搔頭)我們到底算打了勝仗,打了敗仗?
榕:(苦笑)打了勝仗?真是做夢!
文:(陰鬱地)至少在我這方麵是打了勝仗——沒有危險了。
榕:我害怕。我真害伯。
啟:(嚴厲地將手擱在他肩上)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沒出息?
榕:我沒法抵抗她。
啟:你堅強一點。不能破壞我們的聯合陣線。
榕:我要你們倆答應我一件事。
文:什麼事?
榕:我要你們跟著我,一步也不離開我,絕對不讓我跟緯芳單獨在一起。
啟:(向文)這小子簡直不中用,膽兒這麼小。
文:(向榕)好,我答應你。
榕:(感激地與他握手)到底是老朋友。
啟:(搖頭)真沒出息。我得去睡了,明兒見!(出)
文:(長歎)其實你又何必這麼害怕。她看中你,你應當高興,別人還求之不得呢。
榕:算了吧。跟她這樣的人談戀愛,不是自討苦吃?我理想的對象剛巧和她相反。
文:哦?你的理想對象是什麼樣的?
榕:第一要爽快,要心眼好,跟我談得來,而且是真愛我。當然得相當漂亮,可是不至於漂亮得人人都追求她。
榕:(想了想)哎。(微笑)可惜有一個條件不合,緯苓井不愛我!我要你,我一定追求的。
文:什麼?
榕:(突然發現自己失言)糟糕,一不小心,給說漏了。
文:你剛才說什麼,我還是不明白。
榕:你這傻子,緯苓愛你,你一點都不知道?
文:(詫笑)別胡說八道。
榕:真的。誰騙你?
文:我不信。
榕:你不信,你追求她試試。
文:(著急)噓!她來了。
(苓易裝入)
苓:表哥,你的胳膊怎麼樣?疼得厲害麼?
榕:好多了。
(文微張著嘴)你們後來還是上青山飯店去了?
文:(窘)哎,沒跳舞,跟何教授去喝酒。
苓:何教授呢?
文:他喝醉了,去睡了。
苓:你喝醉沒有?要不要吃點水果?
榕:吃點水果吧。我去給你拿。(出)
(寂寞片刻,文躊躇不安)
文:緯苓。
苓:恩?
文:(徐徐從沙發後麵兜過來,向她走來)今天真對不起,沒陪你去跳舞。
苓:沒關係,我根本不愛跳舞,不過是湊熱鬧。
(寂靜片刻)
文:緯苓。
苓:恩?
文:沒什麼。(惘惘地走了開去,繞室而行)剛才我們回來的時候,像要下雨似的。
苓:是嗎?我希望明天別下雨。
(靜默。文自袋中取出香煙匣)
文:(突然做了一個決定,旋過身來向苓)緯苓,我有句話想跟你說——(他正打開了煙匣,一旋身,香煙全部散落在地)
(苓笑,蹲下去幫他拾。文也蹲下來拾。文突然湊上去像要吻她)
第三十三場
景:飯廳
[榕走到長條櫃前,拿起一隻大水晶碗,內盛各色水果、榕正要離室,芳人。
芳:(溫柔地)表哥。
榕:(震驚,兀自鎮靜)你還沒睡?
芳:我有話跟你說。
榕:不早了,我得去睡了。(急趨出,但她緊緊拉住他的手臂)
芳:我剛才告訴你的話,你大概不相信。
榕:(焦急地四顧求援)不相信。
芳:(安靜而悲哀)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得告訴你——
榕:(狂亂地掙脫手臂,急趨室之另一隅)有話明天再說。
芳;表哥,我除了你從來沒愛過別人。我跟別人好都是假的,都是為了想叫你妒忌。
榕;可惜我一點也不吃醋。
芳:(走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苦芙)想想也真可笑,我說假話人家倒相信,這一次我倒是說真心話、人家倒不相信。
榕:誰叫你扯謊扯得太多了。活該,自作自受。
芳:(悲哀地)好,我走了。明天見。(在門口旋過身來)我愛你。我從小就愛你。
榕:(冷笑)得了得了。
芳:我永遠愛你。
榕:(低聲詛咒)這鬼丫頭。(張惶不克自持,走到她跟前熱烈地擁抱她)
芳:(狂喜)表哥,你說呀。
榕:(仍想閃避騰挪)說什麼?
芳:說你愛我。
榕:(頹然)非說不可?——咳!(絕望地大喊)我——愛一一你!
芳:(狂喜)表哥!
榕:(悲憤地)你這總該滿意了吧?(拿起水果奪門而出)
(芳麵上現出勝利的微笑)
第三十四場
景:客廳
【榕持水果入,正撞見文吻苓。榕急退出。苓與文均不覺。
(芬用力推開了文。她驚疑,惶惑,心亂。文也不解苓何以並不歡迎他吻她)
苓:你真是喝醉了。
(文不語)
(榕在門外咳了聲嗽,緩緩踱進來。文急起立)。
榕:吃水果。
文:《自碗內取一蘋果》我去睡了。明兒見。(出)
榕;他怎麼了?
苓:他剛才非常奇怪。
榕:哦?
苓;他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榕:(在片刻的沉默後)一定是因為我告訴了他。
苓:(恐慌)表哥,你告訴他了?說我愛他?
榕:你別生氣。
苓:我真生氣!表哥你真是!這以後他看見我一定非常窘,簡直怕看見我。
榕:不要緊,明天我再跟他解釋,就說我是扯謊,跟他鬧著玩的
苓:得了,越解釋越糟。你害得我還不夠!
榕:(頹喪地)別罵我了,緯苓我已經夠倒黴的。
苓:你怎麼了?
榕:(煩躁地踱來踱去)緯芳說她愛我。
苓;你呢?
榕:我真到她的。
苓:那還不好麼?你發什麼愁?
榕:你想想,要是娶她這麼個太太,我這一輩子算完了。我寫小說怎麼養得活地?為了我的前途,我的理想,我非逃走不可。
苓:你逃到哪兒去?自己的親戚,還能一輩子不見麵?
榕:我一回到城裏,馬上買飛機票上仰光去a
苓:上仰光去幹嗎?
榕:去做和尚去。
(畫麵上角現出一個圓圈,圈內另一個榕已剃光頭,風吹著他橙黃色的袈裟,赤著腳在仰光的金頂佛寺前徘徊,麵色平靜,耀眼的熱帶陽光使他眯著眼睛。)
榕:緯苓.明天早上我要是走得早,見不到你,我先跟你辭行了。
苓:表哥,(一手扔在他肩上)我想,她或許是真愛你。
榕:(痛苦地)得了,別說了。(轉身出。上方的圓圈緩緩相隨。出至戶外,樹枝橫斜劃過圓圈。樹的黑色剪影隨即遮沒了它。它再出現的時候,已是一輪大半滿的淡橙黃的月亮。榕淒然望月)
第三十五場
景:穿堂
[次晨。榕的房門悄悄地開了一線。文探頭出來張望了一下,向裏麵點頭招手。榕拎著一隻皮箱躡手躡腳走出來。文在前開路。
文:(輕聲向榕)當心,當心,緯芳在這兒。
(榕拋下皮箱奔回臥室,砰然關上房門,下了鎖)
文;(代他拎起皮箱,耐心地敲門)哎,你出來,出來,沒關係。有我在這兒。
第三十六場
景:走廊
[芳依柱立。榕硬著頭皮拎皮箱出,文跟在後麵。
芳:(攔路)表哥,你怎麼忽然要走了?
榕:哎,我有點事得趕緊回去。
芳;(向文)文炳,請你走開一會兒,讓我同表哥說兩句話。
(文抱著胳膊屹立,不答)
榕:你有話盡管當著文炳說,沒關係。
芳:我不能當著人說。
榕:那你就別說。。
芳:(沉默了一會兒)好吧。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我知道你是想躲開我。
(泣然)
榕:(稍稍軟化)好在你很快就會忘了我。
芳:我是永遠忘不了你的。你有空就寫信給我。
榕:(軟化)好,一定寫信給你。一天寫一封都行。
芳:表哥,我想——(手搭在他肩上,仰臉望著他)最後一次了——我想跟你說再會。
(很長的靜默。榕的臉上現出內心的掙紮)
榕:(猝然)文炳,你走開。
(文屹立不動)
榕;你走開,文炳。
(文隻當聽不見)
榕:(威嚇地向他趨近一步)你走不走?
文:(緩緩地)你理智一點,理智一點。
(榕瞪眼望著他,逐漸恢複自製力)
榕:多謝你提醒我。(拿起箱子走下台階。文跟在後麵)
(芳自知失敗,賭氣一扭身走了進去)
第三十七場
景:車庫外
【車庫門大開。內空。文偕榕走來,向內望了望,工役持澆水皮管走過。
榕:(喚住工役)喂,你們的汽車呢?
工:老爺開出去了。今幾一早就上飛機場去了。
榕:(向文)哦,去接王壽南的兒子。
(工役走了過去)
文:(低聲向榕)恭喜恭喜,你的替身來了。人家有了王壽南的兒子,還要你嗎?
(榕苦笑)
第三十八場
景:飯廳
【苓正吃早飯。芳坐在她對麵,怔怔地用茶匙攪著紅茶。
苓:(嘭地)你還不去打扮打扮,預備招待貴客。有了王壽南的兒子,表哥就是在這兒,你也沒工夫理他。
芳:姐姐你也學壞了,這張嘴真討人嫌。(故意地)文炳呢2怎麼不來吃早飯?
苓:我沒看見他。
芳:我想想真有點對不起文炳,得好好的安慰安慰他。
苓:(吃驚)怎麼,你又看上文炳了?
芳:(甜笑)還是文炳好。姐姐你看中的人準沒錯。
(起,離室)
(苓憂慮,食不下咽)
(文入,見芬,窘甚)
苓:(若無其事)表哥走了?—一
文:還沒走。等汽車呢。
苓:(起)我去送送他。
文:緯苓,我要跟你道歉。昨天晚上真是喝醉了。g
(苓低頭無語)
文:也都是你表哥不好,無緣無故跟我搗亂。他告訴我——(幹笑)我真有點說不出。太荒唐了。他說你自從第一次見麵就愛上了我(笑)
苓:(低聲)表哥真是胡鬧。
文:我要不是酒喝多了,也決不會相信他。(笑)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你並沒說:好容易有今天這一天!“
苓:要是那時候我說:“好容易有今天這一天!”你怎麼著?
文:那我大概會說;“我一直愛著你,自己都不知道。”
苓:不會不會,你不會這麼說的。
文:(抱歉地)不,昨天晚上我是有點神經錯亂,因為受了點刺激。
苓;(安靜地)你今天不神經錯亂吧?
文:(笑)不,不,你不用害怕。現在我完全好了。
苓:以後你也不會再神經錯亂?……”
文:不會,絕對設這危險。你放心。
苓:(自長條櫃上取酒一瓶,酒杯一隻)要是你現在又喝醉了,要是我又告訴你我表哥說的都是真話,那你會不會又像昨天一樣??
文:(抑製住感情)那說不定。我不敢擔保。。
(苓開瓶倒酒,文走到她背後抱著他,吻她的臉,酒汩汩從杯中溢出,灑在桌上,流下地去)
苓:好容易有今天這一天!
文:我一直愛著你.自己都不知道。
第三十九場
景:走廊
【葉太太立大門等候。二男傭二女傭左右侍立。
葉太:(緊張地)大小姐呢?——叫二小姐快下來。
女傭甲.:噢(去)
葉太:表少爺走了沒有?請他來幫著招待。
男傭甲;噢。(去)
葉太:飛機上不知吃過早飯沒有?叫他們馬上預備開飯。
女傭乙:噢。(去)
葉太:多叫幾個人來搬行李。
男仆乙:噢。(去)
(芳盛妝出)
葉太:曖,緯芳,快來!他們來了!來了!
(母女並立廊上歡迎,芳立母右。榕來,立葉太左。苓在榕背後出現,榕讓出地方,苓立母與榕之間。(汽車駛到門前停下。司機下車開門葉經理下車.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跟著下車,吮著一棍棒糖.東張西望。
(男傭率工役數人自車上搬下行李)
葉經理:(牽孩上階)到了我這,就像自己家裏一樣,可千萬別客氣。
葉太:路上辛苦了吧?累不出?
葉經理:(向葉太)這是我們董事長的少爺。
葉太:歡迎歡迎。快進來歇歇。
(眾簇擁孩進屋,工役拎行李後隨。
(榕與勞目光接觸,榕突然狂奔下階,跳上汽車,開動馬達。
(但芳已追了上來,跳入後座。
榕聽見後麵嘭然一聲關上門,知巳不及脫逃,頹然.兩手仍按在車盤上。馬達聲停止,喇叭聲大作,代表他心境的焦灼紊亂。
芳倚在前座靠背上,笑著樓住他的脖子。
喇叭聲化為樂隊小喇叭獨奏,終融入歡快的音樂。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