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木蘭趕緊解釋：“李大哥在幫我抹藥！”
    這個女人，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喜歡她嗎？居然還在幫著別的男人說話！就算抹藥，幾萬人的軍營，為什麼不讓自己來幫她抹，還有什麼人比自己更合適嗎？張曉風氣得失去了理智，當啷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居然敢跟我搶女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是男人就和我比一場！”
    木蘭驚惶失措：“別，元帥，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張曉風大聲叫著，“我覺得惡心！”長劍朝李廣當胸就刺過去，李廣躲閃著：“元帥，事出有因！”
    “少給我裝蒜，你不敢和我比是不是？那我就不客氣了，看劍！”張曉風舉劍，朝李廣當頭劈下。
    “姓張的，我忍你很久了！”李廣躲開兩招，終於忍無可忍，怒氣如江河決堤，“今天我就跟你決個高低勝負！”一麵說，一麵橫抽出那把大刀，當地一聲將張曉風的劍格開。
    “怕你做甚！”張曉風的牙齒咬得咯嘣嘣直響，“你今天不跟我比，你就不是個男人！”
    刀劍相撞，丁當作響，激撞出點點火花飛濺，一個三軍統帥，一個副將軍，如同急了眼的鬥牛，發來劍往，都使出平生所學，恨不能拚個你死我活。
    “別打了，別打了！”木蘭急得要哭出來，“求你們別打了！”
    兩個男人充耳未聞，一直打到營帳外麵，還好親兵已經被張曉風事先支開，而且這裏又是高級軍官營區，沒有什麼人看見。
    兩個男人已經打紅了眼，刀光劍影之間，幾乎分辨不出兩人的身形。但是誰略勝一籌，誰已漸處下風，木蘭還是能夠一目了然：終究張曉風原是俠客出身，李廣則僅僅是個獵戶，他的頭盔被打掉在地上，身上的戎衣也多處被利器劃破，臉上、身上有鮮血溢出，腳步淩亂，然而張曉風的情況看上去要比李廣好得多了，盔巍然，劍旋舞，頂多是帥袍上多了兩三道裂口。他疾飛出一腳，將李廣踢翻在地，劍尖一揮，直指李廣的胸口，就要刺下。
    “住手！”木蘭一隻手臂徒勞地向前伸著，朝著張曉風淒慘地大叫，“李廣他，他，是我的未婚夫……”她腳一軟，一下坐在地上。
    張曉風的劍尖在距離李廣胸口不到一指的地方生生停住了，他僵硬地回頭，聲音冷澀，“他是你什麼？你再說一遍！”
    木蘭撲上前來，一把推開張曉風的長劍，抱住李廣滿是鮮血的頭，抬頭哭叫：“我說他是我的未婚夫，你聽到了沒有？”她仇恨地盯著張曉風，一把將發髻扯散，如墨的長發飄飄揚揚，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卻又淒迷如無邊的夜色。一縷碎發遮蓋了木蘭的半張臉，她望著張曉風，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明白了嗎？這就是我，屢次拒絕你的理由。對不起，我，不能愛你。”
    “啊！”張曉風萬箭攢心，一聲大叫，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他扔掉長劍，踉踉蹌蹌地去了，他的一隻手，捂住胸口，心碎的聲音，怕是隻有自己方能聽到罷。
    “木蘭……”李廣喃喃地叫，努力擠出一絲笑，“你這樣說，我很開心，真的。原來，你心裏，是有我的。”
    你的心裏是有我的！你的心裏是有我的！這句話，另外一個男人，也說過。
    木蘭垂下頭，緊緊把李廣的頭抱在自己的懷裏，放聲大哭。
    四天後，張曉風把木蘭帶上燕然山，尋到竇憲刻石勒功處。那裏，已經是石礫滿地，那塊石碑，大半被風沙侵食，上麵的漢文大多模糊不清。
    “看到了吧？”張曉風聲音冷靜地說，“這就是當年那位東漢大將展示雄姿，彰顯奇功的地方。花木蘭，我曾經答應過你，要帶你來這裏瞻仰先人的偉跡，我做到了。隻是可惜，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抵得過歲月，包括人的情感。”
    木蘭痛心地：“對不起。”
    “不用說什麼抱歉的話，”他冷冷地說，“我張曉風，一生風流，放蕩不羈，一向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我迷戀過你，不過是因為征途寂寞罷了。”他說完，丟下木蘭，自行下山。
    木蘭的心，一點點地痛起來，如同一塊晶瑩剔透的琉璃，被無情地摔到石頭上，擊的粉碎。她呆呆地站著，滿目怪石嶙峋，側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鴉，聞人聲亦驚起，磔磔怪叫於雲霄之間。
    淚眼，終於漸漸蒙朧。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歲月經不起太長的等待。春花最愛向風中搖擺，黃沙偏要將癡和怨掩埋，一世的聰明，情願糊塗，一生的遭遇，向誰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