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老外婆身體還是挺硬朗的，她一天到晚總是閑不住。你見她一會兒拿著掃帚掃地，一會兒在洗揩腳的毛巾。她將一家人用的洗腳毛巾洗得幹幹淨淨，然後曬幹折好。媽媽見了勸她說：“阿媽，你年紀這麼大了，歇著吧！”
    “毛巾幹淨清爽，揩起腳來舒服。再說洗點毛巾又不吃力，幹這點活兒不礙事。”她看了媽媽一眼，又說：“你是否嫌我沒洗幹淨，我是一點一點地搓，一點一點地揉，很清爽的，不信，你看看。”說完將洗好的毛巾遞給媽媽看。
    “我知道你洗得很幹淨，但你畢竟年紀大了，不要太操勞了。”媽媽接過外婆的話茬說。
    “我一天到晚總閑著，怪難受的，我是尋點活幹幹消磨時間啊！”老外婆看了看媽媽：“比起古鎮造樓房時這點活算得了什麼，那時，我一個人裏裏外外，那可真是忙……”她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了三十多年前造房子的事。
    “媽，現在你已九十歲了，當時你才五十多歲啊！”媽媽笑著說。
    說真的，半年前老外婆的胃口也不錯，雖然牙齒不太好，但是每餐都有一樣她愛吃且咬得動的菜，因此，她每餐吃的飯量比我還多一些，我們大家看了都很高興。
    然而，時間僅僅過去半年，我們真的不敢相信老外婆會衰得這麼快，與她自己半年前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一個身體硬朗的老外婆會變成自己連單獨走路都相當困難的人。再過了一些時候，我們兩個人扶著她走路，也十分費力，同時，食欲也迅速減退，每餐隻能吃半小碗，有時還經常不肯吃東西。
    一天，敬老院突然打來電話，說是老外婆昨晚起來小解時不慎摔倒了。當我們一早趕到敬老院時，隻見她被摔得鼻青眼腫的，特別是嘴唇下部腫得很厲害，比平常厚了且長了許多，左麵臉頰上被摔得高出一大塊，那腫塊像是按上去的一個小皮球。大家忙把她送到骨傷科醫院醫治，經拍片，左手骨折，醫師除將其左手用石膏固定外，配了一些傷藥，並給她吊了四天鹽水以消除麵部的腫。
    過了二十多天，敬老院又打來電話，說是老外婆昨夜連人帶被從床上滾了下來。當我們趕到敬老院時，從表麵上看，並沒有異樣的感覺，但護理員告知老外婆早上曾嘔吐過，大家深感不妙，連續兩次摔倒，真是要了老外婆的命。大家馬上將老外婆送往中醫院住院檢查治療。第一天和第二天並沒有查出什麼毛病，直到第三天，通過CT拍片查看，才知後腦和前腦各有一塊血管阻塞，被診斷為“腦梗塞”。醫師決定采用藥物進行疏通，醫師告訴我們，連續用藥15至20天之後，病情會有所好轉。聽了醫師的話，一家人才稍微放了心。醫師給老外婆大約用了20來天的藥，再次拍片查看，阻塞的地方仍原封不動，沒有任何進展。據此，醫院請來了地區中心醫院的專家進行會診，當專家來到老外婆麵前，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時，她慢慢地吃力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大家，過了一會兒又將眼睛閉上了。專家又一次呼喚老外婆的名字，大聲問她疼不疼？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經過專家會診，得出的結論還是“腦梗塞”，並要我們交800元紅包。後來，我們覺得，其實我們交的這800元是冤枉錢。會診完畢，醫師把我們三家叫到醫師辦公室，對老外婆的病情進行了較為詳盡的分析。專家認為，老外婆的“腦梗塞”是由高血壓引起的，高血壓發展到動脈硬化，再逐漸變為“腦梗塞”，三步曲已經走到最後一步。當我們問及老外婆的後腦和前腦各有一塊阻塞的血管是否有辦法打通。專家說，我已說過她已經走到最後一步了，實際上此時的專家已判處了老外婆的死刑。他停了一下，又說：“如果她年輕十幾歲，還有救，可以到杭州最有名的腫瘤醫院醫治，有望治愈。”
    後來聽說，杭州的最好醫院是能夠醫治“腦梗塞”，能夠把阻塞的血管打通。但一要年紀輕一點，二要在三步曲之初。並且得花幾萬元錢才能打通一根血管。
    老外婆雖然到了這步田地，大家心裏都明白，要想老外婆康複已經非常困難，但是仍然沒有放棄醫治，讓她住在醫院繼續治療，大家盼望著奇跡能夠出現，有朝一日老外婆的病情會有所好轉，再繼續活它十年八年。
    然而老外婆一直昏昏沉沉睡在病床上，開頭，我們去看她，她尚能認識我們。僅僅過去三、四天時間，她連說話都相當困難了。又過了三、四天，她連親人都不認識了。到了後來，連人字大字都不分了。但是，當她醒來之後，嘴裏卻經常念叨“耶穌，主。耶穌，主……”除此，一天到晚，她總是閉著眼睛一直昏睡，昏睡……
    這時年關已近，大家商量著老外婆怎麼辦，去三個子女的任何一家都不妥當，讓她繼續住在醫院裏也不太合適。最後商量結果，讓她住到福利院去，那裏條件也不錯，經聯係院裏願意接受。到了農曆臘月廿八，我們給老外婆辦了出院手續，並且叫來了車，當把她從病房抬到樓下時，她突然睜開眼睛，看了看大家，又很快將眼睛閉上了。我們叫了她幾聲，仍然緊閉著雙眼，她一點反映也沒有。我們猜想，她之所以睜開眼睛，意思是你們要把我抬到哪裏去啊。
    到了福利院，我們大家一起將老外婆抬到一級護理病房，管理人員立即給老外婆換了床單和被套，老外婆安頓好之後，我們一看，病房裏一共住著四位重病人，由一位護理人員負責護理。這樣，從喂食、輸液、端屎接尿有人負責，我們也就放心多了，我們給管理員留了電話，有特殊情況好跟我們聯係，也不需要派人留在老外婆身邊了，隻要每天派人輪流去病房看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