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武藤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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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呆了整整三天,我才勉強下了床。叫纖雨將貴妃椅搬到廂房門口的庭院中,再端了些水果蜜餞,我搖著扇子閉目歇息了一會,纖雨又急急地跑來說宮裏來信了,我懶懶地睜開眼睛,想著定是母後又來催促我了,打開一看,原來是三哥玉清:
我妹曦:
哥已得知碧淑懷孕之事,勿憂,明日父皇親自設備宴席,邀我等嫡係兄妹,共享天倫。如無實在要緊之事,可帶丫鬟隨從以正禮進宮,到時自可祥議爾事。
三哥清
我將信函塞進袖中,試著起身,纖雨忙上前扶住:“公主,小心!”
我微微一笑,眼角瞥過手腕上的一圈紅腫,又想起那夜唐行建對我的粗暴,竟不知是何感覺。
“這幾日駙馬做什麼了?”天呢,下身還是酸痛得很,明日該怎麼進宮?
“聽管事的說駙馬這幾日都早出晚歸的,好像在忙著準備今年的科舉,公主知道,每年這個時候駙馬都得忙這個。”纖雨扶著我往前方的涼亭走著。
我點點頭,抬起腳跟踏上階梯,今日天色很好,陽光下涼亭旁的牡丹開地格外嬌豔,前方溪水粼粼,金光熠熠。我靠著木欄坐下:“那駙馬這三天都在碧淑房中了?”
纖雨猶豫了一會,還是點頭:“是——不過駙馬有來看過公主!是很晚的時候!”
我一驚:“很晚的時候?”
“是啊是啊!——奴婢深夜起來如廁,看到駙馬悄悄進公主房裏了,奴婢就躲在門口,過了很久,恩,約模半個時辰吧,駙馬才出來的!”纖雨有些激動,但努力控製著音量。
我沉默不語,稍愣了片刻,被後頭趕上來的王媽攔了住,她氣喘籲籲,手裏拿了不知什麼東西。
“王媽?何事如此急喘?”我止住腳步,王媽是我從宮裏帶來的管事,本是在我身邊伺候的老嬤嬤,從我出生那年便開始服侍我,因此我也極其信任她。將她帶到唐府做唐府的管事,是為了更方便地掌控府裏的情況,更主要是掌控唐行建的一切事宜,不過那也是一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還很天真吧,總想時時刻刻陪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想知道他在哪裏,都在做些什麼,都在和哪些人來往,都喜歡些什麼,不喜歡些什麼,嗬,整天整天地想著關於他的事,想著成為他心目中理想的伴侶,隻是事實如刀俎,一次次切割著我的心髒,一年後,我終於絕望,再也不想知道唐行建的生活,除了偶爾關心一下他何時出府,何時歸來以外,我實在是累得再去關心——
“公主,這是剛剛府外有人讓老奴轉給公主的!”王媽展開手裏的東西,是一塊方形玉佩。
纖雨見了就接過來,一愣:“這……這不是公主上回丟的薔薇玉麼?”她又翻過來一看:“不對啊,好像又不是——公主,這是什麼字?”
我貼上前拿過那玉佩,乍眼一看,確很像我之前出府丟掉的薔薇玉,可是仔細一點便能發現其玉質之明顯不同,翻過來,上麵赫然雕刻一個“騰”字,雕工繁複卻精致。
“那人是誰?長得何種模樣?”我盯著玉佩,不知為何,腦海徒然浮現那日把我誤認為斷袖癖好的柔美男子。
“老奴並不認識,不過看他的打扮,像是大戶人家的隨從——”
我發著呆,本還想問些什麼,前方一襲白衣侵入視野,定睛一看,是我三日不見的唐行建,他似乎早看見了我,兩手背後,雙眉微蹙,後頭跟著持劍的趙召,我連忙將玉佩藏於袖中,可能是對他的粗暴仍有畏懼,我後意識地後退了幾步,不想被腳下的樹枝所絆,整個身子向後傾倒,立馬,唐行建借輕功飛來,將我穩穩接住。
“還是這般迷糊——”他輕輕地歎息著,深眸跳動,隱隱地望著我,我恍惚有種被寵溺的錯覺,臉一紅,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妄想,瞥開眼想要起身,唐行建卻將我橫的抱起順勢轉了個圈,就往內室走去,邊走邊側頭對身後的纖雨道:“今日風大,怎麼帶公主出來了,你不知道公主體乏虛弱?”
纖雨小步跟著,連連解釋:“不……不是的……駙馬,是奴婢見公主整日悶在房裏,心胸不暢,想著是不是出來吹吹風為好……”
“以後這種天氣不準再帶公主出來——”唐行建語氣不快也不燥,隻是蹙眉沒有任何語氣,卻足以威懾下人,纖雨已經“撲通”跪倒在地,他也不看,抱著我來到內室,將我置於紅木漆雕花大床上,給我蓋了層薄被,又順手拿了個鴨絨枕給我墊於背後,然後走到窗前將窗門關上,再轉身來到我床邊,側身坐下,大手撫上我的額頭,見我沒有再發熱,便收回了手,靜靜地看了我一會,道:“明日皇上設宴的事我已悉知,你身體不適,要小心一些,讓府裏的侍女隨從都跟去,好有個照顧。”
我淡淡一笑,回的平靜:“駙馬怎不直說讓妾身盡量裝得健康一些,省的惹那些多嘴的士大夫們生疑,惹我的哥哥父皇母後發問,讓駙馬你的名聲一敗塗地?”
唐行建一頓,嘴角有些苦澀,他抬起頭望向不知名的地方:“那日是我衝動了些,我也不知怎麼的,就是覺得氣憤——不,不隻是氣憤——嗬,”他自嘲一笑,低下頭又看向我:“你說的對,即使你紅杏出牆,我也無權管製,所以我為那日的事向你道歉,以後——不會了……”
我心口無緣一痛,奇怪,我不是應該很高興聽到這個嗎?唐行建在為他對我的粗暴而道歉,道歉!他一個那麼自負那麼驕傲的男人,竟在對我作或許是他人生第一次低下的道歉,我不是應該很有成就感,並且也帶著我作為帝國公主的驕傲回他一句“你終於對我低頭了,你也有今天”或者是“唐行建你輸了,你還是敵不過我與身居來比你還要威嚴的權利”再或者我同樣氣憤地吼他“你以為一句道歉就完了嗎?我在這裏受了多少委屈為你付出的心血為你而受的傷害是你一句道歉就可以全盤抵消的嗎?”
可是我沒有,當他說到他以後不會了,我的心口就莫名地抽痛,好像那樣我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我似乎已經抓住了,在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抓住之前,它又從我手中掉落了一樣,我覺得恐慌和一種後意識已經預知我悲慘結局的心痛。
“怎麼哭了?”唐行建抬手替我擦去淚痕:“你還在怪我?”略顯滄桑的聲音就像毒藥麻痹著我,這樣的柔和沒有爭鬥,在我和他之間好像曾經也有過,隻是太偶然也太稀少,我早就忘記是在何種場景何種時間,好不容易就要從那個對他深陷的泥澤中爬出來了,此刻又開始漸漸淪陷——
“也罷,你好好休息吧——”唐行建收回手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我哭泣著,洶湧的感情充上心頭,我無法控製地出聲:“我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懲罰我?既然不愛,就不要再牽製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要把我綁在你身邊,用你特有的手段,來戲弄我,折磨我!”我將臉埋進膝蓋,雙手懷抱著顫抖的自己,“我從來不知道……我以為我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那麼愛你……。”
我那麼愛他,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兩年了,他用兩年的時間告訴我,原來並不是這樣的,並不是你擁有一顆純真而為愛情義無反顧的心就能擁有你要的幸福,我記得母親常常對我說,她希望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因為女人真正的幸福就是平凡地過一生,並且有一個愛她而她也愛的男人陪伴,我那時不懂,現在總算明白了卻也已經晚了,因為我本身就不平凡,我是公主,難道這就是注定我一生悲劇的緣由?
身體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裏,唐行建輕輕地擁著我,下巴抵在我的發間,柔練的大手撫著我的後背,他的聲音低醇而顫抖:“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應該遷怒於你……不關你的事……我真不應該——不會了,曦兒,再也不會了……”
我猛地抬手捂住他的唇,因為我不想再聽說那句不會了,我總覺得那似乎預示著什麼,我能感到這個預示的不好。我知道自己又一次淪陷了,我總是這樣,在自以為可以走出對唐行建愛的轄製的時候,又無形地跌進去,這或許是他的計謀他的手段,可我卻實在無從招架,我沒有辦法理智地去對待,去控製,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放下手,靠在他的胸前,柔和地像一粒塵埃,愛上一個人,自己就會變得很輕很渺小,他摟著我,我能感覺他內心激烈的掙紮,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掙紮些什麼,他總是給我這樣的感覺而我又實在懶得去探知。
“健,我想要一個孩子——”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連我自己都驚訝我何時產生的這種想法。
唐行建捧起我的臉,靜靜地望著我,深眸裏閃著短促的掙紮,隻一會,他俯下臉在我額前一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