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苒——”
    “……”
    同男生用胳膊輕輕搗弄被老師點名卻依然在呆望的女生。
    “撕——拉——”驚慌站起身來，有尖銳刺耳的摩擦聲，數學老師不悅的皺起眉頭，
    “書47頁，倒數第二段”刻意壓低的聲音，
    寂靜的教室，打開的窗戶，有風在輕輕吹動她額前的碎發，迎風而立的身影，纖長而濃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遮掩了她的目光，隻是依然微微抿著嘴角，空氣裏有浮動的隱忍的怒氣，
    “唉—坐下吧！”老師無奈的歎氣，輕輕敲擊著心底某個不知名的角落，撕開，然後再被肆意的穿透，蒼白的接近透明的臉，緊咬的嘴唇仍是倔強的神色，有些事，即使不開口，卻已經被無聲的定格了……
    “告訴你了，怎麼不讀？”同桌的少年側身開口詢問，女生依舊是那個姿勢，知道許多年以後，殘留在記憶裏的，尖細的下巴和好看的側臉。
    她說“不想，也不願。”
    而他隻是麵露疑色，並沒有開口，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想法，“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她開口補充，“不過還是謝謝你”托著下巴的受抽回，又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而眼睛始終散漫的看向外麵，順著她的目光，他看到陽光跳躍般的在樹枝上落下斑駁的亮點，閃著稀疏的光，甚至有些微的也落在了她的發梢上，印的是那張哀傷的臉，竟讓他有片刻的恍惚。許多年以後，她也未曾知道，有那樣一個人，渴望通過她的眼睛看她的世界。
    然而，不是所有的都是事都有因都有果，比如他愛上她。
    背著書包低著頭，她匆匆的走過喧囂的人群，習慣在某個時候做早已習慣的事。已經變冷的天氣，她穿一件高領的毛衣，雙手裸露在外麵，被凍的通紅，從書包裏摳出一副耳機，插上，耳朵裏充斥著她喜歡聽的歌，寂靜的聲音總在一遍遍淺唱。
    空蕩的街景/想找個人放感情/做這種決定/是寂寞與我為鄰/我們的愛情/像你路過的風景/
    一直在進行/腳步卻從來不會為我而停/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一雙手包裹住她的手，“哇，那麼冷啊…”
    觸到溫暖的體溫以及聽到男生吸氣的聲音，她抬起頭，少年溫暖的笑顏，驅散了她眼底的迷茫，突兀放大的臉出現在她麵前，耳朵已經開始發燙，她連忙抽出手，把手插進口袋裏，頭縮進領口裏。
    “都冬天，還不好好照顧自己，看你長大以後除了我，誰再肯照顧你…男生一邊取下脖子上的圍巾，一邊小聲嘟喃著，
    已經長大了，真的已經長大了——
    被寬寬大大校服裹住的纖細的身材，看起來越發的瘦弱，可是不難發現，日益成長的某種特征，披散著頭發，顯得她尖細的下巴。
    她咧開嘴角朝他笑，“誰說的啊…我已經長大了，沒有你，也會有別人照顧我的…”埋怨的口氣有撒嬌的意味，有跟他在一起才會有的活潑。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們小苒是超級無敵大美女——”她隻是笑的越發燦爛，“說吧，是不是又有哪個小男生寫情書給你啦？”男生略帶戲謔的口吻，“不過現在你還小，什麼都不太懂，所以還是安心讀書的好，等你上大學了，再談也不遲。”
    “嗯，我知道”她喜歡‘我們’更喜歡從他口裏說的‘我們’，雖然隻是上嘴唇和下嘴唇的相互觸碰，但是有淺淺縈繞的糾纏，帶著說不清的情愫，她喜歡。
    被包裹住的脖頸，開始有了灼熱的溫度，連帶著心也一起局促，他攏了攏她額前張揚的發，隻是微微嬉笑…公車不緩不慢的停下，他拉著她向前走去，視了突然停滯下的身影前門開了，從後門走出一對相互攙扶的白發老人，盡管時間從未在他們身上停留下來，可是緊握這的手，便已經是全世界，
    我也曾經以為，紀安然，牽著你的手就會是全世界
    “小苒，發什麼呆，快上去啊，再不走，上課可要遲到了哦。”手被無聲的放開，“喔…”
    她卻已經開始貪戀他手心的溫暖…
    揮揮手，和紀安然說拜拜，交錯的路口，他向左，她往右，隻是總在拐彎的時候，她會習慣性的回頭，很多個時候，她習慣說拜拜而不是再見，那麼下一次也一定不會再也不見。
    “喂，小苒！又是和你那個安然哥哥一起來的吧？”剛坐上座位，後桌就傳來小筱戲謔的聲音，她衝她擠眉弄眼，滿臉皆是曖昧的神色，臉不出意料的紅了，心底也開始有什麼東西在悄悄蔓延，然後劃出很大一個圈，泛起圈圈漣漪……
    “什麼我的啊——”略帶埋怨和嬌羞的口氣，同桌的少年停下筆，修長而纖細的手指微微蜷曲著，泛著滿是突兀的寂寞。
    “唉，有人歡喜有人愁喔…”輕輕的聲音，她垂下眼瞼，不再言語。窗戶微微敞開著，她閉上眼睛，風呼啦啦的吹，連帶著書也一起肆意的翻滾，被夾住的某一頁，再也找不著關於某個時間的痕跡，直到一直被合上…然後被存留下的記憶，也慢慢開始模糊，終於在一個被忽視的角落裏塵埃落定，消失，再泯滅…
    她還依稀記得，他走的那天薄薄的霧氣還沒全部消散，帶著秋的微涼，他摸著她的頭“小苒，
    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
    “嗯……”
    “不要再偏科了知不知道？數學其實很好學的，以後，你也可以來我這裏讀書……”
    “嗯…會的……”哽咽的語氣，已經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那，再見啦……”他衝著她搖搖手，她低下頭，眼底的淚水，終於在火車開向她遙不可及的地方，慢慢劃落。再見……
    媽媽替她擦幹眼裏的淚，“傻丫頭，你安然哥哥又不是不回來了”她知道，可是那裏是她踮起腳尖也夠不到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要跟紀安然說再見。
    “喂，”她拉了拉同桌的少年，“這道題是不是這樣寫啊？”筆尖觸碰紙張發出的清脆聲響，連帶著空氣也變得微妙起來，“你這樣做太煩瑣，可以這樣，先畫一條輔助線，然後你自己再看看…”陽光透過縫隙，照射這年輕的容顏，鼻尖上的茸毛都微微可見，埋頭認真做題的女生，盯著女生側臉發呆的少年，被定格的時光，有著世上最溫暖的顏色……在青春的路途上開出絢爛的花，一季不敗。
    穆苒一個人走到操場上，遠處有男生在踢足球，她呈大字型躺在有新草氣味的綠地上，伸出手，作出擁抱的姿勢，天空有淺淺的白色印記，那是飛鳥飛翔的痕跡，而她喜歡天空，不過是因為有思念的味道。
    那樣的某一天，她把手心的球，拋向遠處的球筐，“刷——”然後落地，有規律性的彈起落下，再彈起，再落下…最後沉悶的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陰影裏走出來的少年，彎腰拾起，再輕輕遞過去，他說“我喜歡你，很久之前就喜歡了……”沒有往日的淡然，口氣裏有堅定的執拗，她垂下頭，“對不起……”喜歡，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
    她大步跨過那一季盛開的繁華，然後時光再也不複返，我們的青春彼此參與著，再以倔強的姿態離開——
    擺在書桌上的照片，他和另一個女生的笑臉已經模糊，那個時候，她已經明白，原來有些事早已注定。
    後來，她才悲哀的發現，隔在他們中間的始終是一個美好的夢，午後的餘暇，陽光散漫的投射開來，空氣中圈出向往的溫暖，溫暖的米色毛衣，冒著蒸汽的咖啡，勺子輕輕觸碰發出微微的響聲，心底開始莫名的濕潤，幽雅的咖啡廳，牆壁上的掛鍾的時針穩穩的指向1點。
    他，應該快來了吧。
    門被推開，一個被拉長的影子被倒映在了牆上，毛茸茸的陽光投進來，勾勒出泛著溫暖的輪廓，那個小巧的身影，熟悉的麵容，像無形的線，勒的她呼吸困難，明明已經學會麵對，明明已經做到假裝，可是為什麼，心仍然那麼痛，耳畔是熟悉的歌，眼底有霧氣在彌漫，有人可以悲傷到流淚，現在才明白，隻是想起了當初一起聽歌的人。
    “安然哥哥，好啊…”她笑靨如花，身旁的女生羞澀的想要抽出手，他隻是霸道的更加用力的抓緊，才開口，“恩，小苒，你怎麼會在這裏？”另一隻手卻又習慣的去摸她的頭，“我都忘了，原來我們小苒都長這麼高啦…”她一如幼年般的微笑“我是，是在等人……”她目光狡黠，帶著微微的俏皮，“對了，高考考的怎麼樣啊？好長時間都沒聯係了，能考到我們學校嗎？”
    “可能吧，考的不太好……”她聳聳肩，滿不在意的目光，落到他們身後，她伸出手“漠，在這裏—”她拉住他的手，把他拖到麵前來，她伏在他肩上，把頭埋進臂彎裏，不再開口，空氣裏有流動的寂靜。
    “那…我們就先走了哦，不打擾你們了……”
    “再見，……”她看見他拉著她的手，一直都不曾鬆開，原來，不是我抓不住，而是你始終都不願抓緊…微薄的空氣，使她連寒冷都再也感覺不到，鬆開插在口袋裏死死掐住的手，拇指被掐的生疼，連疼痛都會慢慢消失，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可以不被遺忘的呢？
    “為什麼，你不說以你的成績肯定能考上那，為什麼，你不說，你選擇了跟他相隔最遠的城市……”他輕輕的開口，
    肩上的人，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變得緩慢。
    “……”
    “漠…你說，這個世界，幸福到底是什麼呢？”
    “不知道，也許，看著喜歡的人幸福也是一種幸福。”
    我隻知道，如果你幸福，那麼我就會幸福……
    其實，早在那個秋天，她就明白，紀安然，我終究要真的和你說再見的。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在特定的地點才會隨著時間，慢慢被撩撥起……廣場上有成群
    成群的白鴿，女生伸出手，掌心有一隻白鴿在淺啄，發出低低的輕盈的笑聲，別再耳後根的碎發，順從而乖巧，隻是一派安靜而祥和的畫麵，遠處的人群都不敢從她身邊走近，生怕破壞了這和諧的畫，她身邊的男生有幹淨而溫暖的笑容。
    她踩著他的影子一步兩步，帶著雀躍的神情，踢踏踢踏的跳躍著，那個時候，顧小漠就站在他們身後，靜靜地注視著，知道再也看不見，他終於轉身離開，背道而馳……廣播裏是寂靜的聲音，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
    我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
    以為自己要的是曾經
    卻發現愛一定要有回音
    他愛上了她，不過是唱了半首歌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