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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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院子裏,撫上的那個已五音不全的琴,破損和裂口顯然被好好地修過,但也是有傷口。
白府上下張燈結彩,到處鋪滿了紅色,囍字貼滿了府中。殘破的琴音不搭於喜氣洋洋的氣氛
像是把這裏分隔開兩個世界。
他即將成親了。兩行滾燙的液體沿著臉一直流一直流,玉階卻淺淺一笑。十九歲的生辰,是
你最後一次陪在我身邊。
白月成親後,守在玉階院子的兩個壯漢也都消失了,隻是,玉階沒有去找白月,他坐了在院
子一會兒,後從白府的後門走了出去。
他說過:若想他了,就來這裏。
玉階十七歲那年的生辰,白月拉著他的手,來到這個地方。兩岸的柳樹隨風輕擺,像二月剪
刀般,一座石拱橋連接著兩岸,中間是細細河流。這河的水,碧綠恬靜,一泓清
水所承載的,是似水流年的痕跡或是滄桑?
踏著黃昏,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他們來到了橋頭,白月並沒有急著上橋,而是帶著玉
階看那橋邊傍邊的一塊石碑。那顯然是一塊新置的石碑,還是平整光滑,沒有刻上任何字。
“這個湖,沒有名字嗎?”玉階輕輕搖了搖白月握著他的手。
“以前沒有。現在,就等玉階幫它起個名字。”
“月,不要鬧了。不過,如果讓我起名字的話……”玉階看了看天邊的落日,映在湖裏相互
照,成雙成對。若一輪皓月當空,定當映於池中。“映月湖。”
白月拿起劍,正要往石碑上刻字,玉階急急地按下他的手,正要說話,白月溫柔一笑,說:
“這個湖,是玉階今年的生辰禮物。”
劍與石碑摩擦出點點火花,碑上的字漸漸顯露——映玉湖。
“月,為什麼是玉?”
“這湖是屬於玉階的,當然要有玉階的名字。”
弦月高掛時,白月和他站在橋中間,玉階高興地看著水中映照著的月,靜影沉碧。
“月……玉階最喜歡月了。”
白月從後輕輕地抱著玉階,在他耳邊喃喃細說:“若想我了,就來這裏。”
如今,景物依舊,人事變遷。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半年後。
玉階沒有再找白月,兩人在府中隻碰過幾次,也隻是喊了聲:月哥哥。便沒有多說。兩人回
頭看了看對方的背影,心裏也一陣陣地抽痛。終究是放不下嗎?
變故,總是來得很突然。
剛出了院子的玉階,碰到了林清鳳、和白月的妻子,程尚書的女兒——程蝶兒。
“夫人,嫂子。”玉階本不想多說,他看見白月的妻子的時候,心已經在痛;叫一聲‘嫂子’
已令他的心在滴血。
想不到林清鳳卻把他叫住:“蝶兒有喜了,你哥哥白月快做爹了,你這個弟弟怎麼不表示一
下呢?”蝶兒在一般摸了摸肚子,說:“相公他不知道有多高興,還經常要我讓他聽聽孩子
的聲音…………”
玉階隻覺得“轟”的一聲,蝶兒在說什麼他已經聽不到了,腦裏隻是在重複著‘白月快做爹
了’、‘相公他不知道有多高興,還經常要我讓他聽聽孩子的聲音’。心,像是被活生生地扯
了出來,那樣地痛,以至於淚流滿麵。
有了妻兒,你的愛,還剩下多少留給我?當世上唯一記掛你的人都收回了他的愛,那種寂寞,
究竟有多恐怖?
當白月和白崎峰在大廳商議事情的時候,玉階就這樣哭著跑了進去,扯著白月的手:“月哥
哥,你還愛玉階嗎?愛不愛玉階?”
“爹,玉階愛月哥哥,月哥哥也喜歡玉階,求爹成全我們,求求你……”
白月的心在看到流著淚的玉階時,就已經被擾亂了。可是,看到白崎峰臉上那個震怒的表情
後,心下一狠,說道:“你我隻是兄弟之情,不要胡鬧。”
白崎峰怒極了,一掌就打在玉階臉上,血從嘴覺流出,可惜,痛的是心。
“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白崎峰竟然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傳了出去我白府還
不成了笑話!!!來人,把他給我關進柴房裏,我白崎峰當做沒有生過這個兒子!!!”
幾個下人硬是把玉階拖出去。
最後,玉階問:“月,你我隻有兄弟之情?”
大廳一片沉靜。
白月去柴房探了玉階好幾次,他不放心,怕白崎峰會傷了玉階。而玉階隻是捉著他的手說:
“月,我們一起走吧。”
白月沒有拒絕。他覺得這也可行,但是白崎峰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嗎?可是,管不了那麼多,
白月開始籌劃著離開,安排好一切後,晚上,靜靜到柴房裏,和玉階商量。
白月拿出那支竹蕭,交給玉階,“明天帶著它先走,在那個湖等我,我會來接你的。”
緊緊地握著那支竹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就在明天,白月踏出穿過花園,就快踏出白府的時候,突然傳來白崎峰的聲音。
“你現在要是踏出白府的話,白玉階就會從此消失。我白崎峰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把玉階怎麼了?!!”
“隻要你不踏出白府,繼續做好你的本份,他不會怎樣。若是你執意要去的話,去到那個湖,
你也未必見得到白玉階!我已經派人跟在他身邊,隻要那人一見到你,他就會帶著白玉階遠
走他鄉,你們一輩子也別想再見,而我也不會讓那個不肖子有好日子過!你自己考慮清楚”
玉階在那橋上一直等一直等,手握著白月的竹蕭,拚命告訴自己,他會來的,他會來接他的。
雪鋪滿了橋,落到河上,淩淩散散地飄著。從日落一直等到月亮再次高掛,站在飄雪中,看
著夜裏湖映出的那一輪明月,同一樣的景物,卻少了個溫暖的懷抱。
第二天,第三天,玉階一直站在橋中,沒有離開過。在這寒東,大雪的日子,他沒有進食,
隻憑著最後一股執念,站在橋中,吹著竹蕭。
月,你是否不會來了?不是答應了要來接我嗎?
此時,水中的月亮正散著光暈,皎潔溫柔,輕輕地泛起漣漪。
月,我想你了……很想你了……
湖中一陣動蕩,最後,歸於平靜。
第二天,有人在湖中發現一具屍體。那男子,手中緊緊地握著一支竹蕭。
白崎峰讓人把消息封鎖了。待二十年後,白崎峰死了,白月讓人尋玉階。
當得知玉階就在二十年前的那天死了,白月口吐一口血,過了幾天,鬱鬱而終了。
而那一輩子,再也沒有在那個湖,那座橋上相遇。
在前生鏡前,一切一切,曆曆在目。撫著鏡裏的人兒的精致臉孔,仿佛那人還是那個活蹦亂
跳,整天叫著‘月哥哥’的玉階。
“對不起……對不起,玉階,是月哥哥負了你……”
“你確實負了他,讓他在那裏等了你幾輩子……夜月,是時候了……作個了結吧。”土地神
揮一揮衣袖,一陣白煙,本來跪在地上的人消失了。
是緣、是孽?這份情,要靠他們去認知。值不值得?
白須老人搖了搖頭,轉過身時,已變成一個年輕的男子。
值不值得?他土地神怎麼會懂。
映玉湖。
入冬以來,最寒冷的一天,雪鋪滿了橋上,積得厚厚,往來的人也少,寥寥幾個。
白煙一過,夜月再次睜開眼,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這該是多麼熟悉。他把這裏送給玉
階時,剛好陽春三月,綠意鶯飛。而玉階死的那天,這裏就像今天一樣,淒淒歲暮風,
翳翳經日雪。
“玉……”顫顫的聲音喚了喚橋上那個飄渺的身影,依舊是穿著白色的衣衫,卻已經等在這
裏數千載。
“月……月哥哥……你來接我了嗎?”
“我來接你了。月哥哥來接你了……”
“玉階知道你一定會來……一直一直在這裏等你……”
撫著眼前那人的臉,那熟悉的感覺,是他,是他的月哥哥。
“月……你願意和玉階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一起嗎?”
“無論以後多少輩子,我們都會一起。”
“月……你會等我嗎?”
“會,隻要是玉階,我多久都會等。我不會總要你等我。”
“這就夠了……月……叫我的名字好嗎?”
“玉階…………玉階…………玉階…………”
夜月懷裏的身影逐漸消失,化成一點一點的星光,最後凝成一縷白煙,縈繞著夜月轉了三圈,
然後,消散於空中……
心願已了,煙消雲散。
“玉……我也愛你。”你聽到麼?聽不到也不要緊,我以後會一直一直講給你聽。
夜月拿起劍,準確地刺進心髒,用最後一口氣往身上貼了一道符——散魂。本是未打散厲鬼
的魂魄,令其魂飛魄散,永生不入輪回道。
玉階,不要離我太遠……讓我趕上你……
在夜月的魂魄被打散的一刻,懷內白衣男子的內丹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隨後也消散在雪中,
和皚皚的白雪融在一起。
清澈的天空,一縷白色的煙與一縷像月色般的煙相互纏繞,才慢慢淡化,消散……
飄雪,一點一點地落下……這是你在流淚嗎?
“玉階生白露,
夜久侵羅襪。
卻下水晶簾,
玲瓏望秋月。”
“月。知道什麼時候你是最高的?”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白玉階哦。”
“月哥哥,玉階長大要嫁給你。”
“月……玉階最喜歡月了。”
“月……叫我的名字好嗎?”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