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昨夜西風凋碧樹 第22章 照野彌彌淺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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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鈺看著墨黑的夜晚,眼神漸漸深邃起來,“夕兒,你是在怪我嗎,怪我不告而別,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黑夜裏瀝川的水緩緩蕩漾著,遠處樹林裏蟲子的低鳴聲幽幽傳來,像似要訴說什麼,整個黑夜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壓抑的哀愁。
我還在昏迷之中,隻聽見不遠處有水滴落的聲音,是下雨了嗎?好久沒見下雨了,來到這裏這麼久是第一次吧。
是為了我而悲傷嗎?是為了我而哭泣嗎?原來老天也這樣心軟啊,可是,我不喜歡哭泣呢,開心地笑著多好,而且,能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奉獻生命這樣珍貴的東西,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呢!隻是,以後,以後見不到了吧。。。。。。
周圍好安靜,好安靜,隻隱隱感覺身邊有人來來回回踱著步子,是誰呢?有淡淡的清香,很好聞,好熟悉,是什麼香味呢?可惜不是沉香味道,原來,原來我心底還是有希冀。
。。。。。。
終於,有人拉著我的手,把我從黑暗的邊緣帶回光明的世界,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那張冰冷到極致的臉,我看到他不停的說著什麼,是的,看到,因為,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你可以大些聲音說嗎?我。。。。。。”我沒有接著說下去,我以為,是他說話聲音太小了,原來,我聽不到了。
也好,原本以為自己就這樣死了,看樣子,我又活過來了,失聰了,隻是世界裏從此會少了許多快樂的音符而已吧。
我咧了咧嘴,不自然地笑著說:“謝謝你又救醒了我,不過,我好像聽不到了,嗬嗬!”
他愣了一下,接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接著,我聞到了血腥味,接著我閉上了眼睛。隻隱約看到兩個身影倒下,就這樣,兩個生命逝去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生命盡這樣脆弱。
我躺下來,背對著他:“他們根本就沒錯,你好殘忍。”眼淚不停地流下,打濕了枕頭,打濕了被褥,卻怎麼都衝不淡鮮血的味道。
我開始隻是默默的流淚,接著哽咽起來,然後是放聲大哭,我現在就是好像放聲大哭一場,眼淚,請你把一切的悲傷都帶走,帶走。
一雙手,不同於祈鈺的手,輕輕扶起我,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水,一遍又一遍。看著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溫柔,我停止了哭泣,這樣的眼神好熟悉,曾經有一個人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曾經有一個人總是喜歡和我吵架,曾經有一個人總是說對著我沒法真正生氣,曾經。。。。。。曾經有一個人也會偶爾忘記冷漠露出心底深處的溫情,可是那樣的表情隻會對著我和祈鈺。
“你和我的好朋友君宇好像。”我看著他邪魅的眼睛,呆呆地說。
他的手停在我右嘴角的地方,反複撫摸著,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側過頭:“浮萍呢?現在,隻有她可以照顧我了。”想到剛剛被殺的兩人,我不希望浮萍也遭到那樣的不測。
他幫我掖好被子,走到桌邊提筆寫了什麼,又走到我身邊,“好好休息,一切有我。”潔白的絹紙上寫著幾個勁挺的字,原來他也有這樣體貼的一麵,我點點頭就背過身,為什麼,有時候他看我的眼神和祈鈺好像。
身體像是被拆了又重組過一樣,渾身軟綿綿使不上力氣,我的生命更加不完整了吧。雖然好像已經睡過好久了,可是現在仍然止不住的想要閉上眼睛,我的身體,好像不是我的,不受控製了,這是睡前腦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浮萍已經站在床邊看著我了,她臉上有淺淺的傷痕,眼睛還紅紅的,我慶幸自己沒有更晚一些救她出來,我笑著說:“你來了。”才想起,我已經聽不見了。
她遞過來一疊絹紙和一支毛筆,第一張紙上寫著“夕陽姑娘,以後由我來照顧你了,謝謝你救我出來。”看著俊秀的小字,我的鼻子又是一陣酸。
拿起筆“我是在為自己贖罪,不想要害更多的人喪命了,你不怪我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以後就用寫的吧。我抬頭認真的看著她,如果不是我,浮萍,你不會有這樣悲慘的遭遇吧,我扶上她的臉,輕輕摸著一道道鞭痕。
“不疼。”她拿下我的手,把紙筆也拿過去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幫我洗漱,穿好衣服,扶我坐到桌邊,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我著實有些餓了,對著浮萍笑了笑就開始對付這一桌的美食了。雖然看著都是些清淡小菜,不過,都是我喜歡的,清蒸魚肉鮮嫩可口不油不膩,紅燒三鮮卻沒有燒菜的濃重味道,還有一些叫不出名的青菜,都是味道鮮美卻入口清爽,對我這樣的身體剛好合適了。
這餐飯,我吃了很久,不時會想起在彼岸閣樓那幾天拚命吃飯補身體的日子,祈鈺,你現在應該痊愈了吧。
“夕陽姑娘,不要活在自責裏,不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吃過飯,浮萍扶我到窗戶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還遞過來幾張紙“從見你的第一次起,就對你充滿了好奇,你那樣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軒王子下達了血的命令,若救不醒你就全體殺了。”
“所幸,你醒過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個如神一樣俊美的月傾國小王子,從你們的隻言片語和你講的故事裏,我知道你從來都把別人的事放在前麵,把別人的命看得比較重,那樣不愛惜自己,覺得你好傻,好傻。”
“可是,我卻不知不覺喜歡上了你的傻,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感覺到這樣溫暖,你該知道的我是曜沐國的暗衛,暗衛的生活是沒有光明沒有明天甚至沒有自我的,隻有無休止的命令與服從,你的到來,打亂了我的生活,讓我看到了生活的美好麵,也讓我開始喜歡生活了。”
“在彼岸閣樓時,看到你近乎慘白的臉,我就明白了一切,我想要帶你走的,帶你遠離這個紛亂的世界,你不該屬於這裏。可是,我還是帶你回來了,盡管知道自己會遭到殘酷的對待,沒有保護好你,我甘願受罰,而且我知道軒王子回想盡一切辦法救你的。”
“以後,你要做的就是輕輕鬆鬆的生活,我會保護你的,放下心裏那許許多多的負擔,好嗎?”
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感情淡漠的浮萍也有這樣感性的一麵,看來人的確不可貌相呢。而我,也沒有什麼好牽掛了吧,現在的我也許已經從別人的世界消失了,這樣的我也會不去從前了。
我笑著點點頭,寫道“以後我是夕陽妹妹,你是浮萍姐姐,沒有主仆隻有姐妹。”
她看著我,眼裏有感激有感動,還有的便是深深的信任了。
也好,這樣就可以過我一直想要的自由生活了吧,我天真地想,可是很多事情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的。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我住的地方是個很僻靜很幽靜的湖中小築,湖中園有個雅致的名字“嵐棲築”,園子雖小可是什麼都不缺,雨後花雖都落了,但是想象得出鮮花爭芳鬥豔時的繁景。園中隻有少數幾個供休息的廂房,至於書房更是隻有一間。
最喜歡的就是幾個房間外空出的圓形場地,不大也不小,建了個舒適的涼亭,沒有名字,我叫它“惘然亭”,借用“隻是當時已惘然”的意境,我想除了我這裏沒有人來過了,因為這裏的一切都那麼舊卻又那麼新。
這個嵐棲築隻有我和浮萍兩個人,我聽不到聲音,想唱歌也不行了,想彈琴也不可以了,那就把這些都丟掉吧,像浮萍希望的那樣輕鬆地活著,可是,我真的可以放下嗎?
每天早上起來,我都拉著浮萍到亭子旁邊練習太極劍法,發現我的招式已經不再隻是花拳繡腿,體內也多了一些莫名的氣流,刺出的劍也帶著不可小看的殺傷上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劍氣。
浮萍也不再練以前那些陰狠的武功,就陪著我一起練雙人太極劍,我們兩一邊練一遍自己研究一些好看又厲害的招法,沒想到還小有成績,盡練出了一套重在保護自己又可以禦敵的劍法,於是我們稱那套劍法“”,我想任誰看著這樣兩個快樂的姐妹都會不自主的會心微笑了吧。盡管那個穿粉紅紗衣的女子戴著麵紗,可是隻要看到那雙帶笑的眼睛,就可以感受到她滿心的溫情。。。。。。
靜時喜歡到書房看書畫,這裏的書畫我想在現代的時候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吧,我找出記錄這個世界的史書,認真的看了一遍,很多事情祈鈺都告訴過我,隻是一些細節的地方書上更為詳盡。
雖然我不想被帶進政治漩渦,可是畢竟太多事都因我的到來而改變,不想了不想了,一切都過去了。總之,多了解一些這裏,我以後的生活天地會更寬敞一些吧。
至於畫,更是種類繁多應有盡有了,不過我隻喜歡那些風景畫,很像“桃然居”的壁畫,很像,很像祈鈺的畫風,記得當時有一副畫著一片蒲公英的畫,滿山的蒲公英輕輕搖曳,漫天的蒲公英自由飄舞,旁邊題了一首詩“西風矯勁兮扯斷腸,清遊漸遠兮誌四方;暗自惆悵兮思故鄉,咫尺天涯兮兩難忘。”,當時隻想到他的風采他的文筆,卻沒有想到他的心情,他隻是在渴望愛與被愛啊。
還有一副,我到現在也隻弄清楚了那個就是他的夢境,模糊的地方,模糊的身影,什麼都那麼模糊,我當時卻有熟悉的感覺,他題的詞卻是“曾有的一點心動,疑是千年的夢幻。”那時我還笑他有做現代人的潛質,現在。。。。。。
有人不停地拍我的肩膀,我恍然間回過神見是浮萍端來一杯人參茶,無奈地笑了笑一口飲盡。
原來,我的腦海裏有這麼多有關他的記憶,也許離開並沒有太壞。
浮萍拿起紙,寫道“你啊,經常這樣發呆,要好好休息。”她嗔怪的看著我,我的心裏卻是暖暖的。
這樣安靜的日子過了有多久了呢?有一個多月了吧,天已經漸漸熱了起來,我們的房間裏多了些冰飾,可是,曜沐馭軒自那天走後就一直沒有來過,我知道,這樣安逸的日子過不了多久了,這樣的不安很快就得到證實了。
晚飯時,我高興地寫:“浮萍,你的廚藝越來越精湛了,這些菜都很好吃呢!在這裏才不過一個月,我都被你養胖了。”的確,這些菜的口味好熟悉,像,對了,像那次我和祈鈺君宇三人在碧湖邊吃的,不過那次因為我把好好的一次郊遊破壞了。
浮萍卻臉紅紅的低下頭,我以為是她被我說的不好意思了,就不再說下去,心想浮萍還真是奇怪,以前覺得她太冷淡了,現在她的情緒怎麼又這麼容易波動呢?
飯後正要拉她去涼亭玩,她卻塞給我一張紙,“我不會做飯,其實,我們吃的飯都是軒王子叫人送來的。”
我一愣,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現在外麵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怎麼會一點祈鈺的消息都沒有,浮萍她是知道我的心情的,還有曜沐馭軒這一個多月一次都沒有來過,我想要知道,想要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突然浮萍就朝著門口的方向跪下了,我詫異的向門口看去,是曜沐馭軒,可是,以前隻是作揖從來沒有這樣下跪覲見的啊,難道。。。。。。
他看著我的麵紗愣了一下很快又了然,向浮萍說了一句什麼就拉著我出了房間,我心裏百味陳雜,有太多的疑問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問起。
我們一起來到“惘然亭”,我掙開他拉著我的手,拿起石凳上的紙和筆:“你已經是曜沐國的國主了?”他點了點頭。
“告訴我,為什麼上次我醒來的時候在曜沐國?”
“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些什麼?”
“告訴我,曜沐馭軒,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寫了三張紙遞給他,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那些問題,也許我該早一些問他,也許那樣就可以改變很多事情的。
看他提筆寫字的樣子,我想他會是一個好的君王,我坐在他的對麵又拿起了筆。。。。。。
看完他寫的回答,我提起的心緩緩放下了,可是又心疼了起來,遞給他兩張紙,“謝謝你如實相告,其實,這一切我都知道,隻是想聽到你親口告訴我。我想要離開了,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是那種擁有完全的心的自由,不要留我,你知道的,我有能力離開。另外一張紙,等我走了以後再看好嗎?”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那雙很像君宇的眼睛,風輕輕吹起麵紗的一角,他伸手想要接下麵紗,我搖了搖頭,笑著看著他。
他猛地轉過身,手緊緊握拳,打在亭子的支柱上,良久,輕輕的點了點頭,就走了。
他的背影和祈鈺很不一樣,祈鈺的背影總有種很遙遠的感覺,然人害怕會失去什麼;而他的背影卻很堅毅,可是卻同樣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寂,我默默地為你祝福,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個人站在惘然亭呆了好久,又要離開了,注定我不可以有自己固定的家了嗎?是啊,家,好遙遠的詞,現代的家,隻有我和晴天哥哥,這裏,我也隻是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而已,好想有個溫暖的家啊。
我又拿起筆,寫下了此時的心情。
回到房間時,我還在想怎麼跟浮萍告別,沒想到她已經在房間裏收拾行李了,聽見我進屋的聲音回過頭生硬的笑著看著我。
第一次看她這樣笑,雖然有些不自然,但是我知道那是她心裏最真實的感情了,好吧,她定是得到曜沐馭軒的首肯了,那就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