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氓之蚩蚩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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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魆,狂風拍窗,雨點以狂怒的姿態砸在地上。
天空滾過隆隆黑雲,青天白日卻陰沉不見絲毫天光。
“轟隆隆!”仿佛雷霆錘碎了大地,山河大地都在隱隱震顫,村莊田園五髒發麻。
陳倉縣上空濃厚的烏雲深處,像是老天一聲巨大低沉的怒吼聲,雷光以毀天滅地的氣勢毫不留情地直劈而下。
“關窗啦,小心劈死你!”婦人朝站在窗邊往天上看的男人喊了一句,輕搖著懷裏哇哇哭的孩子,抱怨道:“什麼鬼天氣,隆冬裏雪還沒下一個,打雷下雨還不停了。”
這雨下了三天,雷劈了三天,連個太陽光都沒見著,人都困在家裏出不了門,孩子還哇哇哭個不停,莫怪婦人抱怨,任誰不糟心?
男人關上窗,將雷霆驟雨隔絕在窗外,回過頭來,皺著眉衝婦人罵了一句:“管好你那張嘴!今年天象不一般,不知是哪個觸了老天爺的黴頭,你還在這裏口無遮攔的,要死嗎?!”
婦人潑得很,正欲罵回去,這時一個驚雷轟地劈下,巨響震得人耳朵一麻,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懷中孩子哭得更響了,隻好訥訥閉了口,哄起孩子來。
“你瞧,那雲層中……好像有條大蛇?”男子依舊在窗邊,突然他望著天際,有些不可置信得開口道。
“瞎說什麼,大蛇能上了天?”婦人嗔罵著。
“蛇怎麼不能上天了?蛇乃地龍,本事大著呢!算了,和你這婆娘說不清楚。”
男子的確沒有看花眼,雲層深處的確有條蛇在痛苦地翻騰著身子,可以說,這天空中發作了三日的雷霆驟雨,皆是因它而起。
雷聲滾滾,雲層像是染了濃墨,以至於與其間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蛇幾乎融為一體,隻有在天雷劈下的那一瞬間,才能勉強看清那本鱗甲銳利的蛇身,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模樣。
雷鳴聲將巨蛇喉間痛苦的嘶吼聲壓下,掩埋。
遮天蔽日的烏雲被它盡數盤踞在身下,隨著蛇尾的扭轉翻騰而翻湧變形。
若是有人有幸能細觀一下這條正在挨劈的蛇,或許會發現,它竟已經初俱龍的形態,額頭上兩個黑色觸角,背脊上聳起的一排鋒利鱗甲,無一不證明著這一點。
又一道天雷衝著蛇身直劈而下,蛇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蛇身上縱橫的傷口又多了一條,皮肉翻開,深可見骨,滋滋的電流在其上經久不散。
轟隆的雷聲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拚命地砸下,活像是老天爺動了雷霆之怒。
經曆了三天三夜的雷劫,蛇身許是形成了肌肉記憶,隨著雷劈而抽搐扭曲個不停,蛇頭卻已經奄奄一息地耷拉著。
蛇妖痛得如同在油鍋裏滾了一遭,刀山裏闖了一遍,卻還是自嘲地在心裏笑了一聲,古往今來,哪隻妖成仙也不及他聲勢浩大。
可真是倍兒有麵子!
但是他心裏卻無比清楚地知道,尋常雷劫並不會這樣凶狠,像是惹了老天震怒,照這陣勢,他化龍成仙的最後一道關卡,怕是險了。
這就意味著,這頓罪十有八九是白遭了。
……
此時此刻,渝州境內,距離陳倉縣大約五百裏的渝州境內的一條山路上,一位戴著鬥笠的白衣男子,同一位書生模樣的青年,正牽著馬走下嶙峋的山路。
兩人俱是風塵仆仆,趕了幾千裏路不停歇的模樣。
“奇怪,怎麼越走天色越陰了?”書生模樣的青年望著遠方陰沉的天幕,皺了皺眉,有些奇怪道:“這莫不是要下雨?”
從他們站的高度瞧烏雲的位置,正是陳倉縣的方向,而他們正是要往這烏雲濃厚的地方趕去。
冬日裏下雨,這是什麼怪事?
青年許是習慣了白衣男子不太愛說話的性子,顧自又道:“我們到陳倉縣,大概還有三天的路程,可別遇見大暴雨,早日歸家才好。”
白衣男子沉默地抬頭,透過鬥笠上的薄紗,墨沉的眸子朝西北方向望去,就在他抬頭的一霎那,一道雷光閃過,照徹了漆黑的瞳孔,他不由地駐足,忽感胸口一陣刺痛,不禁抬手捂住那一閃而逝的痛感。
“大師,怎麼了?”青年連忙也停了腳步,關心的問道。
“沒什麼……,你可有聽到雷鳴聲?”被喚作大師的白衣人頓了一下,問道,聲音醇厚好聽,卻透著股淬了霜雪的冷淡。
“沒有啊。”青年想了想,確信自己耳朵沒出毛病,又道:“這還沒有打雷呢,不過也快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尋個地方避雨也好。”
白衣人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將腕上纏著的那串紫檀佛珠握在了手中,修長的指一顆顆撥弄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青山如屏,兩人一馬,星夜以繼,群山難阻,不知此二人為何急事而趕路不輟。
……
烏雲深處,雷霆終於終結,蛇妖強搶人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撐著一口氣,終於等來了他的宣判。
天道震怒,發出雷霆怒吼:“蛇妖墨玨,功德未滿,妄想成仙,孽畜!敢欺於吾!”
墨玨遍體鱗傷地被從萬米高空中直直打落,墜下的速度快得他甚至無暇想辦法自我挽救。
他無力地闔上眼皮,隻有在心裏暗罵這唯一的出氣途徑——
去你娘的,不講理的玩意兒,究竟是誰欺誰啊?天雷又不是他自己招來的,功德未滿你降什麼雷劫?
耍老子玩兒還倒打一耙!
萬米高空的下墜速度還不及這蛇妖罵人的詞兒蹦的快。
……
大祁乾康二十五年,冬月十九,渝州陳倉縣一帶連降三日驟雨,紫電雷鳴,烏雲滾滾,不見天日,唯有雷電之光所到處,刺目如白晝。
隆冬之時,將近年關,竟有此怪象,恐為天降不祥,陳倉縣令惶恐,連夜報給朝廷,滿朝具驚龍顏震怒。
然國師夜觀天象,蓍龜一測,有言道:此乃千年大妖渡劫,成仙在即,實乃祥瑞之兆,不必擔憂。
果然,雷雨連降三日,陳倉縣一帶房屋未被衝毀,莊稼毫毛未損,積水不見。
三日後,雨水雷鳴盡散,不見絲毫痕跡,百姓嘩然。
而後,大祁乾康二十五年的初雪終於落下,瑞雪兆豐年,百姓皆交口讚歎,國師所言不虛,果真是祥瑞之兆。
墨玨若是聽了這勞什子國師的占卜,隻怕要把鼻子氣歪過去。
祥瑞之兆?屁!
渡劫失敗算哪門子祥瑞之兆?倒黴透頂之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