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盛宸緩緩籲了口氣，道：“兄台心下清明，自知江湖中人之所以會為人忌憚無非就是那幾種緣故，能而會令自己人忌憚的，原因就更少了。”
    玄衣人目光方動，盛宸已繼續說了下去：“既說到此處，我倒是真還有個多餘的問題。”
    玄衣人眨了眨眼，道：“宮主的問題，在下大約猜得到幾分。隻不過，怕是宮主的問題，和事實真相比起來，還是有幾分區別的。”
    “哦？那我倒要請教了”，盛宸隨口應著。
    華青青直到這時總算是找到了說話的時機：“等等，你們等一下！”
    盛宸和玄衣人互換了個眼光，都露出了笑意。
    玄衣人很快就看向了華青青，含笑說道：“姑娘且慢慢講，不用著急。”
    華青青的目光左右輕晃，道：“你說他的問題怕是和真相比起來相去甚遠，你又怎知他口中的那個”多餘”的問題是否真的多餘。”
    玄衣人緩緩道：“我猜，盛宮主的問題，是那人何故要針對我。”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忽然一笑，道：“不論如何，他設計了你，是確認無誤了。”
    玄衣人淡淡道：“江湖中人說起來各個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然若真能借刀殺人，試問這世上又有幾人願意髒了自己的手呢。”
    華青青眨了眨眼，道：“說得倒這個也是。”
    “但是，我在等姑娘的但是”，玄衣人瞧了眼盛宸，還是將目光落在了華青青的麵上。
    華青青做了個鬼臉，道：“但是？我沒有但是。就連最簡單的”然而”，我也沒有呢！”
    玄衣人目光稍閃，道：“那姑娘想說的是……”
    華青青認認真真地說：“正是你說的那個問題，他好端端得為何要設計於你。你們是有仇？”說著，看了盛宸一眼。
    玄衣人沒說話。
    盛宸忽然道：“兄台所言，倒真是個問題。隻不過，在下那個”多餘”的問題，還真不是這個。”
    玄衣人目光驟閃，不說話了。
    盛宸也沒非要玄衣人回應的意思，他隻是瞧了華青青一眼，便接著說道：“我隻不過是想問一句原因。”
    “什麼原因”，玄衣人還未來得及開口，華青青已截了口。
    盛宸瞅著華青青笑，緩了緩，淡淡道：“穀中既是向來對外人懷著敵意，那麼，兄台又何苦授人與柄。”
    玄衣人笑了笑，道：“在下說是路見不平，想來盛宮主是不信的。”
    盛宸不說話了。
    玄衣人籲了口氣，道：“人在江湖而已。”
    盛宸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都沒說話。
    過了也不知多久，華青青忽然歎了口氣，道：“隻可惜，公子要麵對的，不止是一個我。”
    玄衣人含笑道：“華姑娘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當今江湖，誰又願意和逍遙宮平白結下梁子呢。”
    盛宸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玄衣人瞅了盛宸一眼，便笑著說了下去：“滿江湖都知道，莫說是逍遙宮主，縱是逍遙宮的那位大司尊，單論及武功修為，中原武林能敵者亦已寥寥無幾。在下尚未活夠，為何要去找死。”
    盛宸笑道：“至少，我並沒有中原武林傳說的那麼……嗜血。兄台盡管放心便是。”
    玄衣人笑了笑，道：“即便那樣，能活著，誰又願意去找死呢！”
    盛宸笑了笑，不說話了。
    華青青忽然道：“那公子你為何要那麼做？難道說，公子和秦姐姐早已相識，這才暗中相助。”
    “相識倒真談不上”，玄衣人笑著說道，“隻是這幾年，但凡自詡為江湖中人的，誰又不是和關中金鳳神交已久呢。”
    “哦”，華青青隨口應著，瞅了盛宸一眼。
    玄衣人也跟著看了眼，不說話了。
    盛宸淡淡道：“這麼一說，兄台確實是常入江湖。”
    華青青自然一怔，才張開嘴，盛宸已繼續道：“兄台可不僅僅是救治了秦姑娘那麼簡單，在那之後，兄台還給秦姑娘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去處。”
    僅僅停頓了下，盛宸便繼續說下去：“一個穀中人輕易控製不了的地方。”
    “房家莊”，華青青目光晃動，喃喃道。
    盛宸點了點頭，道：“不錯。”
    華青青看著玄衣人，沉吟道：“不是說，你們和房家，就算尚不和睦，但也算不得什麼怨仇了嘛！畢竟，已經過了很多年了。”
    玄衣人笑了笑，沒說話。
    華青青沉默了片刻，忽然目光閃爍，道：“我好像……明白了。”
    盛宸淡淡道：“可能的話，我寧願你一直都不明白這些事。”
    華青青嫣然道：“我就說嘛！”說著，將目光落在了玄衣人麵上。
    後者笑了笑，道：“姑娘有話要說，那便直說。”
    華青青笑道：“為何要問我，難道說，公子你該說的都說完了？”
    玄衣人凝視著盛宸，這一次，他沉默了半晌，才開了口：“早先和兩位講得，絕無虛假。巧遇秦姑娘之處，的確和此地是完全不同的方向。而秦姑娘，從始至終也算不得真的入了穀。”
    華青青連睫毛都沒有動一動，徑直道：“繼續說。”
    玄衣人又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在下沒什麼可說的了。”
    華青青眼珠一轉，道：“至少還有一件事，公子可說。”
    “何事？”玄衣人笑道。
    華青青道：“早先所說之事，公子究竟作何打算。畢竟，我們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地，更無能隨你入穀。”說著，瞧了盛宸一眼。
    玄衣人沉吟道：“這個嘛……”
    盛宸忽然道：“入穀所為者，正是雲上草失竊之事。”
    玄衣人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是，也不是。”
    華青青截口道：“這個”是”我能理解，那麼，”不是”呢，又是何意？”
    盛宸淡淡道：“穀中雲上草失竊之事，並沒有這位兄台所言的那麼簡單。”
    “那倒也不至於”，玄衣人道。
    華青青緊接著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行吧，那公子你來說，我們都不說了。”說著，看了盛宸一眼。
    玄衣人笑了笑，解釋道：“事實如盛宮主早先所言，穀中雲上草失竊，牽扯到了內奸之上。”
    華青青截口道：“公子你不會就是這個內奸吧！”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
    猛地迎上盛宸的目光，華青青做了個鬼臉，道：“我就隨口一說，並不是認真的。你不需要瞪我吧。”
    玄衣人瞅了一眼盛宸，道：“姑娘的隨口一說，倒是距離真相已經非常之近了。”
    盛宸淡淡道：“是有人想讓兄台成為這個內奸。”
    玄衣人點了點頭，道：“盛宮主果真是睿智。”
    華青青忽然道：“誰的內奸？”
    “什麼？”玄衣人自然一怔，斟酌道。
    華青青道：“既然說到了內奸，總該有這麼個人物，甚至說應該有這麼個門派，是躲在內奸背後的人。”
    盛宸道：“不錯。”
    華青青瞧著盛宸，認真道：“這就是我的問題。”
    盛宸笑了笑，沒說話。
    華青青還未來得及說話，玄衣人忽然籲了口氣，道：“本就是莫須有，我又怎會知道。”
    “真是莫須有麼”，盛宸淡淡道。
    玄衣人盯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倒也沒等玄衣人回應他的意思，他隻是瞧了華青青一眼，便接著說道：“這內奸之事，兄台最懷疑誰。”
    玄衣人還未說話，華青青忽然道：“我知道是誰了。”
    話音方落，非但玄衣人，就連盛宸的目光都投了過來。華青青自然一愣，笑了：“連我都想得到的問題，你們不會真沒想到吧。”
    盛宸淡淡道：“兄台你想我們進穀，應該不止是替你找出盜草之人這麼簡單的吧。”
    華青青緊接著道：“當然是還要替他證明清白。”
    玄衣人道：“兩位的語氣，聽起來此事有問題。”
    盛宸淡淡一笑，道：“相逢即是有緣。既如此，我便贈兄台你一個禮物。”
    “什麼禮物”，玄衣人眯了眯眼，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說道。
    盛宸道：“自然是兄台的清白。”
    玄衣人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玄衣人想了想，才重新開口道：“江湖中人為人忌憚本是好事，這起碼能說明你不是碌碌無為之輩。很多人拚命了一輩子，為的不就是不一生碌碌無為嘛！”
    “但是？”華青青截口道。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道：“但是，若為自己人忌憚，便不是什麼好事了。”
    玄衣人道：“便是如此，我亦不會將他的身份說出來。這是我做人的準則，與其他事情無關。”
    盛宸道：“不需要告訴我們。”
    “就是”，華青青截口道，“很顯然，你已對他造成了威脅，他這才不惜借刀殺人也要除掉你。”
    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道：“兄台心裏清楚，對他那種人，一旦將你當成了威脅，你就永遠都是威脅了。”
    “難不成，還殺了他不成？”玄衣人苦笑搖頭，道。
    盛宸淡淡道：“他盜取雲上草，所為者，無疑於秦華兩位姑娘所遇之事有關。”
    玄衣人凝視著盛宸，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