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冷冷一笑，道：“懂了最好。懂了，就是個明白鬼了。”
    華青青的目光自然落在了食客那柄足以耀花人眼的長劍之上，而手，也握緊了掌中的劍柄。
    就在這時，盛宸忽然道：“以姑娘彼時的身體狀況，獨自一人，跑不了多遠。這麼說來，咱們要找的地方，十有八九就在在那山道附近，甚至於，應該就在城隍廟的附近。”
    華青青自然一怔，回過頭時，已沒了適才的緊張：“你說什麼？”
    盛宸淡淡道：“我說，依這位兄台所言，再聯想我發現姑娘時姑娘的身體狀況和發現姑娘的未知，姑娘你身上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應該確實就在城隍廟的附近。”
    華青青嫣然道：“你突然沉默了下去，原來是在琢磨這個。”
    盛宸淺淡一笑，沒說話。
    華青青眨了眨眼，道：“可問題是，我怎麼完全不記得了。”
    盛宸還沒說話，華青青已接著說了下去：“不論是被人丟在那裏，還是說真是我自己逃出來的，我都完全不記得了。”
    盛宸道：“你是認為，若當真是自己拚了命逃出來的，多少總會有些印象。”
    華青青做了個鬼臉，沒說話。
    “這個也不一定的吧”，食客道。
    盛宸看了食客一眼，籲了口氣，道：“說起來，在下在山道上發現姑娘之時，姑娘真的是受傷不輕。而且早先也說了，那山道和城隍廟盡管相通，但距離卻並不是很近。”
    華青青會意道：“看樣子還是你說的對，若想知道我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趟城隍廟是非走不可了。”
    盛宸淡淡道：“怎麼，難不成姑娘出了門倒改變了主意不想去了。”
    華青青笑了笑，坦承道：“越是細想，越是認為整件事情十分得奇怪，所以就有些別的想法了。”
    食客忽然咳嗽了聲，道：“我還在這裏呢！”
    華青青應聲將自己的目光投了過去。
    迎上華青青的目光，食客冷笑了聲，道：“什麼山道，什麼城隍廟，你們今日哪兒也去不了了。”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道：“看樣子，這位兄台是當真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華青青嫣然道：“他連堂堂逍遙宮主都不認得，你就是非說他和昨日我們遇到的事情有關，我還不信呢！”
    食客截口道：“你說什麼！”
    華青青瞅著那食客，一雙明眸更亮了：“我說不管你是何人派來的，應該與我們昨日遇到的怪事無關。今日若是有命回去，倒是不妨去查一查是否有人想要借刀殺人。”
    “另外一句”，食客斷喝道。
    華青青眼珠一轉，笑道：“我說你這人很奇怪。既說認得我，那即便當真不識逍遙宮主，也總該聽說過我和他們走得很近。如今眼見我和一位華麗公子走在一處，難道不多想想的麼！沒錯，這位，正是中原武林中聞之色變的，天下第一魔頭，逍遙宮主，盛宸。”
    盛宸瞧了眼華青青，道：“我沒猜錯的話，兄台是自那茶攤授命而來。”
    食客沒說話。
    盛宸倒沒非要食客說什麼的意思，隻是他還未來得及張口，華青青已開了口：“我們在攤子上看到你了。”
    食客冷冷一笑，道：“我不信。”
    華青青做了個鬼臉，道：“行吧，我沒看到你。然，有人真的看到你了！”說著，將目光投向了盛宸。
    食客隨著將目光投了過去。
    盛宸道：“不錯，我的確是看到兄台了，也正因為留意到了那茶攤的蹊蹺之處，我才一路都在等。”
    食客目光閃爍，認真道：“那我更不能讓你們離開了。”
    盛宸掃了眼食客手裏的長劍，道：“想要留下我，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食客道：“大丈夫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
    盛宸道：“看在你適才也算對我們態度溫和的份上，若真要動手，那我便陪兄台過幾招也可。不過，我有個條件。”說著，瞥了華青青一眼。
    食客道：“之前便說了，我正是為這位姑娘而來。有人告訴我，她本該死了。是以，即便放過了兄台你，我也不可能放得過她的。”
    盛宸道：“兄台誤會了。我看那位姑娘，並非想要公子有朝一日放過她，不過是突然想通了見事，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華青青截口道：“什麼事？又是什麼意見？”
    盛宸笑了笑，道：“不重要了，稍候再說也不遲。”說著，他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了那食客的麵上，“兄台想好了，那就請吧。”
    四目相對。
    盛宸目光淡漠，語氣淺淡，江湖決鬥於他而言就仿佛吃飯喝水一樣隨便，或者說，此類事情他壓根就從不放在心上。然正是這般淡漠，卻令那食客的後心驟然發寒。
    那看似毫無情緒的目光，實在是太有壓迫力了。
    半晌之後，食客自知若這般拖下去，不管對方是不是那個人，他都必敗無疑。是以，惟有暗中穩定住心神，一震長劍，攻了上來。
    劍，當真算不得太快。然而，食客腳下的步法卻實在是快得出奇。至少，對華青青而言，食客的輕功，實在是快的緊。快到她甚至還未顧上去眨眼，那長劍已帶著風，徑直攻向了盛宸的前襟。
    反觀盛宸，劍風已然襲身，他卻依舊一動不動。正當食客以為自己即將一擊得手之際，盛宸動了。隻見盛宸簡單地一擰身，那柄仿佛已將他置之死地的長劍已和他擦身而過。
    食客也算是身經百戰，一擊不中，他長劍一傾，立馬變招。隻可惜，他的劍真的，不快。
    一來一往，眨眼已拆了十數招之多。或者說，並不能稱之為“拆招”，隻因這一來一往之間，隻見食客進攻，從不見盛宸回擊。莫說“心玉刃”出手，就連最普通的抵禦拆招都從未出現。似乎，他就是看中了食客的輕功不錯，在刻意和食客較量輕功。
    要說這食客在江湖上也已混了有些年頭，加之本身功夫不弱，也算是早已有了一個“高手”應有的眼界。他心中清明，若說躲過第一劍還能算是巧合。然一來一往之間，對手已輕而易舉地耍得他團團轉，這就遠不是一聲“巧合”就解釋得了的。然而，不知不覺之間，他早已騎虎難下。
    這世上高手過招，通常一出手便已知輸贏。是以，真正的高手之間，哪怕是生死相搏，有時也有禮貌得甚至讓圍觀群眾覺得無趣。那不過是因為真正的高手，比得，已遠不隻是武功修為這麼簡單。
    又是一個錯身。
    當盛宸衣服上的香氣又一次鑽進食客的鼻孔之時，他心念一動，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大聲道：“停！”
    盛宸的步法絲毫未亂，隻是在聽到對手的呼喚之後，停下了。他看著他，就那麼看著，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多餘動一動。
    食客暗中喘了口氣，道：“你為何不還手。”
    盛宸淡淡道：“是你要殺我們而不是反過來，你倒說說看，我為何要還手。”
    食客佯怒道：“你這是誠心在侮辱我！”
    盛宸沒有正麵回應食客的話，他隻是籲了口氣，道：“那倒不至於。”
    食客目光閃爍，道：“那就還手。我怕你過後後悔。”
    華青青截口道：“見過不要命的，還真沒見過這般不要命的呢！”
    食客看了華青青一眼，道：“你不還手，是料定了我連你的衣角都碰不到嗎？”
    盛宸道：“不是。”說著，看了華青青一眼，目光重新投向了那食客。看後者的麵色，確實是好得多了。
    食客道：“那就還手。你若真是那姑娘口中的人，就叫我見識一下你的絕世武功。”
    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道：“好。”
    食客看著盛宸，麵色不自覺又白了白。隻見他定了定神，道：“那，小心了！”
    長蛇吐信還是長蛇吐信，然長蛇吐信已仿佛不再是長蛇吐信了。
    食客此番出招，就連華青青都看得出來起碼一下子用上了七八成的功力。用得功力多了，那柄長劍自然也便快了很多。加之多少也算是對對手的步法有所了解，他的劍風甚至封住了盛宸避讓的退路，表麵上看，其威力實在是大了很多。
    然而，盛宸麵對這招，卻沒有變。他還是選擇了“以逸待勞”。至少，在食客的眼中，他正是如此。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劍風瞬間已在盛宸的前襟之上劃出了一個口子，再往裏可就要見紅了。連堅信盛宸不會輸的華青青都不由驚呼出聲。
    “小心！”
    話音還未徹底落下，連同華青青在內，就連不遠處路過的陌生人都聽到了一陣刺耳的兵器相交之聲。緊接著，那食客已丟下了長劍，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抖，完全停不下來的抖。
    華青青走到盛宸身邊時才看清楚，那食客的虎口已鮮血直流了。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俯身撿起了食客的佩劍。手指夾起劍尖，將劍柄遞向了食客。
    “承讓”，盛宸這樣說。
    “我可沒讓你”，食客看著自己的佩劍，遲疑甚久，還是接了過去。隻見那曾經鋒利無匹的劍刃業已不複存在，而自己甚至沒看清楚對手兵器的模樣。
    盛宸道：“打也打過了，兄台可願答我一個問題。”
    “你不殺我？”食客截口道。
    華青青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他要問這個。”
    食客看了華青青一眼，道：“若是我身上沒有答案給你呢。”
    盛宸淡淡道：“我不會殺你。”
    “你不殺人？”食客驚訝道，“我不信。”
    盛宸沒正麵回應食客的問題，而是徑直說道：“路邊的茶攤，不是為了等我們的。”
    食客目光閃動，道：“你既都知道了，還要問什麼。”
    華青青截口道：“不是為了等我們而設立，那麼，你為何會來殺我。”
    食客道：“因為你本應已經死了。姑娘若活著，有人早晚都會暴露。”
    食客停頓了一下，沒等華青青有什麼反應，便繼續說了下去：“至少，我是這樣子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