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岩瞅著盛宸。
    胡驍笑了笑，道：“既然公子猜到了，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今日鄭家的出頭，實在很蹊蹺。”
    司岩看看胡驍，又看向了盛宸，忽然道：“南宮誡輸了。”
    “是，南宮誡輸了”，胡驍道，“然而，正因為南宮誡輸了，才顯得鄭家的出頭，更為蹊蹺。”
    司岩不說話了。
    盛宸又抿了口酒，才放下了酒杯：“表麵上看，南宮誡之後站在我麵前的，都不該是一個江湖後輩。胡兄若單因為這個就覺得蹊蹺，便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胡驍和司岩互換了個眼色，都不說話了。
    盛宸也沒有等他們回應的意思，僅僅略作停頓，便繼續道：“事實上，惟有一個江湖後輩，在這個場合，才不會因為魯莽而受人指責。”
    司岩截口道：“難道，他當真不是因為想報仇嗎？”
    盛宸笑笑，道：“你覺得呢？”
    胡驍瞅了司岩一眼，道：“公子是早就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了。”
    盛宸道：“實際上，莫說我們將比武的地點定在了這麼公開的地方，即便訂在什麼其他地方，也會來很多的人。這些人，表麵上是來替代表中原武林的南宮世家助威，實則，是在等他輸。”
    司岩截口道：“難道，還是為了打擊南宮世家。”
    胡驍道：“百年之前，南宮世家被當時的武林蒸發牽累，之後很多年不得不有意收縮以求能留下其最核心的力量，這麼多年下來，中原武林對其底蘊早就令喪失了警惕了。”
    胡驍停頓了下，看著盛宸道：“我猜，這應該也是南宮家主兩兄弟膽敢公開利用逍遙宮的緣故。”
    “那……”司岩瞅了胡驍一眼，又看向了盛宸，道，“屬下就不明白了。”
    盛宸道：“很簡單。既然明知道南宮世家會輸，又不準備借機打擊南宮世家，他們的目標，自然就是我們。”
    “我們？”司岩眨了眨眼，不說話了。
    “還沒明白？”盛宸看著司岩。
    司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盛宸輕輕道：“你可還記得我將這場比武安排得如此公開的原因。”
    司岩又點點頭，道：“屬下記得。”
    胡驍截口道：“大庭廣眾之下的決鬥，那些個江湖豪傑們在等，等公子殺人。”
    “殺人？”司岩的眼底亮亮的，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然而，他究竟明白了什麼呢！
    胡驍看了眼盛宸，繼續道：“表麵看起來，今日是最正大光明的殺人機會，似乎沒有一個人會提出異議。然而，一旦公子當真下了殺手，那局麵便會立刻不同。”
    胡驍停頓了片刻，苦笑道：“相信我，這點我深有體會。”
    盛宸瞅著胡驍，輕輕道：“我印象裏，鄭家的家主，根本沒有來。”
    “是的”，司岩接口道，“包括鬆陽鄭家在內，江湖中的幾個新興的門派此番都隻派了代表。雖說，他們都在最初的邀請之列。”
    盛宸笑笑，又將手伸向了酒壺。
    胡驍道：“這些個小門派本就和房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即便來，也是替房家站台的。”
    司岩忽然道：“我明白了！”
    “大司尊這是明白了什麼”，胡驍笑道，“值得這麼激動。”
    司岩沒理睬胡驍，徑直道：“在某些人眼中，總要有人來給公子殺的，倘若公子不下手，他們接下來的計劃就無法進行。”
    盛宸淺淺一笑。
    司岩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現在，公子非但誰都沒有殺，還當眾答應和南宮世家徹底化敵為友了。”
    胡驍道：“鄭家的情況，既然公子心知肚明，就不用我多說什麼了。既然在這個時候冒頭，那便是準備好入局了。”
    盛宸道：“是，自他站在我麵前的那一刻，他便成了棋子，而且是衝鋒在前的那顆。”
    胡驍不說話了。
    半晌，司岩終於忍不住了，隻是，他才站起來，就聽到了盛宸的聲音。
    “去哪兒？”
    司岩腳步一頓，回身行禮：“屬下這就去將鄭家的事情查個一清二楚。”
    盛宸淺笑道：“你去哪裏查？”
    司岩怔然道：“無論如何，總不能就這麼等著吧。”
    盛宸道：“我有個問題，你答得了，我就讓你。”
    司岩不言語了。
    盛宸有意讓司岩好好想了想，才重又開了口：“是誰將鄭家推出來的？”
    “啊？”司岩茫然。
    盛宸接著道：“今日在場的，絕不止我們才能看出來情況的。”
    司岩瞧了胡驍一眼，徹底閉上了嘴。
    胡驍斟酌了下，道：“那依公子看，鄭家這枚棋子，究竟握在誰的手裏。”
    盛宸笑了笑，道：“想弄清鄭家的情況，很簡單。”
    司岩目光閃爍，道：“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安排。”
    “嗯”，盛宸微微頷首，囑咐道，“切忌不要打草驚蛇。”
    司岩認真應道：“屬下明白。”
    “去吧”，盛宸推手。
    胡驍看著司岩退下的方向，緩緩道：“我知道那個當眾挑戰你的鄭家人的下落。”
    盛宸拿過胡驍麵前的空杯子，添滿，遞回去，道：“胡兄，看樣子，你還有其他的話沒講。”
    胡驍苦笑搖頭，徑直道：“公子對房家的那位少爺，有多少了解？”
    盛宸沒正麵回應胡驍的問題，隻是輕歎著道：“今日之前，我還未聽胡兄提過他。”
    胡驍道：“今日的事情，我懷疑他有關。”
    “哦？”盛宸目光一閃，道，“有證據？”
    胡驍終於接過了那杯酒。
    盛宸道：“以往，隻聽說這房家的子弟之所以這幾年日漸紈絝，和房幽慶自己的子女都沒什麼成就有關。至於那位房公子，卻是還未有機會相處過。”
    “是”，胡驍道，“這個說法，我也聽過無數次。”
    盛宸道：“但是？”
    胡驍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早先公子和南宮誡比武時，在金沙樓上，我見到了他。”
    盛宸和胡驍相識日久，早已相信了“妙手書生”胡驍在識人上的功力，此刻的他怎麼可能聽不出胡驍的話中有話。
    停頓了片刻，胡驍笑了笑，道：“我確實是沒有證據，公子若不信……”
    盛宸截口道：“我信你。”
    胡驍目光閃了閃，道：“公子可是已想到了什麼？”
    盛宸沒回應。
    胡驍也隨著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既然公子也同意房少爺身上有蹊蹺，還有件事，一定得和公子您講的。”
    盛宸道：“說。”
    胡驍道：“比武之後，華姑娘和我一道，本想著弄清楚那鄭家的弟子身上有何貓膩，恰好遇到了房少爺。因為一起觀看了公子和南宮公子之間的比武，那位房少爺堅持要請華姑娘吃飯。”
    “說下去”，盛宸示意。
    胡驍道：“華姑娘不叫我跟著去，我看去的地方是鎮上的酒樓，就回來了。”
    盛宸看著胡驍。
    胡驍扁了扁嘴，遲疑道：“不會出事的。”
    “是”，盛宸道，“不會出事的。”
    後來事實證明，胡驍的擔心是有理有據的。問題是，那都是後來的事。在彼時，華青青確實是沒出什麼事。在胡驍和盛宸說起她時，她正和秦玉鳳坐在酒樓的二樓，瞅著樓下大街上來來去去的普通人，發呆。
    秦玉鳳凝視著華青青，半晌，忽然道：“方才，和你在一起的，是房少爺吧？”
    “嗯”，華青青收回了目光。
    秦玉鳳微笑道：“青青，你有心事？”
    華青青也不否認，隻是笑了笑，問道：“秦姐姐覺得，今天的決鬥，為何會沒死人？”
    “什麼？”秦玉鳳放下了筷子，道，“你在現場，為何還問這麼奇怪的問題。這是又想到了什麼？”
    華青青嫣然道：“我隻是突然有點不明白而已。”
    “不明白南宮誡為何會輸？”秦玉鳳停頓了下，接著問，“還是不明白後來的插曲？”
    華青青截口道：“都不明白。”
    秦玉鳳何其聰明，當然看得出縱使自己接著問下去，也從華青青口中問不出什麼，當然不會繼續問下去了。她笑了笑，道：“你放心，稍候我會陪你回客棧去的，我恰好也有事想要找胡樓主幫忙。”
    “嗯”，華青青看著秦玉鳳，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走吧。不過，胡樓主現在應該不在客棧。”
    秦玉鳳挑起眉。
    華青青的眼睛亮亮的，緩緩笑道：“秦姐姐在這時候找胡樓主，想必也和現在的情況有關係的。”
    秦玉鳳還是沒說話。
    華青青也不非要秦玉鳳回應什麼，徑直道：“秦姐姐隻管隨我去個地方，到了那處，你的所有事應該都能迎刃而解。”
    秦玉鳳目光閃爍，笑道：“那好，我跟你走。”
    樓下，街上。
    有兩個少年劍客一言不合便拔劍拚命，這樣的事情在江湖上原本就如每日一定要穿衣服一樣正常得幾乎有些無聊，但站在樓上的華青青卻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緩緩站起身，一字字道：“這條街上這麼多人，秦姐姐來吃飯，是走路而來？”
    秦玉鳳搖頭，道：“馬車。”
    “馬車？”華青青挑起眉，笑道，“秦姐姐居然愛坐馬車，說出去真沒人信。”
    秦玉鳳也四下了看看，道：“走吧，先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再細說。”
    華青青凝視著秦玉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