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我還有個問題。”
    “問”，盛宸淡淡應著。
    “所謂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華青青道，“雲家的這兩兄弟身上發生的事，究竟算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
    胡驍和盛宸互換了個眼色，都笑了。
    華青青怔了怔，道：“笑什麼，我哪裏說得不錯嗎？”
    “恰恰相反”，胡驍道，“華姑娘所講的，不止沒有錯，還恰好說中了問題的核心。”
    華青青翻了個白眼，不言語了。
    盛宸道：“胡兄，連華姑娘都問了，你還要繼續賣關子下去嗎？”
    胡驍看了華青青一眼，道：“雲家兩兄弟的事情，雖說有蹊蹺，但確實隻是一件事。而另外一件事則是，那位房管家，也失蹤了。”
    “什麼！”華青青差點就跳了起來，大聲道，“誰失蹤了，你說清楚點。”
    胡驍解釋道：“姑娘沒聽錯。最近，除了雲家那兩兄弟神秘消失之外，房家的管家，也突然失蹤了。”
    華青青瞪著胡驍，不說話了。
    胡驍瞅了盛宸一眼，這才又看向華青青，道：“姑娘不信？”
    華青青道：“我沒有任何理由會不相信天香樓放出來的消息，隻不過，我覺得很奇怪。”
    盛宸道：“你是覺得，既然我懷疑事情和他有關，他為何會失蹤。又或者說，他現在失蹤，是不是落在了我的手裏。”
    華青青道：“我有這樣的想法，你倒是不意外。”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道：“你若沒有，我倒是會意外。”
    華青青還未來得及回應，胡驍截口道：“倘若此事當真和我們有關，這就不會是我著急找公子的原因。”
    盛宸忽然道：“胡兄，既已安排下去了，那便安心等一等。現在這種情況下，真正該著急的人，並不是我。”
    胡驍歎道：“道理我都懂，隻不過……”
    “什麼？”盛宸看著胡驍，目光淡淡的。
    胡驍道：“自從收到這消息，我便總隱隱地覺得不安心，所以才想著盡快和公子見上一麵的。”
    “直覺嗎？”這一次，接話的是華青青。
    胡驍點了點頭，道：“是。”
    前文便講過，這江湖老手的直覺，通常是最沒理由卻又最準確地一種東西。一代代的江湖中人中不知有多少就因為那毫無理由出現的直覺救過性命。要說華青青的江湖經驗尚淺，讓她相信虛無縹緲的直覺她理智上還是更容易相信能證明的東西，但她也知道，“信任”是一種選擇。而她，至少在此刻，是相信胡驍和盛宸的感覺的。
    盛宸沉默了片刻，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胡驍道：“卸磨殺驢。”
    盛宸道：“這點幾乎是肯定的，問題是……”
    “不”，胡驍截口道，“我認為不會是咱們那位房盟主幹的。”
    “為何？”華青青終於忍不住接口了。
    胡驍看向華青青，略作斟酌，解釋道：“很簡單，房盟主若當真想滅他的口，前日便不會苦心孤詣替他隱瞞。”
    “你們也說，那房管家不知知道房家多少秘密”，華青青道，“也許，咱們那位盟主之所以替他隱瞞，隻不過是為了防止他狗急跳牆呢！”
    盛宸忽然道：“正因如此，現在才不會突然下手。”
    華青青翻了個白眼，道：“那會是誰？房管家的失蹤，會和他背後的真正秘密有關嗎？”
    盛宸道：“在他再次出現之前，誰都不會知道。”
    華青青和胡驍互換了個眼色，都不說話了。
    盛宸也沒等華青青和胡驍回應的意思，他隻是有意讓他們想了想，才重新開口了：“想要弄清楚房管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一個辦法。”
    華青青和胡驍又互換了個眼色。
    盛宸道：“適才講過，胡兄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然而這兩個消息，實際上是同一件事情。”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你是說，找到雲追月，和他那個紈絝弟弟。”
    “至少”，盛宸緩緩開口，“也要弄清楚他們遇到了什麼事。”
    華青青道：“弄清了他們所遭遇的事情，當真能弄清楚房管家的事情嗎？”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半晌，輕輕道：“你是覺得，那雲追月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些年，總是有些仇家的。倘若雲追月的出事確實和房幽慶無關，那我們便無從下手了。”
    華青青不言語。
    盛宸斟酌道：“看樣子，你不信？”
    華青青道：“是你告訴我的，人在江湖混個幾年或多或少都有幾個仇人。所以，人在江湖，行為處事的關鍵並不在於你是否樹敵，又樹了多少敵，而在於，你究竟是做好事多還是壞事多。”
    胡驍截口道：“公子說得對。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周全所有人，正如這江湖之中世代相傳的大俠一樣，每個人都有著無數敵人，可他們所做過的好事，卻永遠留在了大家心裏。”
    華青青嫣然笑道：“胡大哥這麼會說話，倒不如去說書！”
    盛宸淡淡道：“你怎知他沒說過。”
    華青青看向盛宸，半晌，道：“說真的，我一點也看不出你是不是說真的。”
    胡驍截口道：“那依公子看，想要弄清楚雲家兩兄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首先應該怎麼做？”
    盛宸應道：“等。”
    “等？”華青青疑道，“你說等？”
    盛宸道：“你沒聽錯。”
    胡驍截口道：“公子說得對，等，確實是我們最好的下一步。”
    華青青看看胡驍，又看向盛宸，皺眉道：“我不明白，既然你們想要弄清楚那雲家兩兄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要等。”
    盛宸和胡驍互換了個眼色，都沒說話。
    華青青也沒非等盛宸或者胡驍回應，她琢磨了片刻，還是問道：“那雲家兩兄弟既然能失蹤，那麼你們光等，能等到什麼真相嗎？”
    “也許”，胡驍看著華青青，緩緩說道，“他們確實會自動出現呢！”
    華青青不說話了。
    盛宸道：“我放了雲少爺離開後，當夜便吩咐司岩去查一查他們的情況。初時不過是想約雲追月見一麵。然而，到現在為止，別說還未找到雲追月的下落，甚至連他究竟是怎樣失蹤的都不知道。司岩隻是查到了雲追月最後出現的小鎮，之後的情況他就一無所知了，連雲追月究竟是死是活他都查不出來。”
    華青青疑道：“當真？”
    胡驍看了眼華青青，道：“似乎，並不該啊。”
    盛宸道：“你說得對，確實是不應該。”
    華青青看看盛宸，又看看胡驍，道：“我被你們說糊塗了。”
    胡驍道：“就是以逍遙宮的手段，若一個人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這件事定有蹊蹺。”
    華青青瞅了眼盛宸，道：“我好像明白點了。”
    盛宸笑了笑，道：“憑我逍遙宮的手段還查不到下落的人，幾乎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此人未死，是因為一些人或者事有意識地藏了起來，二則是……”
    “第二種”，華青青截口道，“一定是死了，被人藏了起來。”
    盛宸和胡驍互換了個眼神，讚許頷首。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有個問題。”
    “請問”，盛宸微笑應道。
    華青青道：“倘若逍遙宮尋人的手段當真這麼厲害的話，這世上真有人能藏得住嗎？”
    盛宸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道：“和寶劍有雙鋒一樣，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沒有漏洞可尋的。”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即便你說得有道理，那……起碼也得了解逍遙宮的尋人模式，才能從逍遙宮的天羅地網之中逃得出來，不是嗎？”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緩緩道：“當時見過雲追月的人，隻見到了雲追月一個人，並未見到雲少爺。方才，青青說起從秦姑娘那裏聽來的事情時我一言未發，是因為我也無法確定，最後有人見到雲追月的那個鎮子，是不是青青所講的故事裏雲少爺和他的長兄失散的地方。或者說，我尚無法斷言，秦姑娘說的故事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這才什麼都沒有說。”
    華青青笑笑，道：“秦姐姐也是在房家莊裏聽人說的，江湖中人嘛，聚在一起時說得話，最多也就能信一半吧。不瞞你們說，以我觀察，秦姐姐也並非完全相信的。”
    盛宸看了華青青一眼，點點頭，道：“胡兄你見過雲追月吧。”
    “是的”，胡驍應道，“見過。不過要說公子和他有交情，倒在我的意料之外。”
    盛宸沒回應胡驍的話，隻是緩緩說道：“且先不說他雲追月的武功水平，單以雲追月的行事風格來講，他這樣的人，是不會消無聲息的消失的。”
    華青青看看盛宸，又看看胡驍，截口問道：“雲追月的風格？什麼風格？”
    胡驍也隨著瞧了眼盛宸，笑了笑，道：“華姑娘可知，他這個”雲追月”的雅號是怎樣來的。”
    “難道不是他的名字？”華青青問道
    胡驍道：“的確不是。江湖中人嘛，尤其是成名之人，大多都有雅號。他這個”雲追月”便是江湖朋友送給他的雅號。他確實是姓雲的，正因如此，江湖中人才將他的幼弟稱為雲少爺。這種稱呼說是尊重他的幼弟，實際上為了尊重他。他的輕功很好，更是這幾年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快劍，除了這些之外，他出入時有種獨特的派頭，尤其你若是有幸遇到他錦衣夜行，絕對會覺得雲追月這個雅號實至名歸。”
    華青青沒說話。
    胡驍想了想，繼續道：“所謂江湖中人的派頭，華姑娘若是真覺得不好理解的話，不妨想想公子。想想公子，你便能理解了。”
    華青青看著盛宸，半晌，道：“這樣的人，確實是絕不會無聲無息地消失的。除非……因為某種目的，他有意為之。”
    “也許”，盛宸淡淡道，“不是他有意為之，而是不得已而為之。”
    華青青剛準備說話，眼角恰好瞥見了胡驍的臉色，想了想，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