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樓才剛出現在目力範圍之內，華青青和與她同行的秦玉鳳、霍風便幾乎同時注意到了角落裏的人。
    那人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的目光，抬手示意。
    秦玉鳳瞅了眼華青青，恰好遇到了後者的目光。
    不錯，那站在角落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胡驍。
    三人中率先說話的，是霍風：“在下沒認錯的話，那位，正是大名鼎鼎的天香樓樓主，妙手書生，胡驍。”
    “不錯”，秦玉鳳道，“霍兄沒認錯，正是胡樓主。”
    霍風看了眼秦玉鳳，目光落在華青青麵上。
    華青青笑了笑，道：“霍兄這眼神，似乎意有所指。”
    “不敢”，霍風笑道，“姑娘多慮了，在下隻不過是在猜測胡樓主在招呼誰。”
    華青青又笑了笑，沒接話。
    霍風打量著華青青，道：“實不相瞞，看到胡樓主，叫人很難不想起江湖上的那些個傳言。”
    “傳言？”華青青停頓了下，解釋道，“天香樓的傳言那麼多，霍兄想起了哪一條？”
    秦玉鳳道：“霍兄說的，可是那天香樓之所以能迅速崛起，乃是因為有逍遙宮在背後支持的緣故的傳言。”
    霍風瞅一眼秦玉鳳，目光還是落在華青青麵上。
    華青青道：“這傳言我也聽過，不過看霍兄的意思，似是想要我證實真假。”
    “倘我說是”，霍風道，“姑娘可否替在下，更替滿江湖解惑？”
    華青青瞧了眼秦玉鳳，又衝霍風拱了拱手，徑直走向了胡驍。
    反觀胡驍，眼看著華青青的靠近，他的笑意愈加明顯了：“小姑娘別總皺眉頭，再大的事情都不值得一個小姑娘這樣皺眉頭的。”
    “我有兩個問題”，華青青瞪著胡驍，道，“哦，不對，是三個問題。”
    胡驍道：“三個問題？哪三個？”
    華青青道：“首先，我不是個小姑娘了。”
    “這世上隻有一種人會拚命向其他人證實自己長大了”，胡驍瞅著華青青笑，“姑娘可知是哪一種。”
    華青青沒理睬胡驍的話，徑直接著問：“你和霍風有仇？”
    “霍風？”胡驍道，“秦嶺霍家的霍風？”
    華青青打量著胡驍。
    胡驍道：“我才剛想問姑娘是怎麼和他走在一處的。”
    “那就一定是霍家和你有仇”，華青青截口道。
    胡驍笑笑，道：“人在江湖混個幾年，總能給自己積攢下一些仇人的，那其中還包括一些單方麵的仇恨。”
    華青青道：“所以，霍家和你之間，確實是有仇的。”
    胡驍道：“”仇”字的分量太重，在霍家的問題上，我當真承受不起。要說這秦嶺霍家和我之間的過節，一兩句話可真說不清楚。”
    “哦”，華青青道，“行吧，算被你蒙混過關了。”
    胡驍笑道：“既如此，咱們還是先上樓。姑娘還有什麼問題，咱們上了樓再說。”
    華青青點點頭，道：“好。”
    時間是個奇妙的東西，她總是有本事在最微妙的時候在人的感受中慢得莫名其妙。
    譬如現在的金沙樓上。
    時辰早已過了，非但房幽慶身為主人遲遲未到，就連逍遙宮的弟子也都始終沒有現身，這一切令得一早就上了樓準備看好戲的人們的眉宇之間都隱隱顯露著莫名的愁緒，就連胡驍和華青青走過時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每個人多看了幾眼，換句話說，也就是被所有人關注了整整一路。待得總算坐下了，華青青的心裏認認真真地翻了個白眼。
    胡驍瞧著華青青，微笑著說道：“不開心？”
    “你很開心？”華青青看了胡驍一眼，反問道。
    胡驍神秘一笑，道：“至少，我並不著急。相比他們，至少我們能肯定得說，逍遙宮找誰的麻煩，也不會找我們麻煩的。”
    華青青噗嗤一笑，道：“胡大哥，我往日真沒看出來，你倒還真有些泰山崩於前而麵色不改的冷靜。”
    胡驍瞅著華青青笑：“姑娘誇獎了。”
    華青青道：“好，我承認，我確實有些不冷靜了。”
    胡驍笑笑，沒說話。
    倒不是他無話可說，胡驍是看得出來，華青青有話想說，卻一時說不出口。胡驍知道，越到了這個時候，他越隻能等她先說，也免得她聽了他說的話，什麼都不想說了。
    華青青看著胡驍，沉默了半晌，道：“胡大哥，你可知道，其實，秦姐姐不是來找我的。”
    胡驍一皺眉。
    “難得”，華青青嫣然笑道，“能見到你這樣的神情，還真是難得的緊。”
    胡驍凝視著華青青，道：“秦姑娘專程來找我，何事？”
    華青青道：“自昨日公子現身起，我還以為其他誰的事情都無法讓你這般上心呢。”
    胡驍道：“所以，在你看來，他們之所以今日對你我這般關注，都是因為我昨日沒有給予他們足夠的關注咯？”
    華青青嫣然道，“難道不是？”
    胡驍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笑了笑。
    華青青道：“秦姐姐來也沒其他多餘的事情。”
    胡驍挑起眉。
    華青青道：“之前，我帶她去見了司岩公子。”
    胡驍目光閃爍，道：“事情解決了就好。”
    華青青沉吟著，壓低聲音，問道：“還有件事情，你聽說了嗎？”
    胡驍道：“這件事，和秦姑娘找我去給公子帶話的原因，不是同一件事？”
    華青青沉吟著問道：“房家有暗衛，你知道嗎？”
    胡驍點點頭，道：“這幾年，房家但凡需要人去做那些個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由房家自己養的暗衛出馬的。說是”暗衛”，實際上就是殺手。就安全性上來說，自家養的暗衛確實要比臨時從黑道找人辦事要更安全，隻不過，江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哪怕家大業大如現在的房家，要想養暗衛，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換句話說，這在江湖上早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緩緩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在昨日，他現身之後，房家的暗衛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了。”
    胡驍不說話了。
    華青青依舊凝視著胡驍，也沉默了半晌，才接著道：“看胡大哥的反應，即便胡大哥事先不知內情，也對是誰人對房家暗衛下的手有了自己的猜測了。”
    胡驍道：“你好像話中有話。”
    華青青嫣然道：“沒，我一向直來直去，從不話中有話。”
    胡驍顯然沒多少興趣和華青青在這個話題上再爭論下去，他緩緩笑了笑，接著說道，“青青，你應該知道，有時候，一件事的結果，比它的過程要重要得多。”
    “難道不是始終結果比較重要嗎？”華青青瞅著胡驍，道：“你為何要說有時候。還有，你為何好端端地突然說這個，你又話裏有話了。”
    胡驍道：“之所以這樣說，隻是因為，這世上的所有事，並不是每一件，都會有個結果的。至少，有很多，結果和你事先預料的，會有很大不同。”
    華青青看著胡驍，道：“你的意思，我想，我能明白。隻不過……”
    胡驍截口道：“隻不過，但凡有一絲機會，你還是想知道真相。”
    華青青徹底閉上了嘴。
    胡驍也笑了笑，不說話了。
    華青青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房氏暗衛的事情，你知道些什麼？我換個說法，你猜到了什麼？”
    胡驍：“我不知道。”
    “我不信”，華青青嫣然道。
    胡驍道：“我答應過，但凡能給你答案的，一定會給你答案。但偏偏這件事，我知道，無論我說多少次不知道，你都不會輕易相信，但我當真是什麼都不知道。至少現在，我當真是沒有答案能給你的。”
    華青青看著胡驍，一字字道：“有朝一日，倘若你知道了真相，你會告訴我嗎？”
    “會”，胡驍答得毫不猶豫。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我相信你。”
    胡驍笑了笑。
    華青青道：“你一大早去做什麼了？”
    胡驍道：“天香樓的事務，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確實不值一提。”
    話音才落，整個金沙樓忽然一陣騷動。胡驍一抬下巴，華青青會意一笑，扭身去瞧，遠處，隻見房幽慶正緩步走上金沙樓。
    “要說咱們這位房盟主”，胡驍緩緩一笑，道，“還真的是懂人心。”
    “此話怎講？”華青青遙望著房幽慶的目光投向了胡驍。
    胡驍則仍遙望著房幽慶登樓之處，緩緩道：“姍姍來遲。”
    “就憑這個？”華青青不解道。
    胡驍瞧了她一眼，道：“人人都知道今日定會出事，他房幽慶偏偏今日姍姍來遲，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華青青道：“他是穩如泰山，隻可惜，他還是先來了。”
    胡驍斟酌道：“你說得對，也不對。”
    “我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華青青道，“難道他今日不會來？”
    胡驍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長長地出了口氣，目光投向了金沙樓的對麵，道：“姑娘早先帶秦姑娘去見司岩大司尊時，可曾見到公子？”
    華青青看著胡驍，瞳孔緩緩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