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又是三更。
    最後一撥客人可算是走了，華青青問店家要了一壺酒，找了一大圈，可算是在屋頂上，找到了胡驍的身影。
    胡驍手裏拎著酒壺，衝著她笑。
    華青青又在原地站了半天，總算是開口問道：“胡大哥在看什麼？”
    “月亮”，胡驍衝著華青青一舉酒壺，道，“月亮。”
    “月亮？”華青青回頭瞧了眼，不解道，“又不是十五，有什麼可看的。”
    胡驍喝了口酒，拍拍身邊，道：“坐，先過來坐下，坐下再說。”
    華青青一步步走向胡驍，道：“本以為你有什麼要緊事，才將這一二三，接連三撥客人都丟給我這個”天香樓中人”，結果，你卻一個人在這裏躲清閑。”
    “既是大家眼中的”天香樓中人”，替我這個樓主做點事”，胡驍有意停頓了下，笑道，“不是正常的嘛！”
    華青青也不和胡驍多說，她隻是在胡驍身邊坐下，坐下之後甚至伸長了兩條腿。
    沉默了半晌，胡驍終於放下了酒壺：“都走了？”
    華青青又看了胡驍一眼，隻見胡驍雙目清明，一點酒意都沒有了，不自覺便橫了胡驍一眼。
    胡驍瞧著華青青，半晌，忽然道：“我仔細想了想，明日的這場大戲，你還是不要去看了。”
    “為何？”華青青怔了怔，劈手奪過胡驍手裏的酒壺，道，“我又不是要去拚命，我為何不能去。再說了，你不是一向好奇心很重的麼？難道你真變了？難道你不打算去看看咱們那位房盟主究竟會不會依約交出那暗器的主人？”
    “青青，你誤會了”，胡驍有意停頓了下，解釋道，“我是不讓你去，而不是自己也不去。再說了，就看在那一二三，接連而來的三撥江湖豪客的份上，我也不能不去。”
    華青青看著胡驍，先點了點頭，又“嗯”了聲，道：“要說起他們，我倒是真是十分好奇。”
    “好奇？”胡驍笑道，“好奇什麼？”
    華青青嫣然道：“胡樓主，你明知故問了。”
    胡驍又笑了笑，道：“不僅你好奇，我也很好奇，這些個往日裏自詡光明正大的大俠，為何突然自動和我這個自甘墮落的邪魔外道稱兄道弟了起來。”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沉默了半晌，道：“所以，你不叫我去，是因為你覺得我會出事。”
    胡驍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話，隻是輕輕歎息：“你還是要去。”
    華青青沉吟著道：“你確定，明日的演武場上，我一定會出危險？”
    “我又不是神仙，不懂未卜先知”，胡驍看著華青青，苦笑著道：“姑娘若要找未卜先知之人，找我，怕是就找錯了人了。”
    華青青眨眨眼，嫣然道，“可是，那些專程前來拜訪天香樓主的門主長老們，可當真是當你這個天香樓主可以未卜先知。”
    胡驍苦笑搖頭。
    “不開玩笑了”，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依你看，明日究竟會發生什麼？”
    “不會是好事”，胡驍緩緩搖頭。
    華青青不說話了。
    胡驍有意容得華青青又想了想，才長出了口氣，解釋道：“雖說我不能未卜先知，但以我這兩年對公子的了解來推斷，公子既已抓住了此事，就不會輕易放過了。”
    華青青道：“怕是不僅你這麼想。”
    “所以”，胡驍接口道，“他們才會來拜訪我。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會去見他們。”
    華青青道：“你把我搞糊塗了。”
    胡驍道：“南宮兄弟？”
    華青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南宮世家，和中原的其他門派，有什麼不同嗎？”
    “沒有”，胡驍有意停頓了下，接著道，“也有。”
    華青青不說話了。
    胡驍道：“之前我和姑娘說過，南宮世家的那位小公子，有著很神秘的師承門派。”
    “是，你說過”，華青青道，“我記得。”
    胡驍凝視著華青青，一字字問：“公子南來的根本原因，姑娘知道多少？”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可是，那又和整個南宮世家有何關係，值得你當真引薦他們去見司岩。”
    胡驍道：“我隻知道，那是個秘密。一個很多人浪費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隱藏的秘密，一個事關整個武林的秘密。”
    華青青道：“南宮世家，當真會和那個秘密有關嗎？”
    胡驍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緩緩說道：“暗器之事，說到底可大可小。咱們那位房盟主如若處理不當，這件小事，也許會引發了不得的大事。”
    “你是說”，看著胡驍，緩緩道，“如若房幽慶處理不善，他這個中原武林公認的第一大魔頭，極有可能會趁機逼房幽慶，甚至逼整個中原武林就範的。”
    胡驍笑了笑，道：“那倒不至於，隻不過，中原武林若還想”消滅魔教”，怕是就沒想象中那麼容易了。”
    華青青看著胡驍。
    胡驍道：“你之前說得好，比武之中以暗器暗中下手，原本隻有兩種結果。”
    華青青道：“在他們看來，無論成功與否，至少也會給司岩一個下馬威，畢竟逍遙宮此番南來帶的弟子並不多，若論及實力，逍遙宮並不占優勢。”
    胡驍看著華青青，頷首道：“對，他們敢暗中下手，應該就是已算準了，司岩會有所顧忌。算準了即便暗器不成功，而司岩真發現了暗器的存在，也不會認真追究。”
    “隻可惜，事與願違”，華青青道。
    胡驍道：“逍遙宮宮主的出現，就仿佛一盆冷水劈頭潑下，更重要的是，公子非但沒有讓這件事隨意過去，而是非要讓司岩大司尊和唐門唐大先生的比武有個勝負。”
    華青青看著胡驍，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沒有這場的勝負，這英雄大會，便根本進行不下去了。他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追究了。”
    胡驍道：“應該是。”
    “胡大哥”，華青青忽然道。
    胡驍瞧著華青青，道：“何事？”
    華青青道：“你說，他這麼較真，是不是因為他看到了發射暗器的人？”
    胡驍沒說化。
    華青青倒也沒非要等胡驍回答，她僅是略略沉默了下，問道：“胡大哥，依你看，單憑他的武功，究竟能不能拿下這武林盟主之位。”
    胡驍沉默了半晌，還是沒有回應華青青的話，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去，笑著道：“今晚上，這中州城內，睡不著的人，可就要多起來了。”說著，晃了晃酒壺，站起了身。
    華青青抬起頭，看著胡驍，道：“要去哪兒？”
    “回去睡覺”，胡驍眯著眼笑著道，“華姑娘，既然我勸說不了你，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這中州城中，一場大戲即將上演了。”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的身影，也不知看了多久，忽聽身後有人喚她。華青青吃驚非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夜霧已濃，屋頂之上，甚是光滑。就這麼一跳，華青青腳下便是一滑。也僅僅是差一點摔了下去，因為那聲音的主人，早已將她從失腳滑下去的邊緣攬了回來。
    盛宸，除了盛宸，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迎著盛宸的目光，華青青愣了愣，隻覺得雙頰發燙，下意識便將盛宸推開了去。
    盛宸隻是後退了兩步，連多餘晃一晃都沒有。反觀華青青，在這夜色之中，倒是略顯得狼狽。
    “你怎麼來了？”華青青搶先問道，“明日你既然還要去演武場，這個時辰，你難道不應該早就休息了嗎？”
    “我來看看你”，盛宸凝視著華青青，緩緩說道。
    華青青又愣了愣，道：“看過了，就回去睡覺吧。我也要下去睡覺了。”
    盛宸道：“從演武場回來之後，之前可是有很多人來找你們？”
    盛宸的眼睛亮亮的，華青青反問不說話了。
    盛宸沉默了半晌，淡淡道：“你既無事，我回去了。”
    華青青一愣，不自覺便說道：“你暫且留步。”
    盛宸果真回過了身。
    華青青道：“既然你來了，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盛宸道：“問，盡管問。”
    “你確實看到了暗器？”華青青看著盛宸的側臉，緩緩問道。這張臉，華青青已看過無數次，她早就發現，每當在月色之下，盛宸總是顯得特別冷峻，特別的，疏離。
    盛宸道：“是，我看到了。”
    華青青沉吟著，接著問道：“你已知是誰發射的？”
    “是”，盛宸停頓了下，接著道：“我知道。”
    “是誰？”華青青緊接著又問。
    盛宸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華青青的麵上。
    華青青咬了下嘴唇，又問：“你早就打算今日現身？”
    “不是”，盛宸溫言道，“我和司岩計劃好，倘無人暗中破壞比武，我便不會現身。以司岩的修為，整個金沙樓上的那些個掌門門主之中，能在他手下走過百招的，已然很少了。”
    華青青不覺一怔，笑道：“難不成，你想讓司岩公子拿下這個武林盟主之位？”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
    “那現在呢？”華青青又問。
    “現在？”
    盛宸的語氣似有不解，華青青眨了眨眼，道，“現在，你打算將那暗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