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誰？！”人群中的人聲強壓著明顯的緊張，“你當真是魔教大司尊？”
    司岩的目光掃過去，眾人爭相後退，人群一下子陷入混亂。
    相比樓下還有人有膽說話，金沙樓上更是鴉雀無聲。華青青緩緩掃了眼四周，暗暗笑了：隻要是來參加英雄大會的，無一不是自詡正義之士，十日有八日都將降妖除魔掛在嘴邊。可如今，當魔教的二號人物真的站在麵前，這些人臉上的表情，實在都是精彩得很。
    司岩掃過盛宸和華青青，直直投向了房幽慶，不光目光毫無波動，連語氣都毫無半分波動：“中原武林這英雄大會，已經很多年沒辦過了。”
    一言畢，金沙樓上眾人議論紛紛。
    司岩也不介意，隻是接著說了下去，“此刻，在下站在這裏，眼前皆是中原武林中有名有姓的大俠。隻不過，既是英雄大會，怎能獨獨缺了我逍遙宮。這樣盛大的場麵，若沒有了我逍遙宮的參與，豈非擔不上”公平”這兩個字？”
    “大司尊到來，蓬蓽生輝”，房幽慶居高臨下凝望著司岩，語氣平靜而淡漠，也算是給了心有惴惴的江湖中人們吃了一顆定心丸，“隻不過，房某既未收到大司尊的回音，也就自然而然地認定大司尊已改變了想要參加英雄大會的主意了。”
    “是麼？”司岩輕輕一笑，邪邪道，“在下靜候了數日，始終未接到房盟主的回音，在下還以為，是中原武林看不上我逍遙宮呢。”
    “既如此就不該來”，人群中，有人小聲說著。
    房幽慶目光閃爍，緊接著笑了笑，道：“大司尊一定得相信在下早已寄出了回信，大司尊始終沒有收到，怕是那信，在途中遺落了。”
    “中原到逍遙山路途遙遠”，司岩淡淡一笑，繼續道，“看樣子，還真是在下錯怪房盟主了。隻不過，我們既然千裏迢迢地來了，房盟主總不能讓在下帶他們回去吧。”
    “魔教這都打上門來了，誰敢真說不歡迎嗎？”
    說話的人聲音依舊不甚大，較之前麵那句甚至算得上很小，可司岩還是聽到了。實際上，非但司岩聽到了，華青青也聽到了。當她隨著司岩的目光回頭望過去時，眼睜睜看到了人群的又一次混亂。緊接著，她又聽到了司岩的聲音。
    “誰說的？”
    人群中，所有人麵麵相覷，連空氣都好像一下子停滯尷尬了起來。
    司岩笑了笑，又問：“方才的話，是誰說的？”
    “我說的。”
    終於有人越眾而出，一下子又引起了現場的又一陣緊張，連那些端坐在金沙樓頭的江湖名流們這下也都或多或少地向著秦玉鳳投去了目光。
    秦晉。這越眾而出的人，居然是秦家的小少爺秦晉。
    華青青瞄了盛宸一眼，正巧遇到了他的目光。華青青怔了怔，歎了口氣，隨著盛宸重又走向了金沙樓的方向。
    “是你？”司岩盯著秦晉，少頃，忽然一笑，道，“你是？”
    “秦，秦晉”，秦晉接口道，“關中秦家。尊駕，則是逍遙山逍遙宮的大司尊，是中原武林人人皆知的魔教二把手。”
    司岩沒承認，但也沒否認，隻是淡淡一笑。
    秦晉凝視著司岩，半晌，朗聲道：“江湖傳聞，魔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測，中原武林能與之一戰者屈指可數，小可卻不信，隻可惜，貴教教主現下不在這裏。而尊駕在魔教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必也是武藝超群之人。”
    “公子是想和在下一戰？”司岩看著秦晉，眼睛亮亮的，“現在？”
    “是”，秦晉應道，“就現在。大司尊既然深得魔教教主的信任，不知武功如何。今日，當著中原武林群豪的麵，司尊可敢與我一戰？”
    司岩微微眯眼，隨即笑道：“在下沒理解錯的話，公子這是不僅要挑戰在下，還想殺了我家公子替中原武林除害了？”
    “是又如何”，秦晉道，“不是又如何？”
    司岩打量了下秦晉，嘴角緩緩翹起，笑著道：“公子若真想戰，戰便是。”
    樓上，秦玉鳳一下子站了起來。
    秦晉握緊了劍，高聲道：“你看不起我！”
    “不敢”，司岩接口道，“既是公子眼中的邪魔外道，自然是不敢看不起在場的任何一位的。隻不過，在下聽說，此番英雄大會，比武隻需點到為止，公子如此激動，難不成打算和在下生死相拚？”
    秦晉瞪著司岩不言語。
    司岩瞅著秦晉，笑著道：“無論如何，在下隻是擔心，稍後一旦動起手來，公子難免會受傷。公子若當真受了傷，哪怕是自己弄傷了自己，場麵都不好收拾。”說著，司岩停頓了下，繼續說道，“畢竟，是公子挑戰得在下不是？！”
    這樣的場合，真的不該笑，然，司岩這話出口，已經有人在笑了。
    秦晉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恨恨道：“牙尖嘴利！”
    司岩的笑意愈發明顯：“公子說在下牙尖嘴利，不錯，在下確實如此，我家公子也時常這般說在下。然而，在下私心裏想著，這”牙尖嘴利”不恰好正是你們中原武林中人分辨正邪的其中重要一個條件嘛！”
    房梓安忽然截口道：“秦公子，不必聽他胡言亂語，斬妖除魔乃是我等名門正派的天職，不必與他講什麼江湖道義。在下先上，公子稍後。”說著，已合身撲向了司岩。
    若說方才的房梓安隻是因為想要贏才不顧一切，現下的他則猶如泄憤一般妄圖招招致命。隻可惜，以他的武功，一旦司岩展開身法，別說傷到司岩，他連司岩的衣角都沾不到。在場的人人皆知行家，自然看得出來現在的情況，魔教大司尊一旦還手，房梓安的性命就危險了，然而卻沒有人開口阻攔，惟留下房梓安疲於奔命。好在他也不算笨，十招之後，房梓安眼珠一轉，硬生生收回了他的劍勢，大叫道：“停！”
    司岩身形一頓，一下子落在他麵前，就恰好落在他麵前。咫尺的距離，溫柔卻疏離的微笑：“這位公子才攻了十五招，也許再攻幾招，便能逼得在下還手了，為何突然要停？”
    附近有人在偷笑。
    房梓安的臉白了白，道：“我才不上你的當！你本就以逸待勞，而我方才已連戰了幾陣早已疲憊。你適才更加是隻守不攻保存體力，這麼下去，我肯定贏不了。可你如此行事，即便勝了，也勝之不武。你是魔教的第二把交椅，也算是有頭有臉之人，我猜你也是要臉的。”
    司岩道：“那，公子你倒說說，有什麼好的辦法？”
    房梓安作勢想了想，忽然一指秦晉，大聲道：“這樣吧，你先和秦公子較量，下一場，你我再一決勝負。如何？”
    “好”，司岩掃了眼秦晉，淡淡微笑，道，“就按公子說的辦。”
    房梓安轉身便走，徹底離開演武場之前還偷著瞅了眼司岩，似乎是擔心司岩反悔。
    司岩當然不會反悔的，較之半路殺出來的房梓安，他本就對秦晉的興趣更大。
    秦晉握緊了長劍，道：“請。”
    話分兩頭，我們說回樓上。
    眼見這情勢，秦玉鳳已經著急得指甲都捏進了金沙樓的木頭，她幾次想出手了，可問題是，司岩和秦晉的比武始終沒有開始。既然比武沒開始，她便無法中途幹預。
    “秦姐姐。”
    秦玉鳳回過頭，看到華青青正躲在角落裏，衝著她招手，不由皺眉。
    華青青又招了招手，喚道：“秦姐姐，你來。”
    秦玉鳳想了想，又向台下看了眼，才走了過去。角落中，除了華青青，還有盛宸。
    秦玉鳳一見盛宸，怔了怔，道：“公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盛宸看著秦玉鳳，想了想，恍然道：“哦，姑娘說的是樓下的事情啊。不是令弟挑起來的嗎？”
    華青青瞅了盛宸一眼。
    盛宸道：“秦姑娘若是真不放心，便下去將令弟換回來即可。”
    秦玉鳳看著盛宸不說話。
    盛宸道：“方才司岩也說了，此番比武是點到為止。”
    “話說回來”，華青青忽然道，“這晉少爺是如何下去的，之前不是還有人貼身看護著他的麼？”
    秦玉鳳想了想，搖了搖頭。
    “怎麼？”這次，說話的是盛宸，“秦姑娘，慢慢講。”
    秦玉鳳道：“一開始，舍弟確實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在方才公子和房家那位少爺動手時，有個朋友找我說了幾句話，待我回來時，他已不在了。”
    盛宸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
    秦玉鳳看看盛宸，又看看華青青，道：“公子是不是知道什麼？”
    華青青截口道：“秦姐姐，不用管他，小妹和你一道去，我們兩個打一個，就不信贏不了！”
    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無奈搖頭。
    秦玉鳳看著盛宸，想了想，道：“公子依舊在懷疑舍弟。”
    盛宸沒承認，卻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了。
    少頃，是盛宸打破了沉默：“秦姑娘隻管安座便是，至於晉公子麵對的問題……既然我之前已答應過要幫姑娘解決，便會做到的。我隻希望，晉公子要認清楚自己麵對的局麵。”
    華青青看看盛宸，又看看秦玉鳳，道：“你們在講什麼，我又不懂了。”
    秦玉鳳嫣然一笑，道：“青青，我真希望，你能一直都不明白。”
    “誒，你說清楚”，華青青被秦玉鳳拉著走向秦家的坐席，回頭瞅了眼發現盛宸早已離開，不由跺著腳道，“秦姐姐，你們這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秦玉鳳的目光重新投向樓下，半晌，歎道：“盛公子心思之縝密，心機之深沉，我等實在是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