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金釵？”
    “是，他說金釵。”
    “我聽說，今日這比武本就是方掌門提出的，這位公子自恃武功好，這麼做，為的是給方掌門下馬威吧。”
    “都知道他武功好，可若真用一枚普通的金釵戰方掌門的泰山重劍，也未免太狂妄了些。泰山派現在在江湖上盡管不算什麼，然方掌門終究是一派掌門，單論武功在江湖上也能排在一流的行列，這樣子怕是不妥！”
    “還是少說兩句吧，他能得到盟主的禮遇，自有他的過人之處。而你我這樣的江湖遊民，連金沙樓都沒資格上去，哪還有那麼多想法。”
    “這樣的公子哥，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還是希望方掌門能教訓教訓他。”
    盛宸說得話，讓人驚訝於他深厚的內力之餘，他居然要以一枚金釵對戰重劍，這樣的決定非但在圍觀的江湖客裏麵引起了一陣騷動，就連金沙樓上的氣氛也一下子微妙了起來。有不少人都有意無意地看向房幽慶。
    這房幽慶到底是見過世麵的武林盟主，在這個時候隻是淡淡一笑，甚至連口都沒有開。
    倒是另外一麵的秦玉鳳忍不住道：“青青，這……”
    華青青瞧了眼秦玉鳳，伸手摘下了金釵。
    這泰山派和江湖中大多數舊的大門大派一樣，在早已過去的彼此征伐之中失去了它在江湖中的地位。話雖如此，這“泰山重劍”卻依舊是江湖中人尤其是劍客們人人欽慕的絕技之一。
    華青青也是劍客，也不會例外。
    這泰山重劍作為江湖中極少數不需以內力為根基的一流劍法，一麵保證了修習者即便在內力受損的情況下也能正常使用，一麵又以大開大合循規蹈矩的風格杜絕了江湖上將它歸類在奇技淫巧一類武功之內，真可謂“獨特”二字。其次，這泰山派的先祖早年憑借三十六手重劍橫掃江湖名揚天下之後百年之久，泰山派始終都沒有弟子能將“泰山三十六手重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光日久，尤其在泰山派失去了原本江湖地位的如今，人們對這曾經名震天下的泰山重劍與其說“敬畏”倒不如說是“好奇”更為貼切。
    不過，隨著方掌門的橫空出世，介於他在重劍上精深的修為，江湖中對泰山派也不得不又敬重了起來。在江湖上，很多人都說，若泰山派想要恢複昔日的輝煌，最有可能的做到的，就是這位方掌門了。也正因如此，這場比武引起的關注，遠遠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
    除了華青青。相處日久，她多少已對盛宸有了幾分了解，她看得出來，盛宸若真有心氣一氣這泰山掌門，也不會用如今這方法了。
    華青青衝秦玉鳳笑一笑，安撫道：“秦姐姐，稍候。”說著，手腕一抖。
    這個時辰，正是陽光愈來愈強的時辰，金釵不出意外的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直奔盛宸而去。
    正當所有人的好奇心或多或少為這道金光所挑起之際，這金光，居然說消失就消失了。在場的大多數都是江湖中叫的上名字的人物，日常之時各個自詡眼力超群，然而，當沒有人看出金釵究竟如何到的盛宸的手中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閉上了嘴。
    原來，那一副紈絝公子打扮的盛宸盛公子，在這個誰拳頭大誰聲音大的江湖，真的有倨傲的資本。
    盛宸以釵代劍，擺出一個常見的起手勢，淡淡微笑道：“實不瞞方掌門，在下聽說泰山重劍已久，也確實挺想領教一下的，多謝掌門給了在下這個機會。我的兵刃已取來，方掌門，可以開始了。”
    方掌門鐵青著臉，半晌，緩緩抽出了那柄曾經名震天下的重劍。咬緊牙，方掌門道：“看好了。”
    “請”，盛宸掃了眼那柄重劍，目光再次投向了方掌門。他說的客氣，實際上目光無波，這名震天下的泰山重劍，似乎，全然不在他的眼裏。
    泰山方掌門也許的確年輕衝動但終歸是一派掌門，自有其眼界。當盛宸最初向華青青索要金釵之時，他的確有那麼一瞬間認為盛宸有心折辱於他而氣得不輕，可當盛宸捏住了金釵，他反而靜下了心。這些年，方掌門也已遇到過不少對手，然盛宸這樣的，卻當真是獨一無二的。當他靜下心，方掌門赫然意識到，盛宸手中的這枚金釵，非但不是為了折辱於他，反倒真是為了給他麵子。
    泰山重劍不以內力為基，然出鞘之時亦是劍光閃爍，威力不凡。隻可惜，麵對出鞘的重劍，隻見盛宸兩指捏著金釵，依舊是擺出一個最簡單常見的起手式，表麵上看起來，盛宸似乎忘記了反應，以他的姿勢，空門大開仿佛坐等被對手攻擊，實際上，行家一眼就看得出來，盛宸周身上下居然毫無破綻。
    前麵就說了，方掌門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許排不進第一流的行列，但該有的眼界他還是有的。隻是，重劍既已出鞘，便絕不可能有空回之理。
    話說回來，就在方才盛宸有意顯示內力之際，方掌門便想好了他的進攻之策。現下，即便方掌門已意識到對手的武功應該比他想象的要高，然而在他看來，隻要他能以重劍沉重卻快的風格壓製金釵的輕巧靈動，即便不能一擊致勝也要逼得盛宸忙於自保。這樣的話，即便會輸，起碼也不會輸的那麼難看。
    方掌門的想法在一般情況下確實已是最好的選擇，隻可惜，盛宸的功力比他想象的還要高很多。
    一根普通的金釵在盛宸手裏如同一柄短刃，加之盛宸的招式十分古怪而隨性，步法更是方掌門根本連見都沒見過的，盛宸不僅沒被方掌門壓製，反倒是招招都恰好壓製地重劍抬不起頭來。
    既全然抬不起頭，又不會被逼認輸。居然變成了是平局，詭異的，由一方引導的，誰也不輸，誰也不贏的局麵。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幾十招便過去了。就連周圍圍觀的人都看出了方掌門的吃力，反觀盛宸，似是比一開始更加隨意了。連平時和泰山派不睦的都已暗中替方掌門捏了一把汗了。
    “生死不論”，這是泰山掌門的豪言壯語，是很多人親耳聽到的，如今，眾人都意識到了，這位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泰山方掌門的命，已經捏在了對手的手裏，不免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秦姐姐”，華青青掃了一眼四周，又將目光投向了樓下，緩緩道，“你說，為何會拖延這麼久？為何不就此給方掌門一點顏色瞧一瞧。”
    秦玉鳳看了華青青一眼。
    華青青回過頭：“是他說生死不論的。”
    “不會的”，秦玉鳳喃喃道，“應該不會的。”
    華青青皺眉道：“什麼？什麼不會的？”
    秦玉鳳道：“我是想說，公子若真想下手，方掌門早就死了。你難道沒看出來嘛，公子這是有意給方掌門麵子。”
    “秦姐姐”，華青青瞅了秦玉鳳一眼，道，“我是擔心，這麼拖延下去，會出其他的事情。”
    “你認為，會出什麼其他事？”秦玉鳳問。
    華青青搖搖頭，道：“我說不出來，我就是隱約覺得會出事。”
    秦玉鳳眨了眨眼，道：“若是我沒看錯，馬上就會結束了。之後，你有什麼問題便可以自己去問他。”
    華青青沒說話，她也不需要說話了。
    樓下，方掌門眼看著盛宸已陷入了重劍的劍路之內，還未來得及喘息，他的眼前突然一花，金釵已直直地指在他的咽喉之上。
    方掌門還未來得及眨眼，盛宸已收回了金釵，就勢抱拳，道：“承讓。”
    方掌門“哼”了一聲，回身便走了。
    盛宸目送方掌門離去，接著目光投向了房幽慶。
    房幽慶哈哈一笑，道：“盛兄果真武藝超群，快請登樓才是。”
    盛宸拱手一禮。
    “果真是一場精彩的比武”，房幽慶掃視四周，道，“相信有了這麼精彩的開場，此番英雄大會必然會異彩紛呈。”
    “盟主還是快點說大會議程吧”，有人提議。
    “今日在場諸位皆是江湖中的英雄，房某也不拘泥，便直言不諱了。這次的英雄大會，參加門派甚多人數更是眾多，為求公允，經過房某和諸位掌門商議決定，自今日起，以五日為限，每日的巳時開場，日暮之際結束，待到最後一天日暮擊鼓時分，尚且站在台上的那個人，便是整個武林的領袖。由他帶領之下，中原武林共同出擊，必將一舉擊敗魔教，承平宇內。”
    現場一片歡騰。
    房幽慶淡淡微笑，一回身。側後方，房家大管家走出來，接替房幽慶繼續說了下去。而房幽慶則三步並作兩步迎向了盛宸。
    “公子今日定要給房某這個麵子和房某坐在一處觀戰”，房幽慶拉住剛走上來的盛宸，“以公子的武功，一兩日內輪都輪不到公子你的。”
    盛宸看著房幽慶，謙讓道：“這，不太好吧。”
    房幽慶不說話了。不說話，也不放開盛宸的手腕。
    盛宸緩緩一笑，道：“盟主如此盛情，在下若在推脫似乎就是矯情了。”
    “公子請”，房幽慶側身相讓。
    盛宸道：“盟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