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青回頭看了眼。
    盛宸隨著她回頭，隻見房門緊閉，屋中的聲音一丁點都傳不出來，不由也是目光微微閃爍。這時，他聽到華青青的自語，聲音很低，低的以盛宸的耳力都幾乎聽不到了。
    “秦姐姐是個好人，無論如何，好人都應該有好報。”
    盛宸輕輕道：“秦姑娘英姿颯爽，仗劍於江湖。莫說女子，盡管是這世間的男子，也沒幾個當真比得上的。這樣的人，確實應該有好報。”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你話中有話。”
    盛宸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道：“以我聽說的那隻關中金鳳來講，這樣的事情，難不倒她的，你盡管放心。”
    “可是……”華青青遲疑著，看向盛宸。
    “什麼？”盛宸緩緩一笑，道，“你想問什麼，盡管問。”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長長得出了口氣，道：“不瞞你說，我還是希望是司岩公子弄錯了。但我心裏清楚，他不會錯。既然司岩這事兒沒辦錯，那麼，我想來想去，能令得晉公子那樣的人暗中做這樣的事，隻有一種可能了。”
    盛宸沒說話。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做宮主，手握不知多少人的生命，真的有意思嗎？”
    “姑娘問我？”盛宸看著華青青。
    華青青點點頭。
    “有意思與否”，盛宸道，“每個人的判斷方式不同。而且，一個人身處的情況不同，得出的結論也不會一模一樣。這個問題，姑娘當真不該問我。”
    華青青道：“那問誰，晉公子，還是房盟主？”
    盛宸笑了。
    華青青道：“你又笑話我。”
    盛宸含笑道：“正因為秦家有”傳媳不傳女”的家規，所以，既造就了關中金鳳這樣的一代女俠，也造成了秦姑娘回家打理家事的局麵。同樣得，有人也是因為這個家規的存在被無形中剝奪了屬於他的權力。不過，如若這位晉公子當真如我所想這般心機深沉，倒真是個有趣的人。”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留意到了華青青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幫我個忙，好嗎？”
    華青青點點頭。
    盛宸道：“你也看出來了，我一時半會走不開，麻煩你幫我去見一見司岩，到時見了他，你有什麼問題，盡管問他便是。”
    華青青愣了愣，道：“你在說我嗎？”
    盛宸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解釋道：“司岩既然送來了人，他定然有他的想法，你有何問題，盡管問他便是。”
    華青青又回首看了眼那柴房，隻見房門緊閉如舊，短時間內似乎也不會被打開。華青青又想了想，道：“好，我去。”
    中州城外，觀潮之亭。
    亭中有人，陌生人，和華青青一樣的觀潮人。
    華青青在長階下站了站，才抬腿向觀潮亭上走。才走了幾步，就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華姑娘，請留步。”
    華青青應聲回頭，隻見司岩正一麵自不遠處得暗處走出，一麵向她招著手，似乎是對見到她沒什麼意外。華青青心念微動，笑了。
    海岸，微浪。
    華青青率先跳上矗立在岸邊的一塊很大的礁石，回頭喊：“上來，上來說。”
    司岩應得爽快，一下子也跳上了這塊石頭。緊接著，就走到華青青身邊坐下了：“姑娘找我找得這麼急，是我家公子出了什麼事嗎？”
    華青青眼珠一轉，笑道：“以你家公子的武功，他不叫別人出事就好了，他怎麼可能出得了事。”
    司岩凝視著華青青，打了個哈哈，道：“姑娘說得有道理，既然並非是我家公子出了事，那姑娘找我，是為了那個”禮物”？”
    華青青道：“我就這般好猜麼，不僅你家公子能猜到我在想什麼，連你也隨隨便便就猜得出了。”
    司岩沒承認華青青的話，但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目光投向了海麵。
    華青青看著司岩的側臉，斟酌了下，道：“實不相瞞，我認得秦晉。”
    “哦？”司岩收回了目光，笑道，“當真？”
    華青青點點頭。
    司岩道：“很熟？”
    “不熟”，華青青歎了口氣，道，“我與他的姐姐，也就是現如今整個關中秦家的掌家之人秦玉鳳相熟，與他，認識，不熟。”
    “秦玉鳳”，司岩眼睛一亮，笑道，“姑娘說的，是關中金鳳秦玉鳳嗎？”
    華青青點點頭。
    司岩略略沉默了下，輕輕道：“姑娘此來，是因為懷疑了抓錯了人，還是來替秦家說好話的。”
    “所以”，華青青凝視著司岩，一字字道，“你真的有可能是抓錯了人嗎？”
    司岩道：“沒有。”
    “沒有？”華青青道，“你知不知道，我們之前曾遇到過一個假冒魔教大司尊的人，據說，此人乃是魔教的弟子。”
    司岩道：“那事兒我已處理了。”
    華青青看著司岩，想了想，道：“他們，有關係嗎？”
    司岩道：“即便我說沒有，想來姑娘也是不信的。”
    華青青不說話了。
    司岩斟酌了下，開口道：“姑娘想必聽說過十來年前中原武林和我們之間曾爆發過一場大規模的爭鬥，那場爭鬥之中，兩方都死了不少人，爭鬥之後至今，便再沒有大規模的爭鬥了。”
    “你說的應該就是中原武林傳說中的那次正邪之爭”，華青青道，“這些年，中原武林和你們的確是沒了大規模的爭鬥，然而小得摩擦卻從未徹底消失過。”
    司岩道：“之所以從未消失，就是因為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眼中，我逍遙宮中人總是時不時出現在中原。不僅出現，每次出現，還必會做壞事。而他們，每次都扮演著拯救民生的大俠角色。”
    華青青凝視著司岩，半晌，皺著眉道：“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
    “你們日前遇到的人，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司岩道，“而這些年，在中原活動的魔教弟子，都並非來自我逍遙宮。”
    華青青怔了怔，臉色逐漸變了，道：“我為何要信你。”
    “若你不信”，司岩目光一閃，緩緩道，“你就不會問了。”
    華青青道：“就算我信你吧，可秦晉身為關中秦家的小公子，又已在江湖中有了自己的盛名。他為何還要這麼做呢，我想不明白。難道他還缺什麼嗎？”
    司岩道，“現在的秦家家主，數年前已不能理事了，然而卻還將所有的權力抓在自己手裏，絲毫不見放權的意思。至於那隻”關中玉鳳”，說到底，不過和我差不多，隻是個幹活的罷了。”
    司岩停頓了下，又道：“幹活的，也就可能是背鍋的。”
    “你的意思是”，華青青道，“家裏人做的事情，也許她知道也許她不知道，但當反噬來臨時，那一切的反噬就會落在她的頭上，不管她究竟知道多少。”
    “姑娘果真聰明，一點就透”，司岩輕笑道，“怪不得我家公子喜歡和姑娘說話。”
    華青青道：“所以，你沒送錯禮。”
    “這個自然”，司岩道，“我可不及我家公子那般大度。他們這些年來冒名頂替的，可是我。”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一字字道：“那關中秦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司岩道：“姑娘若想聽故事，就去找胡驍胡樓主。我呢，什麼都會，偏不會講故事。”
    華青青怔了怔，笑道：“我才不想聽故事，我隻是想問，大司尊大人，既然秦家的小公子一直在暗中假扮你，你打算將秦家怎麼辦。”
    司岩凝視著盛宸，沉默了片刻，道：“公子讓姑娘你來，而不是公子自己前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什麼意思”，華青青道，“我不明白。”
    司岩道：“姑娘也說你和關中金鳳有舊，必然不想關中金鳳出事了。”
    華青青眼睛亮了亮，道：“大司尊大人，當真能做的了這個主？”
    司岩凝視著華青青，緩緩微笑，道：“看樣子，姑娘是真的不夠了解我家公子。”
    迎著司岩的目光，華青青沒來由的愣了愣，定了定神，才一字字道：“我找大司尊大人你，實際上就隻有這一件事。”
    司岩點點頭。
    華青青道：“多謝大司尊大人坦誠相告，我想，接下來我也能睡個好覺了。”
    “姑娘過獎了”，司岩笑了笑，道，“這些日子，還得勞駕姑娘多幫忙照顧我家公子。”
    華青青看著司岩。
    “對了”，司岩道，“既然姑娘過來了，索性幫在下傳句話給我家公子吧。”
    “何話？”華青青的眼睛亮亮的，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又更像是想通了什麼，究竟是什麼呢，大約隻有華青青自己知道了。
    司岩道：“按原計劃，公子出現就行。其餘的事，我已都安排好了。”
    “何事？”華青青眨著眼。
    司岩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而是笑了笑，道：“姑娘回去後將我的話說予我家公子，到時候，公子若肯帶你去，他自然會帶你去的。至於我，還請姑娘就別難為我了。”
    華青青凝視著司岩，半晌，道：“也好，多謝。”
    司岩含笑道：“姑娘一路小心。”
    黃昏。
    盛宸一麵燃起燈火，一麵輕輕歎道：“好，我知道了。”
    “何時？”華青青看著盛宸，接著又問道，“何事？和秦家有關嗎？”
    盛宸搖搖頭。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莫不是，你真打算在中州除奸？”
    “為什麼不”，盛宸凝視著華青青，緩緩道，“逍遙宮中有人多年來一直和中原武林有聯係，這件事我告訴過你，也曾告訴你我打算如何做。”
    華青青道：“我以為，你改變了想法了。”
    盛宸笑了。
    “可是”，華青青道，“馬上就要英雄大會開始了。”
    盛宸道：“是，英雄大會開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我也去。”
    “好”，盛宸一字字道，“不過……”
    “你放心”，華青青道，“不該做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去做的，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