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華青青剛走上大街，突然下雨了。這雨，來得實在是猛了些。非但華青青無處可去鑽進了路邊的茶樓，原本趁著黃昏時的悠閑走上大街的中州人，十個起碼有八個都鑽進了和華青青同樣的茶樓。
    這茶樓平時也不算門可羅雀，這一下子卻變成了擁擠不堪。
    唯二的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都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顧得上躲在角落裏的華青青。
    “姑娘，要點什麼？”
    華青青本就剛搶到一個座位，也沒打算輕易讓給其他人，她衝著招呼她的小二嫣然笑道：“隨便來壺毛尖，另外，再隨便來兩盤堅果。”
    “好嘞”，小二笑道，“一壺毛尖，兩碟小食，馬上就到！”
    說馬上就到，還真是馬上就到，華青青才剛愣了愣神的功夫，小二已端著茶壺出現在了她麵前。
    “姑娘”，小二帶著職業化的笑容，“茶已到。”
    華青青含笑應著，看似隨口道：“今日這生意真不錯。”
    “多虧了這天氣”，小二喘了口氣，笑道，“不瞞姑娘，若是日日如此，這是得忙死人了。”
    華青青嫣然道：“忙還不好？”
    小二道：“錢沒人不喜歡賺，隻是小店這地方，每次這麼忙，之後總會出事。希望今日隻是因為這場雨吧。”
    “哦？”華青青目光閃了閃，也沒再問，隻是笑了笑，道，“小二哥去忙你的吧，我這裏不需要你專門照顧的。”
    “多謝姑娘。”
    小二話音剛落，已一頭紮進了一旁的忙碌中了，而華青青的目光，又投向了窗外的雨。
    華青青回到房家莊時已行將入夜，隻是這雨，非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更大了。
    敲門聲很輕，然而總算是讓華青青聽到了。她看了看手，起身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盛宸含笑看著她。
    華青青無端端覺得窘，她咳嗽了聲，道：“我一回來就聽說了。”
    “嗯”，盛宸隨口應著。
    華青青道：“你就不想問問我聽說了什麼？”
    “姑娘聽說了什麼？”盛宸隨著她的話問道。
    華青青翻了個白眼，道：“我本以為，出發去天巳坊前，都見不到你了。”
    盛宸溫柔一笑，道：“看樣子，姑娘這一趟，並不順利。”
    華青青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在生氣”，盛宸含笑應著。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轉身向房內走，“我聽說，中州下雨，一般都和我在中州遇到過的雨一樣，來得雖猛，去得卻也快。”
    盛宸掩好了房門。
    華青青在桌邊停步，看著盛宸，一字字道：“你問我此行順利不順利，這還真得看怎麼說了。”
    “不是順利就是不順利”，盛宸笑著道，“姑娘的話，我當如何理解？”
    “你讓我去天巳坊”，華青青沉默了半晌，緩緩道，“見的人，就是之前的那個人。而你叫我去，名義上是替你赴約，實則就是為了傳話。”
    “是”，盛宸應著。
    華青青道：“我相信”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但我終究是中原武林中人。”
    “我記得”，盛宸停頓了下，繼續道“姑娘說的話，我一個字都沒忘記。”
    “那你就不該讓我去做這件事”，華青青瞪著盛宸，一字字道，“有些過往，在沒弄清楚之前，我是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的。”
    盛宸沉默了半晌，突然道：“在天巳坊，姑娘可曾注意到了什麼？”
    華青青目光一閃，狐疑道：“你說的是，天巳坊……”
    盛宸點點頭，道：“是的，我的意思是，姑娘是否注意到一些不尋常的細節。”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道：“姑娘是中原武林中人，這一點我從未忘記。相信我們之前說過的事情，以姑娘的聰慧，也不會輕易忘記。”
    華青青道：“好像，是有。”
    “說說看”，盛宸瞧著華青青，微笑著道。
    華青青道：“這天巳坊中，好像確實不止一批人。”
    盛宸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關於這天巳坊，姑娘聽說過吧。”
    華青青沉吟著道：“聽說，天巳坊曾經屬於一家中原有名的富商。直到有那麼一天，那一家人，突然從這個世上消失了。後來，天巳坊就成了江湖上有名的無主之地。”
    “消失”，盛宸看著華青青。
    華青青點點頭，正色道：“按理說，一家子商人，即便和江湖中人有牽扯，終究不是江湖中人。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事情發生在這麼一家人身上，也確實是蹊蹺了些。”
    盛宸道：“還有嗎？”
    “還有？”華青青的目光閃了閃，搖了搖頭，道，“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嗯”，盛宸點點頭。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又沉默了半晌，問道：“凰羽堂，是做什麼的？”
    盛宸看著華青青，他的眼睛亮亮的，亮得令華青青一時間有些坐立不安。好在盛宸沒有令這樣的尷尬持續得太久，已解釋道：“凰羽堂原本主管的便是我逍遙宮的消息網絡。這三年，因為消息網的運行方式產生了變化，這凰羽堂的主要職能自然而然產生了變化。”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緩緩道：“公子讓我見得人，我見到了。他讓我回話，主尊給他的機會他一定會牢牢抓住不放手的。另外，凰羽堂堂主更換之事大司尊已知悉，後續事務已處理妥當。”
    “我知道了”，盛宸應道，“多謝。”
    華青青道：“你難道不懷疑？”
    “姑娘是覺得”，盛宸道，“這麼順利的見到了該見的人，有問題？”
    華青青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她看著盛宸，認認真真問道：“天巳坊中當真都是逍遙宮的弟子嗎？”
    盛宸道：“是姑娘去過那裏，我又沒有。”
    華青青不說話了。
    盛宸道：“姑娘怎麼看？”
    “我”，華青青遲疑了下，才一字字道，“方才已說過，我就是覺得不對勁。那些個弟子分明穿著一樣的衣服，可是看起來卻像不都是逍遙宮弟子。”
    盛宸道：“也許，不對勁才對。”
    “我不明白”，華青青看著盛宸，皺眉道。
    “上巳坊原本是主人姓白”，盛宸道，“如姑娘所言，白家曾經是中原有名的大商賈，而且是官商。”
    “官商？”華青青反問道，“真的？”
    盛宸笑了笑，道：“姑娘若不信，改日不妨去問一問餘六爺。昔年案子既然沒破，那麼，這白家的案卷，到現在為止應該還存放在六扇門之中。”
    華青青看著盛宸，緩緩道：“不瞞你說，我在上巳坊的附近打聽了下，周圍的百姓都私下議論說這房家和上巳坊真正的主人一家有關。隻是那主人一家已有多年未出現了，興許是早就死了，而房家的勢力卻越來越大，再加上時光的流逝，這上巳坊中究竟有什麼秘密，怕是已無人知曉了。而那上巳坊，這些年早成了一處由官府暫管的無主之地，偶然由官府之人向外出租，而近些日子住在上巳坊中之人，便是普通的租客。”
    “嗯”，盛宸隨口應道。停頓了下，盛宸道，“我來，還有另外一件事。這件事，和咱們那位房盟主有關。”
    華青青目光閃了閃，不說話了。
    “幾個問題”，盛宸道，“第一，適才眾人計劃之際你不在莊上，盟主讓我過來問一句，姑娘今夜要不要一同去天巳坊擒拿魔教妖人。”
    華青青看著盛宸，還是不說話。
    “第二個”，盛宸道，“也十分緊要。”
    “何事？”華青青問道，“你怎麼突然吞吞吐吐的，難不成你不去？”
    “胡兄的武功不高，他到時會留在莊上負責接應，房盟主已然同意了”，盛宸道，“姑娘若想去便去。不過，萬事要小心。”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我是開玩笑的，怎麼，你真不去？”
    “我應承了房盟主”，盛宸停頓了下，接著道，“今夜會留在莊上，替他辦件事。”
    “我越聽越糊塗了”，華青青道，“難道，我不在莊上時，發生了什麼事了？”
    盛宸道：“對。”
    華青青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道：“你不是在等那個人現身麼？你確定真要幫房幽慶？房盟主應該不想讓那個人活著吧。”
    盛宸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笑了笑，道：“去天巳坊時，要注意保護好自己。我們回來見。”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點了點頭。
    這雨，總算是停了。在將天巳坊中流出來的血水衝刷幹淨之後。
    和魔教的鬥爭中，中原武林群豪又一次勝了。
    華青青站在天巳坊門口，怔怔得。
    “姑娘，你還好吧？”
    華青青轉過身，是房幽慶，隻見他臉色煞白，嘴角帶血，顯然是受傷了。她受了盛宸的囑托，自然不會有事了。
    “盟主，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房幽慶惋惜道，“殺了幾十個魔教妖人，確實是解氣。隻可惜，讓那個魔教大司尊跑了。”
    華青青凝視著房幽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