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飛天走了。臨走前，他認認真真地凝視著盛宸，認認真真地問：“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盛宸瞧著他，目光穩定無波。
    麵對盛宸的目光，賽飛天遲疑了下，認真一揖，道：“在下告辭。”
    “大俠走好”，盛宸淡淡應聲。
    房門發出“砰”地一聲巨響，開了。
    盛宸和華青青自然都看向了門口，片刻，華青青歎道：“還說自己是什麼大俠，深更半夜的，連關門都不懂。”說著，起身向門口走去。
    盛宸看著華青青的背影，一直沒說話。倒是華青青關好了門之後又說道：“那賽飛天臨走之前，究竟想對你說什麼。”
    盛宸道：“姑娘也看到了，他未說出口。”
    華青青走了回來，“你猜不到？”
    盛宸看著華青青，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賽飛天適才所言，是真的？”
    “什麼？”華青青的目光忽然閃爍。
    盛宸道：“那賽飛天所言的盒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華青青沒有正麵回應這個問題，她看著盛宸，一字字道：“那賽飛天當真來自那海沙幫？那他為何不稱呼邱守豈為幫主，而是直呼其名？”
    盛宸道：“這賽飛天本是獨行盜，也算是個劫富濟貧的俠士，然而，這樣的人必然樹敵的。”
    “你是說”，華青青接口道，“他如今成了海沙幫中人，主要原因正是受人恩惠。”
    盛宸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繼續說道：“那邱守豈既然找來了賽飛天，那麼，姑娘手中的盒子，他是勢在必得。”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道：“隻不過是個盒子而已，我這就可以拿給你。”
    “哦？”盛宸瞅著她，淡淡一笑。
    華青青起身走向放置於角落的妝台，隻用了片刻，就走了回來。“喏”，華青青說著，已將手裏的東西遞了出來，“就是這個。”
    盛宸接過，放置於桌麵上，抬眼看向華青青。
    華青青一麵重新入座一麵說道：“實不相瞞，數日之前，我曾夜探房家莊，此物確是為房家莊中所得。我本以為是屬於那房幽慶的，不料，卻另有來頭。”
    盛宸把玩著那盒子，緩緩道：“姑娘這般說，那近日來，房家在中州城中大肆尋找之人，應該就是姑娘了。”
    “嗯”，華青青隨口應道，“我本想趁著夜色進莊打探一番，不料，房家莊中的機關實在是厲害，盡管有人在暗中相助，我兜兜轉轉還是差點被人發現。”
    盛宸沒說話。
    華青青看著盛宸，半晌，眼中一亮，道：“難不成，那暗中助我之人，也和天香樓有關？”
    盛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笑了笑。
    華青青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她想了想，道：“我看這盒子也就是個式樣精致些的首飾盒，裏麵還連一樣首飾都沒有，更不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大秘密，為何房家對它這般念念不忘。”
    盛宸道：“姑娘行走江湖，應該聽說過千機童子這個名號吧。”
    “千機童子可是個名人”，華青青點點頭，道：“江湖上怕是也沒人當真沒聽說過他吧。隻是，你此刻忽然提起他，難不成這盒子，出自千機童子之手？”
    盛宸道：“距今大約十年之前，千機童子忽然失蹤。江湖上傳說他是因為參與了那場對魔教的鬥爭遭到了魔教的報複而亡，實際卻不是如此。”
    華青青沉吟著道：“難不成，和這盒子有關？”
    盛宸歎了口氣，道：“這世上，有秘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我不明白”，華青青看著盛宸，道。
    盛宸道：“若我沒有認錯，此物便是千機童子的招牌，千機盒。若它出現在房家莊中，那麼，它定然是解開房家莊中機關消息的關鍵所在。”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自語道：“這倒能解釋房家為何追著我不放了。不過，那邱守豈……又是什麼情況。”
    盛宸凝視著手裏的盒子，老半天都沒吱聲。
    華青青眼看著盛宸似是不打算說話，歎了口氣，道：“天快亮了。”
    “是”，盛宸隨口應著，“確實是快亮了。”
    華青青瞅著盛宸不說話。
    盛宸又沉默了片刻，才恍然道：“這深更半夜的，實在是打擾姑娘的休息了。在下這廂先告辭了，稍待姑娘休息好之後，我們便去房家莊。”
    華青青疑道：“你真有武林大會的請柬？”
    “是”，盛宸道，“姑娘暫且放心歇著，在下先告辭了。”
    “那”，華青青凝視著盛宸，一字字道，“我們稍候見？”
    盛宸道：“稍候見。”
    盛宸走得很爽快，甚至還記得關好了房門。
    小小的跨院很快重又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就像之前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然經過了之前的插曲，華青青這會兒一個人滿腹不安和疑慮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接著覆去翻來就是睡不著。好容易熬到天亮，華青青幾乎是從床榻上跳了起來。
    門外，院子小小的。
    院中，盛宸麵東而立，連背後的房門開了都沒有引起他的一點變化。反觀華青青，因為一開門就看到了他，反倒是愣住了。半晌，才走出了房間，走到了盛宸身側。
    “姑娘醒了”，盛宸輕輕道。
    華青青看著盛宸的側臉，悄聲道：“公子一直守在這裏？”
    盛宸隨口應道：“是。”
    華青青想了想，道：“走吧？”
    盛宸轉過了身，看著華青青，含笑道：“姑娘想去哪裏？”
    華青青道：“不是說好了，公子今日帶我進房家莊嗎？這還沒過幾個時辰，難不成公子已反悔了？”
    盛宸道：“自然不是。”
    “那是為何？”華青青截口道，“公子是有話交代？”
    盛宸沉默了半晌，道：“我既答應了帶姑娘進房家莊，自是不會反悔。同時，姑娘也猜對了，在進莊之前，有幾件事，我們要先說明一下。”
    華青青看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容華青青想了想，才繼續說道：“第一件，姑娘想進房家莊定有姑娘的原因，姑娘若不想說在下不會多問，倘姑娘要完成之事需要幫手，在下亦可助姑娘一臂之力。然而，姑娘要答應在下一件事。”
    “何事？”華青青問道。
    盛宸道：“進莊之後，切不可擅自行事。”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正色道：“我答應你。進莊之後，一切事情都與你事先商量，絕不會因為魯莽壞了大事。”
    “好”，盛宸道，“下麵是第二件事。”
    “等一下”，華青青截口道，“我有個問題想問。”
    盛宸看著她不說話。
    華青青道：“天香樓前來參加這場武林大會，並不那麼單純。”
    盛宸道：“姑娘這，不是問題。”
    華青青嫣然道：“可是我已經有答案了。”
    盛宸道：“第二件事，天香樓和房家早幾年的恩怨不知姑娘是否聽過，然正如姑娘所料，我來這武林大會，並不僅僅為了參加這武林大會。”
    華青青沉吟著道：“你助我，我助你。”
    盛宸看著華青青，緩緩道：“那個千機盒，姑娘定要收藏好了，切莫讓他人看到。”
    華青青忽然一笑，道：“你算不算他人？”
    盛宸目光一晃，道：“你我進莊之後，尋得機會，自然能趁夜探一探這房家莊之中的秘密的。不過，在夜探之前，倘我們能打開那個千機盒的話，必將事半功倍。”
    華青青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明白。隻是，那千機童子早就被魔教教主害死了，這世上，當真還有人打得開那千機盒嗎？”
    盛宸目光閃爍，道：“該說的都已說完了，姑娘還想和我一道去那房家莊嗎？”
    “為何不去？”華青青看著盛宸，良久，忽然笑了，“不過，在去房家莊之前，我要先去前麵吃點東西。你呢，一夜未睡，想來也餓了吧。”
    盛宸道：“好，麻煩姑娘帶路。”
    天剛亮，整個客棧開門下板都沒多久，大堂上已經坐滿了人了。
    旁邊，有人小聲議論著什麼，華青青看了盛宸一眼，找了個角落就坐下了。
    “你聽說了嗎，昨晚房家莊又出事了。”
    “隨著武林大會的臨近，中州城中彙集的江湖中人也越來越多，房家的防備也越來越嚴，前幾日沒請柬的江湖中人還能進去討杯酒喝喝呢，近一兩日連有請柬之人想要進門都難上加難。怎麼可能出事啊，兄台你一定是道聽途說的。”
    “是真的出事了……”
    有人插嘴道：“說到這武林大會，怎麼好端端得突然要開什麼武林大會，還有傳說房盟主打算趁著此次武林大會從盟主之位上退下來，也不知是真是假。”
    華青青看了眼盛宸，隻見盛宸一手酒壺一手酒杯，看起來像是根本沒聽到旁邊的竊竊私語一般。華青青一皺眉，伸手去抓盛宸手中的酒杯，隻可惜她的手還未碰到盛宸的酒杯，酒杯早就不在原地了。
    “姑娘”，盛宸瞧了華青青一眼，淡淡道，“莫急。”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忽然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麵？昨夜以前？”
    盛宸放下了酒壺和酒杯。
    華青青沒等盛宸回應，她眯著眼，緩緩道：“公子您說，如今江湖，究竟何為道，又何為魔呢？”
    盛宸笑了笑，沒回答。
    華青青接著道：“三個月前，我遇見了一個人，自那日起，我才明白，什麼是道，又何謂邪魔。”
    盛宸又沉默了半晌，沉聲道：“選擇。”
    華青青的眼睛，忽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