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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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修染仍未清醒過來,他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像似墮入了一個難以醒來的夢魘中,夢裏,應有如同昨晚劉公子那般可人惱怒的人,所以他如畫的眉頭才輕輕地蹙起,又難受的偏了偏頭。
都部鴞坐在床榻邊守著鄭修染,自然也就沒有錯過他那清雋的臉上任意一個難受的表情,他皺著眉頭,淺色琉璃眸中有無措亦有心疼,他不知道眼下該做些什麼,才能讓鄭修染不那麼難受,他隻能一次又一次的,將他額頭上溫熱的棉帕換下來,浸濕了一遍又一遍。
發著燒的鄭修染全然不似平日裏那般安定明朗與活潑,他很脆弱,脆弱得讓都部鴞這個倒在血泊中都覺得是小傷的殺手都心生憐意,他那清瘦的身子掩蓋於繡花錦被之下,不時的輕輕地顫動著,都部鴞的心底如麻的思緒,亦隨之上下翻湧著。
可口的飯菜早就被送到了房中,由熱至冷,都部鴞始終都未挪步看一眼,他就靜靜地守著鄭修染,替他換洗著額頭上的棉帕,一直到胡媽媽端著煎好的藥過來,他才似如夢初醒般讓開了位置。
“硯秋公子快先去用飯罷,公子這裏我來就好。”似怕吵著鄭修染,胡媽媽特地壓低了聲音。
都部鴞看了看鄭修染,卻是搖頭,他接過胡媽媽手中的藥碗道:“還是我來罷。”
“可是。。。”胡媽媽還想說些什麼。
都部鴞卻又道:“先前公子也是這般照顧我的,眼下這公子病了,也理當我來照顧他。”
如此,胡媽媽也不好再說什麼,而是轉道:“那我就去把飯菜再熱一熱罷。”
都部鴞本欲再麻煩胡媽媽,但又怕她想多了擔心,當下便隻得點了點頭。
待胡媽媽端著飯菜出去了,都部鴞這才將鄭修染扶起來靠在自己胸膛上,他一手攬著鄭修染,一手又端著藥碗,咋一看,竟讓人生出了他將鄭修染圈入懷中之感。
藥湯溫熱且苦澀,都部鴞一瓷匙接著一瓷匙地喂入鄭修染口中,剛開始還好,他許是覺得渴了小口小口的喝著,到後來品出了味道,便不幹了,恍惚間他掙紮推拒了一下,已是不願再喝。
“公子再喝一口罷。”都部鴞耐心的哄他,“喝完這口我便去拿蜜糖水來。”
許是落在耳畔的聲音過於溫柔,又許是背靠著的胸膛過於安逸,鄭修染懶懶的半睜開了眼,他偏過頭去看都部鴞,一雙透亮的眼眸因病而變得迷蒙,不過那略帶質疑的神情,想來應當是在考慮都部鴞會不會哄騙他,不給他蜜糖水。
都部鴞很少見人露出這般鮮活俏皮又惹人憐愛的表情,或者說無論是男還是女,他都未見過,所以眼下他便不知改如何反應,當下便愣住了。
好在鄭修染隻看了片刻,就闔起了眼偏過了頭,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都部鴞喂他,竟是又願意喝藥了。
都部鴞見狀搖頭失笑,心道,平日裏還真看不出來,鄭修染竟然還有這般童趣的一麵?
喝完了藥湯,都部鴞又才扶著鄭修染躺下,去用飯之前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稍稍好了一些那麼燙了,才放心般的將棉帕和水盆拿走了。
不一會兒,都部鴞用完飯,端著一碗剛剛化好的蜜糖水回來,發現鄭修染已然睡去,便搖著頭將水碗放在一側,又坐在了床沿守著他。
可能是因為服了藥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那股讓自己安定的氣息在身邊從未離去,這次,鄭修染睡得很熟也很安穩,微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雖說臉頰仍有些紅,但總得來說,他已經好上了許多。
待鄭修染再次醒來之時,又已是夜幕將合,都部鴞見他醒來便放下手中的曲兒話本,關切的問他:“覺得怎麼樣?好些了嗎?”
鄭修染還有些虛弱,他點了點頭,道:“什麼時辰了?”聲音幹且啞。
“酉時末了。”都部鴞瞥了一眼窗外,然後起身倒了杯水遞過去。
鄭修染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感覺舒服多了,又道:“硯秋你一直守在這裏?”
不待都部鴞答話,鄭修染又問道:“可曾用飯?還未吧?”
見都部鴞搖頭,鄭修染便蹙著眉趕他去用飯,他道:“你看我已經沒事了,你快去用飯罷。”
“不然到時候,別等我病好了,又把你餓壞了!”
都部鴞心想,他哪有那麼容易餓壞?但見鄭修染一臉虛弱和不容拒絕的模樣,他終是沒將話說出口,隻是淺笑著問他:“胡媽媽方才過來說她熬了些粥,你想不想吃一些?”
他也不待鄭修染回答,又接道:“還是多少吃一些吧,不然身體受不了。”
鄭修染就點了點頭。
都部鴞便端起一側已經涼透了蜜糖水碗往外走,鄭修染這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便連忙開口道:“你之前說好的蜜糖水,別忘記了給我。”
都部鴞聞言,就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笑,他頷首道:“好啊。”
鄭修染正高興,卻又聽他道:“反正一會兒也是要喝藥的。”
“能不能。。。”鄭修染微微蹙眉,他想說的是,能不能不喝藥了。
“不能。”都部鴞卻似知道他想說什麼,不止徑直打斷了他的話,還隻留下一句,“公子你稍等片刻,我馬上回來。”便出去了。
鄭修染透過屏風往外看,透亮的眸子裏映著都部鴞那高大寬厚的身影,由近至遠到消失不見。
過了數刻,都部鴞便回來了,他手中端著個托盤,裏麵放著幾個小碗,想來,應當是粥和藥湯之類。
他本來是欲喂鄭修染的,但當鄭修染那清雋的臉上溢起如花的笑靨的時候,他便又忍住了,他仍舊坐在床沿邊,與躺在裏側的鄭修染十分親近的模樣,他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握著瓷匙來回攪動著,待差不多可以入口時,才將粥碗遞了過去,仍舊細心的叮囑道:“慢些,小心燙。”
與都部鴞那高大寬厚的身形相比,躺在裏側的鄭修染便顯得愈發的嬌小可人,不知怎地都部鴞忽的想起都陪鴒的話來,他說:“水雲人不喜斷褏,所以我便想帶著他離開這裏。”
對於他們這些塞外的部落小族而言,伴侶是男子或是女子根本並沒有那麼重要,他們看重並且信奉的,隻是對伴侶是否忠貞。
所以當時在白龍山城聽都部鴒說這話的時候,都部鴞根本沒有多想,隻覺平常。
但現在換了個地方,在他香山城,亦換了個人,他麵對的是鄭修染,不免就想的多了些。
可是,帶鄭修染離開這樣的想法,隻是開了個頭,便被生生扼殺了。
因為,都部鴞不是都部鴒。
而鄭修染應當也不似都部鴒心上人。
鄭修染是貴公子,他家世豐厚父母康健,別說他的心思幾何,就算以後他真的與都部鴞情投意合,都部鴞也斷是不敢冒然說出帶他離開這種話來的。
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天地。
他們之間,隔著高牆。
待鄭修染用完粥又喝下藥湯安睡之後,都部鴞才將一切收拾好轉了出去,飯菜也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粗略的用了些,又端著托盤出去了,等再回來時,竟已梳洗妥帖。
都部鴞靜靜地躺在屏風外的軟榻上,雖闔著眼,卻未睡著,耳邊是鄭修染綿長的呼吸聲。
夜深了,萬籟俱寂。
翌日,都部鴞同樣起了個大早,令人意外的是,鄭修染也已經醒來,許是剛退燒,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疲軟無力。
他斜斜靠在床沿上向,隔著屏風向都部鴞問好,“硯秋早呀!昨晚睡得可好?”因為鄭修染病得突然,所以這收拾客房一事,就再次的被擱置了下來。
“嗯,還不錯。”都部鴞轉過屏風走進來,不待鄭修染反應,就伸手探上了他的額頭,過了一瞬,又聽他道:“看來燒已經退了。”
但好在都部鴞也不是什麼嬌慣之人,莫說在這房中睡的是軟榻,就說予他一塊木板,他也能麵不改色的當作床躺上去。
“嗯,已經好多了。”鄭修染淺笑著,有些懊惱地道:“就是身子提不起什麼力氣。”
“那公子就再好好休息兩天罷。”都部鴞看著鄭修染,淺色琉璃眸裏滿滿的關切,他道:“店裏若是有什麼事,差胡三去辦罷。”
“也好。”鄭修染略一思忖,也覺別無他法,便索性應下好好休息兩天,就當是給自己放鬆放鬆了。
夏日,太陽總歸是極烈的,又特別是臨近午時的時候,透過窗欞往外看去,刺得人眼發疼。
胡媽媽煮了些消暑的甜湯送過來,但都部鴞考慮到鄭修染的身體,他燒才剛退,便不敢讓他多喝,隻讓他稍稍嚐了下味道,便拿走他手中捧著的甜湯碗,轉而斟了盞熱茶給他。
鄭修染知道都部鴞是為了他好,所以也未阻止,隻是淺笑著說,等他完全痊愈之後,要讓胡媽媽多煮一些過來,好多喝一些補回來。
對此都部鴞也未說什麼,隻是搖頭失笑,心道鄭修染是真的童趣心性。
一連數日,鄭修染就待在別院裏,有時,他會追著都部鴞,讓他講些他不知道的塞外風情於他聽,有時,又是他拉著都部鴞,要將那些聽來的曲兒話本講與他聽,兩人有來有回,這一連相處下來,關係當真是融洽了不少。
都部鴞仍未告訴鄭修染他的姓名,但卻不再稱鄭修染公子。
鄭修染依舊不甚在意的喚他為硯秋。
這天,鄭修染徹底痊愈了,他先是與都部鴞約好晚些時候一同去沁音會館聽曲兒,然後才喚來胡三一起去了店裏。
老實說,沁音會館的曲兒都是極好的,登台的也都是些有名的伶兒,但都部鴞就是聽不太懂,更別說品出其意了。
沁音會館內,仍舊是那個正對著花台的雅室,都部鴞與鄭修染相攜而坐,麵前的矮桌上擺著一堆小食零嘴和一些看上去就十分可口的果子,台上的伶兒聲若鸝鳥清脆又似秋鶯般婉轉,婀娜的身段配著那節奏明快的鑼鼓弦琴好不喜人!
“今日的曲目倒是輕快,不錯。”鄭修染靠坐在椅中,懶懶的開口。
“嗯。”都部鴞點了點頭,雖然他聽不大懂,但模樣瞧著還是很認真的在聽。
“好!”
“今日的曲兒編排得不錯!”
“真是沒白來!”
許是聽到興處,台下諸多雅客撫掌叫好。
聽罷了曲兒,鄭修染依舊打賞了不少銀子,之後兩人並肩往沁音會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