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7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替都部鴞稍作梳洗後,鄭修染又喂他吃了些清淡的早點,再看他將胡三送來的藥喝下,才起身說道:“眼下我要出門一趟,你且在這裏好好躺著,切記不可亂動。”
    “我也已讓人守在房門外,若你躺久了有什麼不舒服,向著外邊喚一聲便是。”
    都部鴞看著鄭修染,一雙淺色琉璃眸裏,盡是他那清雋溫潤的臉,等他說完,才開口緩緩地,問道:“那昨日。。。你可曾在我身邊見著一柄銀槍?”
    “見著了。”鄭修染點了點頭,意外地應得很幹脆。
    “那。。。?”都部鴞本是想問他,可否將銀槍還給他,畢竟於他而言,沒有武器可說不過去,更何況,他眼下隻是右臂受了傷,左臂還是能使得動的。
    “不行,我已讓人收起來了。”鄭修染打斷了都部鴞的話,很幹脆的拒絕道:“你現在好好養傷,待你手臂上的傷好了之後,我自會交還予你。”
    都部鴞還欲說些什麼。
    卻不料鄭修染直接起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其他的話,待我回來再說。”
    語罷,鄭修染便抬腳逃似的出了房門,根本不給都部鴞開口的餘地。
    都部鴞看著鄭修染離去的背影,不知怎麼地,他忽然想笑,他心道:“長這麼大,連義父都還未這般約束過我,這個鄭修染。。。倒是挺有趣。”
    但他都部鴞從來都不是個順從聽話的人,生於塞北,他就似那翱翔在天邊的雪鴞般桀驁。
    所以在鄭修染的身影轉出房門的那一記刻,他便淡定自如的掀開被子起了身,右臂上的傷口剛剛換了過藥還有些疼,他便僵著不動,步履輕巧的轉過屏風,連守在房門的人都未曾發覺。
    他坐在窗欞邊的檀木椅中,十分愜意的給自己斟了盞茶,清茶溫熱,入喉香醇,難得的,這一刻,都部鴞在這盞茶中品出了幾分如同鄭修染身上的味道——那是由幾分恰到好處的閑適和他那仿佛從骨子流露出的安定糅雜在一起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沁人心脾的,純粹卻又不綿軟的,溫暖。
    都部鴞這些年走南闖北,他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很多人,男女老幼好看的或不好看的,豐盈的纖細的,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見過,但他卻唯獨沒有見過一個像鄭修染一樣的,溫暖得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人。
    而且,他都部鴞還不是個尋常人,他是個冷靜淡漠的殺手,連他都如此想,更遑論其他人了。
    這裏是鄭修染的臥房,不菲的物件隨處可見,但都部鴞的視線卻被那窗欞一側霸占了整麵牆壁的博古架吸引,準確的說,是被那擺在正中間的點翠龍鳳冠給吸引了,淺色琉璃眸中閃過些許疑惑,然後就見他站起身來,走向博古架,應是要臨近細看。
    看罷,又見他了然的點了點頭,心道,這博古架上的點翠龍鳳冠果然跟他想的一樣——是個半成品,或者說是個殘次品。
    因為,這龍鳳冠正中間,原本應當嵌有珠寶的凹槽裏,眼下竟是空的,但即使如此,它仍被鄭修染擺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可見其華美貴重和他對其的喜愛程度。
    都部鴞看了一會,心中隱隱有了主意,又轉而觀賞其左右,見其它確實不及這點翠龍鳳冠,便收了心思坐回了窗欞邊,半眯著眼享受著這於他而言近乎是奢侈的安逸。
    因出門的時辰晚了一些,鄭修染今日就並未去店裏,而是徑直回了老宅。
    “籲——”胡三拉緊韁繩將馬車穩穩住,鄭修染撩起衣擺從馬車裏下來,一抬眼,便是那高懸於朱門頂的匾額,藍底金字上書二字——鄭宅。
    “公子。”鄭宅門前有幾個看門小廝,見鄭修染來,便躬身行禮。
    鄭修染見狀就隨意擺了擺手,便往朱紅大門裏走去。
    這才剛走到前堂,鄭修染便見那高堂首位的椅子上,坐著位正做著女紅的雍容貴氣的婦人,就揚起了明朗的笑意,喚了聲:“娘。”
    鄭夫人聞言未語先笑,見他笑著向鄭修灑招了招手,道:“今日怎地回來得晚些?”都說知子莫若母,想來,鄭修染的行蹤鄭夫人了如指掌,也並不奇怪。
    “昨夜遇著個朋友。”鄭修染腦中忽的浮現出都部鴞那張英俊硬朗的臉,他接著道:“聊得暢快了些,早上便出門晚了。”
    “你呀!昨兒個關店本來就晚,又還去聽曲,累著了吧?”鄭夫人笑著看著鄭修染,半是數落半是嗔怪,而後話鋒一轉,又道:“快過來,過來來幫為娘看看,這對鴛鴦繡得好還是不好?”鄭夫人平日裏閑來無事就喜歡做些女紅,尤其喜歡繡些個絲絹團扇和香囊之類的十分精巧的物件,而圖案也大多是些鴛鴦蘭草等寓意吉祥之流。
    “這個時辰,爹出門去了?”鄭修染笑著走近。
    平日裏若是有鄭懷笙在,這品評繡活兒的事,可還輪不到鄭修染。
    可鄭修染不提鄭懷笙還好,這一提啊,鄭夫人便索性放下女紅,抬頭看著他,有些無奈的道:“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鄭修染有些不明白。
    “可不是因為你,那陳家老爺啊,三番四次的差人過來請你爹過府一敘,不就是因為他家的小丫頭對你有意嗎?”鄭夫人一說到這個就忍不住歎氣,她道:“唉~你說你也是,都這個年紀了,這終身大事怎麼就還不放心上呢?”
    “再說那陳家的小姐,無論是出生還是相貌,都和咱們相差不多,這當戶對的你要是娶了她,又有什麼不好?”在香山城,陳家雖然比不上鄭家這般有財勢,但陳夫人的娘家,是世代當朝為官的,真要細論起來,家勢也與鄭家差不了多少。
    更何況,陳家小姐的品貌也屬實不差,不然鄭夫人也不會提起來就覺著有些惋惜了。
    “娘,孩兒不是都過說了嗎,孩兒對娟娟,真的隻有兄妹之情。”鄭修染難得的蹙起眉頭,他自幼和陳家兄妹一共長大,兩家因此很是交好,但他對於陳家的娟娟小姐,真的隻是兄妹之情,是斷然從未對她生出過半點超出兄妹之情的心思來的。
    “何況您也明白,若是孩兒當真如此草率的娶了娟娟,那對於娟娟而言,也未必算是件好事。”鄭修染蹲下身來,握著鄭夫人的手,言辭懇切,“孩兒很想像娘和爹一樣,隻執一人手而共白頭。”
    “你的心思娘明白。”鄭夫人拍了拍鄭修染的手背,臉色緩和了許多,“娘也已經跟你爹說過了,讓他今日去登門一趟,盡量和陳老爺說個明白。”
    “但是你也應當清楚,你若不親自和娟娟說個清楚,依娟娟的性子來看,怕是你一日不娶親,她便一日不會死心。”鄭夫人有些心疼陳家的娟娟小姐,但奈何這情愛之事,就是讓人想幫,也生不出半點辦法來,全看兩人有無緣份。
    “孩兒知道。”鄭修染點了點頭,道:“所以孩兒也是在想,要不待改日得了空,孩兒做幾枝娟娟喜歡的簪花親自送上門去,當麵與她說個清楚?”
    “如此也好,娘相信你有分寸。”鄭夫人欣慰的笑了笑,而後話鋒一轉,又道:“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為娘啊,還是希望你能將這終身大事放在心上。”這為人娘親的,又有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能早日成家有個歸宿?
    何況鄭修染這個身份,若是生在尋常別家,別說娶妻,他怕是連妾氏和孩子都有幾個了。
    何其有幸,鄭修染生在了並不怎麼強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鄭家,因為鄭家老一輩,也就是鄭夫人和鄭懷笙,他們二人當年也並非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的,所以到了鄭修染這裏,他們便更不會強求於他。
    “孩兒明白。”鄭修染淺淺的笑著,眉目間盡是清朗,他道:“還請娘親放心,日後若是有幸遇見與孩兒情投意合之人,孩兒一定會主動請爹娘給孩兒作主的。”
    “好孩子。”鄭夫人慈愛的撫了撫修染的頭,“娘相信你有分寸。”
    “嗯。”鄭修染起身拿起鄭夫人方才繡的絲絹,仔細端詳了下,便讚道:“娘親這幅鴛鴦戲水繡得可真好。”
    “就你嘴甜。”話雖如此,但鄭夫人還是很開心,她喚來丫鬟把女紅收走,然後才與鄭修染往裏走去。
    香山城裏的初夏,天空浩渺是幾近透明的藍,鄭宅中,花園裏樹綠柳蔭成林,臨近午時,又蟲兒與鳥兒爭相和鳴,這邊消來,那邊又起,很是熱鬧。
    鄭修染陪鄭夫人用完午飯,見鄭懷笙還未回來,便想著,”眼下若是在家等他老人家回來,不免要聽他一頓嘮叨,不若今日就先行回別院避避風頭,待過幾日,爹的脾氣消融,再回來給他老人家請安也不遲。
    再者說,別院還有都部鴞這個傷患。
    鄭修染隻權衡了一瞬,便有了決斷,他正欲開口,卻見鄭夫人站起身來。
    鄭修染想,這個時辰,娘應該是要回房小憩,便當即開了口,“娘,孩兒這便要回別院了。”
    鄭夫人聞言有些意外,轉身瞪著他道:“往日回來不都是要留宿一晚?怎地今日,染兒這般倉促?”
    鄭修染笑著走過去,扶著鄭夫人往屏風後邊的軟榻走去,“娘,孩兒也想在家多陪陪您。”
    “可是,孩兒日前接了個活兒,頗有些麻煩,這不急著回別院,也是想著能盡快把活兒做完,好免得客人上門來催砸了咱鄭家店的招牌嘛!”這平日裏,鄭修染要麼不回老宅,要麼就是回來了便一定不會著急走,唯一能讓他從老宅著急走的原因,除了他時常從店裏將未做完的活兒帶回別院之外,就是他要去聽曲。
    除此之外,鄭修染便再無他由。
    而這些,鄭夫人都是知曉的,一同鄭修染的能耐與脾性,她都再清楚不過,所以當下便不再留他,隻是叮囑他道:“這天漸漸熱起來了,以後若不是些特別的客人,那些麻煩的活兒,染兒能少接,便少接一些罷,莫要累著身體了。”特別的客人,自然指的是鄭家那些非富即貴的老主顧,。
    “回了別院了,若是想吃些什麼,就盡管與胡媽媽說,也莫要虧待了自己。”
    “染兒可知道了?”
    “娘親放心,孩兒省得的。”鄭修染側著身子略微低垂著頭,模樣很是乖巧。
    “嗯。”鄭夫人坐在軟榻上點了點頭,然後又心疼道:“若是手中的活兒真當忙得緊的話,就不要在別院和家裏兩頭跑了,待輕鬆些許再回來罷,你爹那裏,娘會去與他說的。”
    “好,孩兒知道了。”鄭修染仍是笑著應著,末了又接了一句,“謝謝娘。”
    “你啊~”鄭夫人多少有些無奈,她拍了拍鄭修染的手背,“快去吧,待空閑了再回來好好陪陪娘。”
    “好,那娘親好好睡會兒罷,孩兒這便走了。”鄭修染欠了欠身。
    鄭夫人點了點頭,便闔上了眼。
    鄭修染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門外的丫鬟見了他,本欲見禮,卻被他抬手止住,“噓——”鄭修染把丫鬟喚得離著遠了,才輕聲道:“娘已經睡了,莫要吵著她。”
    “是,公子。”丫鬟低聲道。
    “嗯,你也下去稍作休息罷。”說完,鄭修染便也擺了擺手,往外走了去。
    丫鬟對著鄭修染離去的背影欠了欠身,然後也退下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