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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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一過,驕陽霎時就變得熱烈起來,就連同那風,似乎都帶著些溫熱,吹得人昏昏欲睡,不過好在有梅姨在,所以水雲啟熏的寢殿仍舊十年如一日般的一塵不染。
    待水雲擎軒吩咐錦一與錦一隱在暗處之後,水雲啟熏便帶著他來到了他的寢殿,他的寢殿還如當初離宮時的模樣,紅木矮桌紫茶壺,窗欞邊的軟榻也還搭著層層輕紗。
    這軟榻很大,即便是容下他們二人也還有空暇,水雲擎軒靠著榻背,又才將水雲啟熏拉入懷裏,好在這背靠窗欞還有清風不斷,所以二人相擁小憩也並未覺著熱。
    風不停歇,驕陽卻漸漸西落,水雲擎軒早已醒了數刻,但他卻動也不動的保持著有些僵硬的姿勢來確保懷中人兒睡的香甜。
    而在水雲啟熏醒來時,申時已過,剛剛睡醒的他有些不知今日何兮的呆愣,垂順的發絲也有些亂,慵懶無害的模樣絲毫沒有即刻及冠的沉穩,但在水雲擎軒眼裏,這一切,卻都是最好的模樣。
    “熏兒你醒了?”水雲擎軒開口輕問道。
    “嗯~醒了。”水雲啟熏輕哼一聲,嘴上說著醒了,可他的身子卻動也未動。
    “你呀!”水雲擎軒見狀無奈一笑,而後伸出手刮了刮水雲啟熏的鼻尖,哄似的說道:“熏兒你該起身了,不然該誤了慶賀宴的時辰了。”
    “慶賀宴。。。?”
    “什麼。。。?慶賀宴!”水雲啟熏這才瞬間驚醒,方才的慵懶也一瞬消逝無蹤。
    “熏兒你先別慌,還來得及。”水雲擎軒安撫道,隨後也一同起了身,見水雲啟熏正用銀盆中清水洗著臉,他就取來玉篦,應是想待水雲啟熏洗完臉,再為他梳理烏發。
    “哥哥你早就醒了吧?怎地不叫醒我呢?”水雲啟熏洗了臉,也未擦幹,麵上還帶著些水珠。
    “擾人清夢,可非君子所為。”水雲擎軒挑眉一笑,難得的帶著些許紈絝,但手裏卻是與紈絝毫無幹係的玉篦,待見了水雲啟熏臉上的水珠後,他又轉身換成棉帕。
    或許是習武所致,水雲擎軒的手掌一直長有薄繭,斷然是比不上水雲啟熏這般細嫩精致,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一雙手,帶給了水雲啟熏無上的溫柔。
    擦幹了水珠,水雲擎軒又才拿起玉篦為水雲啟熏梳理著有些淩亂的烏發,這本該是隨侍之人所做之事,不知在何時,慢慢落於水雲擎軒之手。
    細看這兩人,一人樂意而為,一人順意享受,倒也不甚和諧。
    因知受封慶賀宴之陣仗,水雲擎軒與水雲啟熏二人也未多做拖延,待兩人皆收拾妥帖之後就立馬出了常寧殿往禦花園行去。
    可他們二人還未至禦花園,隻經過半路的所見所聞,就已然可以預知今晚慶賀宴的場麵是何等的恢宏和熱鬧非凡了。
    那觀景回廊廊邊的宮燈邊新添了大紅燈籠,那來來回回或端著杯盞與瓜果的丫鬟,又或是那前前後後布置著幾案和矮凳的公公,都無一不在襯射著今晚的慶賀宴是何其的隆重。
    太陽落下,天邊最後的一縷餘暉也已散去,漫天的天青色下的皇宮在那數不清的大紅燈籠的照耀下,如同白晝,而這禦花園尤其更甚。
    今日,水雲國不論上至丞相還是下至少卿院使,皆需身著朝服攜著女眷而至禦花園,而此時的禦花園,早已是呈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之勢。
    掌司儀,掌一國之禮,他早早就帶著兩個公公立於回廊入口處,打點著這一切,眼下,他見時辰差不多了,晚宴也即將開始,他便開始喧報著百官之名陸續開始落座。
    “有請清軒王爺。”掌司儀首個喧報的名字便是當今水雲國的第一個王爺——水雲擎軒。
    “恭迎王爺。”掌司儀身後的兩個公公接道。
    “有請三殿下。”緊接著的是水雲啟熏。
    “恭迎三殿下。”
    “有請沐陽丞相。”再是丞相沐陽純成。
    “恭迎丞相。”
    。。。。。。
    如此般,百官攜女眷一一落座。
    直至。
    “皇上、皇太後駕到。”水雲青昊一身明黃龍袍,身側則是一身風袍的皇太後。
    “微臣見過皇上、皇太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後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百官叩拜在地。
    “平身。”水雲青昊伸手遙遙一揮。
    “謝皇上,謝皇太後。”群臣應聲而起。
    “見過皇上,見過太後。”水雲擎軒麵色沉靜,波瀾不驚的道。
    “見過皇兄,見過太後。”水雲啟熏吟著淺淺的笑,不過這笑卻不達眼底,那是水雲擎軒熟知的,是水雲啟熏對著商賈才獨有的模樣。
    “王爺與皇弟都無需多禮,入座吧。”對著水雲擎軒和水雲啟熏,水雲青昊那肅然的神色才稍稍緩和。
    待所有人都落了座。
    皇太後暮然開了口,她道:“擎軒忙於政務少於進宮還情有可原,可啟熏你這一離宮就是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這不,哀家不過覺得轉眼時間,你便都要及冠受封了。”許是乍一見許久未曾回宮的水雲啟熏,皇太後沐陽婉晴難得的有所感歎道。
    “太後您說的是,這三殿下仿若在昨日還是個小娃娃,可這明日,就要及冠了。”沐陽丞相沐陽純成的臉色不是很好,許是他心有所憂,他的臉色較之以前差了不少,但他也還是接著皇太後的話如此應道。
    “啟熏謝過太後的掛心,不過在啟熏看來,太後可還是如啟熏出宮時的模樣一般未變。”水雲啟熏欠身謝過,然後轉過頭看著沐陽純成,又道:“啟熏見過丞相,丞相也亦是精神矍鑠,風采不減當年。”
    水雲啟熏平日裏是自在慣了些不假,何況他又有水雲擎軒寵著護著,所以他平日裏也難免的有些任著性子來,可這卻並不意味著他不懂禮、不知義,相反的,無論是皇子應有的心胸眼界,還是商賈須有的市儈圓滑,還是水雲擎軒摯愛著的簡單純真,他都有,且他還自由轉換運用純熟。
    “哪裏,哪裏,三殿下繆讚了。”沐陽純成聞言抱了抱拳,端作虛心狀。
    “啟熏如此乖巧,若是雪燕妹妹見了,肯定也會很開心的。”太後沐陽婉晴語帶可惜,可字裏行間卻全無可惜之意,她就像隻是無意的提起,而後又淡淡的看了水雲啟熏一眼,繼而又搖了搖頭接道:“罷了,罷了,今日本是開心的日子,就不提那些令人神傷的事情了。”
    “掌司儀,開始吧。”不待水雲啟熏作出反應,水雲青昊就已開口吩咐道。
    “遵皇上旨意,三殿下——水雲啟熏受封大典的慶賀宴正式開始。”掌司儀上前一步,立於席前高聲唱道。
    這時,絲竹聲應聲而起,一行行身姿曼妙的舞女從回廊那頭行於席邊的圓台之上,輕歌曼舞驟然而起,和著那席間不時響起的叫好聲,昭示著床架晚宴的正式開場。
    而自皇太後提起雪燕之後,水雲啟熏就再開口未接言,因為她那口中雪燕並非是其她人,而正是他水雲啟熏的母妃——齊雪燕。
    其實,若真要與水雲啟熏論起他的母妃削發一事,他也並不會有多心傷,他隻是心疼,心疼他的母妃半生都要與那青燈古佛相伴,也不論好與不好,他隻是單純的覺著這對他從小就嬌生慣養的母妃來說,終是苦了些。
    但水雲啟熏從未勸說過他的母妃,因為他相信他的母妃會做出最合理的選擇,他隻是僅僅的心疼著他的母妃而已。
    水雲擎軒一直都未言語,但矮桌下掩於廣袖之下的手,在皇太後沐陽婉晴提起水雲啟熏的母妃——他的燕姨之後,他就一直輕輕的握著水雲啟熏的手。
    他要說些什麼嗎?
    他該說些什麼嗎?
    他不能,他自己已經太過招風,不能再陷水雲啟熏於險境。
    那他要做些什麼嗎?
    他也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萬事都得小心,不能落人口舌,更不能讓水雲啟熏受到莫須有的屈辱。
    所謂的地位便是如此,越高,越顯赫,就更越是身不由己。
    水雲擎軒與水雲啟熏出生於皇族,所以他們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應當知曉,他們的此生,都無法隨心所欲。
    他們沒有絲毫辦法,他們眼下所處的位置,就需要他們克製。
    克製,心裏快要迸發的情意。
    克製,眼裏快要流露的疼惜。
    置身在這一場數百人的歡慶宴裏,水雲啟熏原本還有些介於麻木與焦躁相間的厭惡,但自水雲擎軒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那一刻,自己感受著那隻長有薄繭的手心傳來的縷縷熱度,那隻是有些溫的熱度,卻似白日裏的驕陽般溫暖著自己的心與魂靈。
    所以這一刻,水雲啟熏就更堅定的覺得,自己的這一生,怕是都不願放開這雙手了,思及此,他隻是輕輕偏過頭,毫無意外的就落入那人那雙幽深的眼裏,隻一眼,隻一瞬,拿起茶盞以作掩飾的水雲啟熏就完全陷落,陷落在水雲擎軒以真心編織的網裏,他逃無可逃。
    忽地。
    “有我在。”水雲擎軒舉著酒杯悄悄湊近,見水雲啟熏未有應答,又壓底了聲音道了句:“熏兒,我會一直都在。”
    至此,水雲啟熏才淺淺的笑了出來,那是隻有水雲擎軒才懂的、最喜歡的,水雲啟熏傾心的笑靨。
    而這一幕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兄長向即日及冠的胞弟祝賀,胞弟回以淺笑罷了。
    這場慶賀宴從戌時起直至亥時末,其間既有歌舞助興,也有梨園好戲,更有駱驛不絕的前來祝賀之人,但水雲啟熏卻覺整個人的心神都被一側的水雲擎軒所吸引。
    他不知太後何時離開的。
    皇兄離開也他亦無所覺。
    而自從身為皇帝的水雲青昊離席之後,年長一些的大臣也陸續請安告退,晚宴愈晚,人便愈少,到了最後就隻剩下掌管、收拾這一切的掌司儀和一眾丫鬟和公公們了。
    水雲擎軒與水雲啟熏離席的不早,但也絕對算不上晚,且饒是席間水雲啟熏推卻掉了諸多前來恭賀大臣的酒,到離席的時候,他還是雙頰酡紅眼神迷離得有些恍惚了起來。
    按照以往的慣例,受封前一晚的皇子,必須得在宮內的寢殿宿一晚,許是因為受封之後便要永遠離宮,若要放在平時,這個慣例倒也無傷大雅,可眼下放在水雲啟熏身上,便讓他覺著有些礙事,可他也別無他法。
    水雲擎軒扶著水雲啟熏,兩人不緊不慢的走在回常寧殿的廊間,都未言語,十分靜謐,水雲擎軒甚至可以聽聞從身側水雲啟熏身上傳來的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到了常寧殿,已經夜已漸深,水雲擎軒本應出宮回府,可奈何他眼下實在是放不下有些微醺的水雲啟熏,他便留了下來,他替水雲啟熏解開束發的玉冠,又鬆了鬆他的衣襟,這才又取來茶水喂予他喝下。
    又過了數刻,水雲擎軒見水雲啟熏動也未動,似是像睡著了一般,就也不忍喚醒他,便自顧自的取來清水替他擦起了臉來。
    水雲擎軒的動作輕緩,他從那身很是隆重的明黃相間的華袍中將已然人事不省的水雲啟熏剝了出來,所以不大一會兒,水雲啟熏的上身便不著寸縷的裸露出一片瑩白,白淨的肌膚在燭火的映照下似乏著光,而這般景致,是除卻水雲擎軒之外再無人可以得見的、隻屬於他一人的美景。
    不知怎地,拿著棉帕浸著水的水雲擎軒忽然的自心底徒生出一股自豪之感,他心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不論是過去還是將來。
    待梳洗完之後,水雲擎軒就隻著一件輕薄的褻褲,又回到床邊吻了吻似已然熟睡的水雲啟熏,這才又兀自運起內勁烘起微濕的發來,待發幹,他又尋了一張薄毯過來,就這麼隨意的靠在軟榻上睡下了。
    其實,水雲擎軒本可不必如此小心的,畢竟這常寧殿內除了梅姨之外,便僅有幾個丫鬟而已,但即使如此,水雲擎軒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因為這本來不算什麼大的事情,要放在他水雲擎軒和水雲啟熏的身上就有了更多的說辭。
    水雲擎軒不會,亦不忍讓水雲啟熏聽到半句的不是,即使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話語也不行,他珍視著水雲啟熏,亦疼惜著水雲啟熏。
    所謂的靜好,不過是如此一般,枕著清風,席著明月,倘若再有一個美夢,就再好不過了。
    這時的常寧殿,也才算是真的寧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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