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過晚飯之後相攜於廊間賞月，水雲啟熏照例沏了一壺清茶，水雲擎軒則靠在椅背上眼眸微闔，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而水雲啟熏末了也旋身坐下，轉而望著天邊那輪明月發著呆，沒人出聲，耳畔的風聲清晰可聞。
    過了一會兒之後。
    “哥哥你可是覺得有些乏了？”水雲擎軒眼眸微闔的樣子落入水雲啟熏眼中，不知怎地，他忽然覺著有些心疼。
    想來也是，皇城距銀河川千餘裏，一連數日的快馬加鞭和風餐露宿，饒是他水雲擎軒也應有些疲累，而且早的時候，還可以依靠著滿腔激蕩著的期待和喜悅之情支撐，而眼下所有激蕩的情緒盡數退去，隻餘身旁之人相伴著的淡淡的暖，好似歸巢的倦鳥一般，讓人覺著身子有些犯懶。
    “倒也不是很困，就是身子有些犯懶罷了。”說完，水雲擎軒就偏過頭看著雲啟熏，他的視線並不炙烈，卻格外的認真，他又道：“不若哥哥今晚就留在熏兒的房間可好？”
    “。。。。。。？”水雲啟熏沒有立刻答話，似在思忖。
    水雲擎軒倒也不急，似並不在意水雲啟熏會如何回答，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
    “好。”水雲啟熏終是點頭應下。
    但饒是水雲擎軒心底的渴求早已炸開了花，但他的麵上仍隻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而後又喚來錦七吩咐好了館內各類瑣事，兩人這才相攜回到臥房之中。
    水雲啟熏拿了換洗的衣物遞給水雲擎軒，並道：“這銀河川比不得皇城，夜裏還是冷的厲害，哥哥還是先去泡個熱水浴才好。”見水雲擎軒接過，他又道：“我方才已經命錦七將準備好的熱水送進了內室，哥哥這便去吧？”
    “好。”水雲擎軒倒也不扭捏，徑直進了內室，內室裏應是水雲啟熏沐浴梳洗專用之地，一旁的鎏金香爐裏麵還燃著極淡的茉莉花香，絲絲縷縷的，令人心神放鬆，他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轉而搭於屏風之上，轉身走向浴池，待他踏進浴池的一瞬間，身子便被那熱燙的水包裹著，溫熱舒爽的令他呻吟出聲。
    而雖說水雲啟熏並非習武之人，但這內室與臥房僅僅一牆之隔，何況又是這般萬籟俱寂的夜晚，饒是他再怎麼不想去聽，內室的動靜也悄然傳入他的耳朵裏，特別是水雲擎軒那一聲舒爽的呻吟聲，縈繞在他耳邊揮之不去。
    似被踩著尾巴的貓咪般，水雲啟熏從椅中騰地起身，而後又似想到了什麼般，雪白的臉頰霎時紅了個透，又兀自掩飾般的輕咳了聲，繼而三步並作兩步出了臥房。
    廊間的風很輕，卻尤其的冷，還似夾雜著夜深時的霧氣，不過也多虧了這陣冷風，才讓水雲啟熏那顆如同搗鼓般砰砰作響的心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臉頰上的緋紅已然漸漸退去，可水雲啟熏仍舊立於廊間沒有立刻離去，他幽黑的眸子望著遠處，心思也不知飛到了何處。
    而沐浴之後的水雲擎軒沒在臥房見著心念之人，便出了房門尋來，就見那立於廊間正在走神，他本不想驚擾那人，可這夜晚的冷風還是要少吹的好，他心道，畢竟熏兒可不曾習武，比不得自己這般皮糙肉厚，思及此，他便毫不猶豫的開了口，他道：“熏兒怎地出來了？風這般的冷，還是快些回房去吧？”
    水雲啟熏暮然回過神，又將心思盡數藏於心底，這才點頭應道：“嗯，這便回去了。”
    “浴池裏的水我方才已經命過換過，熏兒你也快去沐浴吧？”說完，水雲擎軒就牽著水雲啟熏的手往臥房走去，似不經意，卻又很自然。
    水雲啟熏愣愣的跟在水雲擎軒身後，任由其牽著走，他幽黑的眸子卻一瞬不瞬的看著兩人交疊著的手，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方才內室的那聲輕吟，而後，方才才退下的熱浪又隱隱向上湧來。
    臉頰似被火燒著，很燙，心如搗鼓，很快，異樣的感覺令從未嚐過情欲滋味的水雲啟熏有些不知所措，腳步也隨之一頓。
    “熏兒？”
    “你怎麼了？”水雲擎軒回過身，一臉擔憂，心道，莫不是熏兒反悔了？
    “沒。。。沒怎麼。。。”話音剛落，水雲啟熏便越過水雲擎軒獨自逃似的往臥房走去，也不待水雲擎軒反應，似見著什麼可怕之物般的。
    水雲啟熏此舉看似無意，卻著實傷到了雲擎軒，的確，被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躲避，任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他隻覺心似針紮一般，痛，且麻。
    水雲啟熏推開臥房之後就徑直進了內室，而水雲擎軒則立於臥房門前，距臥房隻有一步之遙，可他眼下卻又覺著無比的遠，就像那水中月，鏡中花，看似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知我心意？熏兒你。。。。。。？”兀自輕喃出聲，卻未有回應，水雲擎軒並未踏進臥房，卻也未曾離去，他隻是著了裏衣立於臥房門前，一直到水雲啟熏帶著一身水汽出了內室，他也還立於原地未動半分。
    “哥哥？你怎麼不進來？”異樣的情緒藏於心底，水雲啟熏也仍是那個滿眼都是哥哥的弟弟。
    “熏兒你。。。。。。？”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下，想他水雲擎軒自詡博學多才，貴為清軒王爺，乃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之尊，卻也仍是看不破這個情字，過不了這情關。
    “怎麼了？”畫麵似對調了般，水雲啟熏伸手將門外的水雲擎軒拉進臥房，轉身關上房門後，又道：“哥哥？”
    “沒事。”水雲擎軒心底幾番掙紮，終還是決定將一切都隱下。
    也是，他水雲擎軒是水雲啟熏的皇兄，是他滿心依賴的哥哥，也，隻是哥哥。
    常有人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水雲擎軒卻覺，他今生的不如意，怕是不止八九。
    水雲擎軒進房就斜靠在軟榻上，本應是及其不雅之態卻硬是讓他做出尤為風流之姿，飛揚入鬢的劍眉微微皺起，眼眸半闔，周身和暖之氣消逝殆盡。
    水雲啟熏有些不解，不解哥哥為何突然這般，但他的動作卻比言語要來得快，他兀自從軟榻後麵將那微微皺眉之人環抱入懷，他也不在意在那環入懷中之時那人一瞬間的僵硬，就接道：“可是熏兒惹得哥哥不高興了？”
    “熏兒。。。。。。你。。。。。。？”水雲擎軒欲言又止，模樣當真好不糾結。
    “若是熏兒惹得哥哥不高興了，那熏兒就向哥哥道歉。”水雲啟熏尤為真誠，恰似那未染塵埃的白紙般。
    “並非是熏兒的錯。”水雲擎軒暗自歎了歎，而後搖著頭將身後之人拉至身前。
    似再也無法壓抑，又似再也無法隱藏般，再次開口的水雲擎軒帶著些孤注一擲的決然，他道：“熏兒，我能抱抱你嗎？”
    對於水雲啟熏，水雲擎軒竟是這般的小心翼翼。
    “嗯。”水雲啟熏點著頭，順勢就靠入水雲擎軒的懷裏。
    而此時，水雲啟熏也並不清楚他們二人這般動作意味著什麼，他也更不清楚他們二人這般動作之後，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沒由的落了地又是為何。
    而此刻，水雲擎軒的心卻似終於觸及到了無上珍寶般的激蕩，可既是激蕩，亦也是平靜，有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沒有像眼下這般毫無拘束的擁熏兒入懷了？
    好似貪念這突如其來的溫馨靜謐，兩人都不再言語，隻是靜靜的靠在一起，薄薄的裏衣融合了彼此的體溫，呼吸間，亦盡是彼此的氣息。
    又過了一會兒。
    “天色不早了，熏兒快去歇息。”水雲擎軒鬆開懷抱，故意別開眼道。
    “那哥哥呢？”水雲啟熏聞言反問道，也未起身。
    “我就睡在此處便好。”許是之前臥房門前被傷了心，水雲擎軒決定見好便收。
    “萬萬不可，且不說這夜裏寒涼，縱是說睡於這軟榻之上，哥哥就太憋屈了一些。”也是，這軟榻雖也是華貴，但終究比不得床榻。
    “那熏兒的意思是？”水雲擎軒心下又驚又喜，他心道，難不成。。。。。。？
    但若是要讓未嚐情欲的水雲啟熏說出太過引人遐思的話來，也著實太難了些，隻見他點了點頭，就道：“嗯，哥哥還是隨我去床榻上睡罷，反正我與哥哥兒時都是這樣的。”說完，他便拉著水雲擎軒往床榻走去。
    夜漸深，旖旎起。
    水雲啟熏年愈十六，而水雲擎軒也早已及冠，兩人又皆為男子，即使這床榻之大，兩人也免不了有些碰觸。
    而且或許是與體質有關，水雲啟熏的體溫從小就要比水雲擎軒的要低一些，相觸的手臂間彼此的體溫交織在一起，許是太過貼近，兩人都失了言語，靜謐的臥房裏中餘一縷若隱若現，類似軟暖的氣息揮之不去。
    水雲擎軒本以為心儀之人貼於身側他必定很難安睡，卻不料隻過數刻，他就沉沉睡去，仔細想來，應是那奔波數日所積的疲累。
    而一向好眠的水雲啟熏卻意外的睡不著，耳畔那漸漸平緩的呼吸聲似落入了他的心底，一呼一吸間滋長著那令他莫名歡喜，又莫名無措之物。
    是什麼呢？
    究竟是什麼呢？
    一直到困乏之極睡去，水雲啟熏也未想出個一二，所以待清晨醒來時他還有些茫然。
    水雲擎軒先起了身，梳洗過後正在煮茶，回頭見了心儀之人一臉呆愣，心與眼都瞬間亮堂了起來，他語帶笑意，道：“熏兒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悅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水雲啟熏霎時清醒了過來，他回以笑顏點了點頭，又才問道：“哥哥你怎起的這般早？”
    “哥哥可從未賴過床。”水雲擎軒眨了眨眼，似意有所指道。
    “哥哥！”水雲啟熏的臉霎時紅了個透，他也立刻起了身。
    “好了，熏兒先去梳洗吧，一會兒錦七應當要送早膳過來了。”水雲擎軒輕聲笑道，令人愉悅的笑聲回蕩在臥房。
    水雲啟熏便也不再耽擱，一溜煙似的進了內室，梳洗完又著了衣，正要束發，卻被身後之人搶了先。
    “熏兒你坐著便是。”水雲擎軒一手拿著梳子，一手挑起水雲啟熏的三千青絲，一下、又一下的梳到發尾，繼而一個轉手挽好發髻，又接過水雲啟熏手中的金玉冠扣好，末了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接道：“真好。”
    這句”真好”本來有些突兀。
    但水雲啟熏卻像似聽懂他的意思，點頭應道：“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