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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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
月兒起身將雪兒安放於軟榻之上,道:“雪兒你在此等我片刻。”而後便轉身向裏走去。
許是不放心雪兒,月兒走的很快,三步並作兩步,不過須臾就已回到床邊,端起木枕打開來,順手取過一個瓷瓶就往外走去,甚至未來得及將木枕闔上,動作看似很是匆忙。
月兒剛轉身出來,就見雪兒向自己看了過來,月兒便不由的停住,時間仿佛停止,唯有那互相映出彼此的眸子,流光回轉,透澈無比。
置於軟榻上的雪兒突然開了口,他道:“蓮殃你拿的是什麼?”
月兒聞聲走近,將雪兒擁進懷裏,一邊打開瓷瓶,一邊應道:“這是我自己煉製的凝血露。”說完,月兒就滴了兩滴在指尖上,而後又伸手去撥雪兒的發。
“已經止血了,沒事了。”雪兒不以為意,似不覺著疼般,但見月兒沒有停下的意思,他也沒有阻止。
月兒徑直撥開項間的發,露出一片雪白的頸,隱隱可見一抹紅,已經止了血,也並不明顯,不細看根本注意不到,紫眸暗了暗,還是將指尖的凝血露抹了上去,他動作很輕柔,來回的打著圈,直至凝血露完全被肌膚吸收。
雪兒隻覺頸間一涼,呼吸間聞到一股淡淡藥草香,他沒有出聲,似等著月兒開口。
月兒手上動作未停,仍打著圈,心底卻在暗自輕歎,而後終是將話問出口,他道“雪兒可還有出生之前的記憶?”
“沒有。”凝血露漸漸被吸收,頸間的涼緩緩消失,隻餘淡淡的暖,雪兒知道那是月兒指腹的溫度,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隻是感知不同,並沒有生前的記憶,這也應惑心和澤鐮都沒有發現的原因。”
“那。。。可有什麼不適?”其實,比起雪兒感知如何的不同,月兒更為在意他身體是否不適。
雪兒聞言狡黠一笑,道:“要說不適,倒是真有。”
“何處?!”說著話,月兒就抬手往雪兒的脈搏探去。
雪兒見狀笑了笑,然後道:“蓮殃你別急,我的身體沒事。”雪兒反手就將月兒的手握住,放於臉頰邊蹭了蹭,後才繼續說道:“我指的不適,是指都過了這麼久,我卻仍未徹底適應這幅稚嫩的身子。”
話音剛落。
月兒聞言輕舒一口氣,而後就俯下身來,指尖點在雪兒那小巧的鼻梁上,粉唇輕啟笑得輕快,他道:“讓你故意嚇我,合該你不適應。”魅人的紫眸中一掃暗淡,轉而複變晶瑩透亮。
月兒心道,不似孩童感知又如何?雪兒仍舊是雪兒,亦是是那個對自己說”蓮殃是我的”的雪兒,眼下的自己或許不及他,但那又如何?大不了自己多花些心思追上他就是了,此生,無論雪兒如何,他都隻能是自己的,月兒情不自禁的想道。
月兒反應如此平常,反倒令雪兒有些錯愣,反倒不由問道:“蓮殃你就不想說些什麼?”
“說什麼?”月兒挑了挑眉,似是不解。
“比如。。。。”雪兒話還未著地,便被月兒打斷。
“不詳,怪物,異類,不應存活於世。。。雪兒指的可是這些?”月兒不去看懷中之人逾加冰冷的神情,也對那如同刀鋒般淩冽的氣息熟視無睹,他兀自懷中之人放下,豁然起身長臂一震,衣袂翻飛傲然而立,再開口卻盡是不屑,他道:“雪兒以為我聖蓮伊月會在意這些?!”
此時的月兒破開偽裝,露出了原本掩藏在溫潤表相之下的真誠。
有道是,君子應如蓮。
聖潔高傲,溫潤和暖,雖居於淤泥,卻不染其穢。
迎風飄搖招展,隨波不屑逐流,獨存於隅,端的是傲骨不屈。
一雙蓮瓣眼攝人心魄,掩著是的滿目瘡痍,但歡笑依舊,一顆蓮子心堅韌不拔,藏的是冷暖炎涼,但善意仍存。
雪兒微微仰頭,看著月兒,沒有出聲,靜靜的。
“既我已決意與雪兒相伴,所以此生,雪兒都是我心尖無價的珍寶。”英眉上揚,神情桀驁,逾發魅人,隻見月兒微微頓了頓,話鋒又一轉,接道:“何況,真要論起來,怕我才是怪物。”
“住口。”隻聽雪兒輕喝一聲,淺眉緊皺,澄澈的紅眸幽若寒潭,仿若實質,他抬眼向月兒看去,冷冷的開口,道:“這世間沒有人可以說蓮殃你是怪物,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雪兒的話,冷且霸道,卻意外地讓月兒心熱,聞聲看去,一刹那,四目相對,兩人不由一顫,皆被彼此眼中的真摯撼動。
此時,月兒神情不定,眼中幾種情緒交替變幻著,或是不解,或是怔愣,又或是震驚與欣喜,但最終卻定格於虔誠。
此刻,雪兒依舊狂傲鎮靜,眸中冰霜倏地溶化,仍是冷著臉,沒有說話。
忽地。
月兒屈膝蹲下,握住了雪兒的手。
月兒道:“對不起,是我錯了。”雪兒對不起,即使玩笑,我也不該如此輕賤自己。
我早已知曉,聖蓮伊月早已不屬於我自己,他,屬於你。
“我會心疼的。”蓮殃,即便我是怪物,我也不許你這麼說。
你應清楚,你既答應與我相伴,你就不再屬於你自己,你屬於我!
“我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月兒輕聲說道。
雪兒這才滿意般的點頭輕嗯了一聲,而後他就鬆開月兒的手,起身來又道:“明日便要進山了,月兒可想好要準備些什麼東西了?”
月兒略一思忖,便應道:“換洗的衣物自不必說,再有就是我之前配製的一些藥物。”月兒帶藥物進山除了以備不時之需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雪兒聞言挑了挑眉,了然般的道:“可是要試藥性?”
“不錯。”月兒點了點頭,他天資聰穎,煉藥之術自不在話下,早前他便配製了諸多,卻苦於沒有機會試藥性,眼下遇此良機,他自不會錯過。
雪兒眨了眨眼,意味不明的又問了一句,道:“全都是良藥?”
月兒聞言勾了勾唇角,淺笑道:“雪兒要知道辭離才是聖醫,我。。。可不是。”既不是聖醫,製些毒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哦?蓮那殃是什麼?”雪兒興趣盎然的問道。
“雪兒可知道夔澤?”月兒不答反問道。
“夔澤?”
“蓮殃指的可是那古籍中記載的上古神獸夔澤?”雪兒神情不變,但卻心中一驚,竟是夔澤嗎?
月兒點頭,道:“正是,雪兒你知道?”
“上古神獸夔澤,形其醜,聲如雷,雖通萬物之情,識百草之效,卻因太過乖張而落了個不辯善惡之惡名,更有言道:”夔者忿戾惡心,人多不說喜也。””雪兒心中一歎,喜憂參半。
喜的是,夔澤識百草,月兒以此為樣,可見其誌氣及高,憂的是,縱使夔澤未曾殘害生靈性命,到頭來卻也落了個善惡不辯的惡名。
此生前路漫漫,又變幻莫測,江湖,群雄四起,亦有宵小橫行,別說月兒,雪兒連自己都不敢保證自己絕不會傷人性命,到時候怕是。。。。
不等雪兒想出個所以然,月兒就出言打斷了他的思緒。
月兒道:“我好醫自是不假,但喜毒卻也是真。”蓮瓣眼中紫眸晶亮,似知雪兒憂為何憂般,便又道:“夔澤識得百草,我自以此為樣,如此,單單良藥遠遠不及,且,無論其性情如何,我,仍隻是我。”
傲,且自信,習其意誌,不染其風。
問鼎岐黃,舍我其誰。
南疆逐鹿,獨領風騷。
這就是聖蓮伊月。
”雖說我不曾在意過誰的生死,但如果可能,我不並不想趕盡殺絕,盡管那都是想殺掉我的人。”月兒昔時之言,猶在雪兒耳畔回響。
過了一會兒。
“蓮殃,我相信你。”雪兒水唇輕啟,無比篤定。
“嗯,那我們先準備好衣物,然後再去藥齋。”月兒淺笑道。
“好。”雪兒應了一聲。
如果,自己願意給予對方如對方給予自己那般的信任,那麼你就會發現,箐多事都變得那麼的簡單明了,也再無需多作解釋。
用不著,亦不需要。
說完,月兒就牽過雪兒的手,轉身往裏走去。
繞過屏風,月兒徑直去了衣箱所置之處,衣箱雙門,皆掛著銅環,月兒雙手並用打開來,先是取了一塊方布轉身,就見雪兒已將圓桌上的茶杯挪到了一旁的矮凳上,兩人便一起將方布鋪散在圓桌上,月兒就轉身去取衣物,雪兒則坐在矮凳上,看著月兒來回取著衣物,也沒再說話。
其實,月兒大可不必親自做整理衣物這樣的雜事,雖說這聖櫻穀內人不多,但也足以任他差遣,但他偏是不用,除非早晚洗漱和打掃送水之外,就再不允任何人涉足他的臥房,就算是辭離,也是自月兒記事後,就再未擅自踏入。
之所以如此,一半源於月兒自己的要求,而另一半則源自於辭離的縱容和寵溺。
雖說雪兒從未見月兒向辭離提出何種要求,但雪兒卻篤定,辭離絕不會拒絕月兒,無論月兒提任何要求,哪怕是無理取鬧,他也不會拒絕。
因為辭離他。。。。。。。
“好了。”不過片刻,月兒就已將衣物收拾妥當,隻見他捏過方布的四個角,握在手中,空出的手無比自然的牽過雪兒的手,接道:“接下來就剩雪兒的衣物了。”
雪兒便回過神來,任由月兒牽著他。
兩人相攜而出,背影卻被那透過窗欞的餘暉拉得很長,清風吹拂過,卷起花雨,亦帶走未消的餘音,寬大的房間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出了房門,月兒就將手中包好的衣物遞予雪兒,闔上房門之後才又接過,轉身再往裏走,就是雪兒的房間。
雪兒伸手推開闔起的房門,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裏麵的布置與月兒的房間相差無幾,隻是多了些層層疊疊的沙帳,窗欞處卻空空如也,碩大的屏風上繪著一簇開得如火如荼又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兩人未作停留,徑直繞過,朝著衣箱位置走去。
兩人都未說話,卻極為默契,雪兒又將圓桌上的茶杯挪開,月兒就將手中的包袱攤開,而後就轉身去衣箱取雪兒的衣物,待取過之後又與自己的放在一起,雪兒隻是靜靜的看著,沒有出聲。
忽地。
雪兒道:“蓮殃,辭離出穀所為何事?”雪兒和月兒雖同置聖櫻穀內,但他們所曉之事卻並非相通,雪兒所知多來於惑心,而月兒則多來於辭離。
月兒答:“為了龍印。”月兒應聲而答,手中的動作也未停。
雪兒聞言眉目輕皺,紅眸澄澈忽有流光閃過,轉眼不見,晃若錯覺,他又道:“為了古墓?”
“嗯。”月兒點了點頭。
“為何?”雪兒不解,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可並不認為,辭離是為了那些金銀珠寶和神兵秘籍。”
月兒聞言不禁莞爾,頗為讚許道:“雪兒所言不錯,辭離想要的是七鶤焰。”
金銀珠寶、神兵秘籍固然引人,卻不是辭離欲進古墓的理由,他不是不喜,而是他不缺。
辭離前有這玉林藥神山,後則有千山默執掌的紅葉樓相助。
“七鶤焰?”
“有何用?”雪兒疑惑道。
“自是救人用。”月兒正微微低著頭將包袱打結,所以雪兒沒有看到那瞬間的暗沉,待揚起頭時,眼中所有的思緒都消逝無蹤,他道:“好了,現在可以去藥齋了。”
“嗯。”雪兒點頭應道,他不似月兒那般精於岐黃之術,所以就隻當那七鶤焰是味藥材。
所以此時的雪兒並不知道,那七鶤焰並不是藥材!而是他自己的命脈所在!
此刻的雪兒也更不知道,那古墓,月兒是非進不可,因為那七鶤焰不是救別人,而是救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