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滿城春色宮牆柳 【第二十三章】迷霧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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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怨鴉這東西不該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像青樓這種聚滿了各種嫖客的風月之所,它們不是喜歡黑暗又陰冷的地方嗎?”兩人從二樓的一塊隱蔽處翻窗離開,遠離了鼎沸人聲,雲微邊走邊說,“而且,怎麼還對土著動手?”
“那是我放的。”少儀冷不丁地開口,“那兩隻從晚聿身上抓到的怨鴉我一直都留著,方才半天套不上話來,我隻好渡了點氣上去,偽裝成了這個樣子,不然哪兒能引著他們說出流離之地?”
雲微長長地“哦”了一聲,聞得少儀又道:“不過我看那遊二,確實是被怨鴉給附了身。”
“什麼?”
少儀說得肯定,自然不會弄錯,雲微愈發地想不通,“這東西,怎麼就無緣無故飛出來了呢?”
“比起這個,咱們至少知道了怨鴉為西稜所獨有。”少儀看著他。
“這樣一來,也能解釋我們覺得矛盾的地方。”雲微也看向少儀,“咱們最初的假定沒有錯,挑中唐氏、想借她的手來阻礙晚聿君重返天宮的應該就是單潛,但他與離漠素來不和,所以便有了怨鴉附身一事。你曾說離漠多次向天宮示好,那他此舉能否理解為,他是在對抗單潛,搭救晚聿君?”
“既如此,他何不現身明說?”少儀沉思,“繞這麼大一圈,不累嗎?”
“或許……”雲微心裏有個猜測,“你跟我說過,西閣的典籍裏有過提及,單潛的勢力要強過離漠許多,他們之所以不開戰,是怕仙族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不得不用這種惡劣的關係維持現狀。”
“不錯,”少儀點頭,“方才他們也說了,單潛是玖曜身邊的老人,資曆深,自然大多數的舊部都是跟隨他的。離漠作為一個後來居上的養鳥官,名聲與威望自然不及他,所以魔界一分為二後,西稜較之東稜要弱上一些。”
“所以我想,離漠會不會想借仙族的手吞並單潛。”雲微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托著肘,繼續分析,“他不敢對抗單潛,無外乎是擔心自己打不過、以及仙族會從中得利這兩個方麵。可若是得了仙族這樣一個助力,那他豈不是容易了很多?”
“可怨鴉是多明顯的東西啊,外人不知道,難道魔界的人也不清楚嗎?這鳥就是離漠的象征,單潛不是傻子,怎麼會毫無察覺,任他搗亂自己的計劃?”這件事詭異又燒腦,跟蒙了一層霧似的看不真切,還曲曲繞繞地險些理不清過程,少儀捏了捏鼻梁,無意識地說道:“除非他想借怨鴉做什麼文章。”
做文章?
少儀被這個念頭驚住,在心底反反複複地重複這三個字,整個人如醍醐灌頂一般。
險些忘了,前一世曆劫的時候,他是遇到過怨鴉的。如果他猜得是真的,那前方這條黑黢黢的路就不能再走。
少儀毫無征兆的止步讓雲微有些詫異,問他道:“少儀君,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他笑得過於勉強,雲微一看就知道他藏了心事,追問不休:“你說啊,到底怎麼了?”
兩人已經在談話聲中走出了西市,斑斕的燈光再次遠去,前方又暗沉起來,道旁的枯樹沐浴在滿天的紅光裏,像是澆了一身腥氣重的血。
少儀堅信自己的直覺,他幾乎能夠百分百地肯定,前方一定有陷阱等著他們,可若是就此折返,晚聿又該怎麼辦?不入流離之地,如何斬殺怨鴉?又如何護佑晚聿這一世的安危?
他猶豫不止,不知道要怎麼開口。雲微心急如焚,雙手捧著他的臉問了又問,少儀喉間一動,幹澀著嘴唇對他道:“子恪,就到這裏吧,剩下的路我去,你原路返回昆侖,我教你如何捏訣離開,等到了三叉界就安全了……”
“你胡說什麼!”雲微莫名地看著他,第一次主動親吻他的嘴唇,喉結滑了滑,聲音有些嘶啞,“我要是怕死,還會鬧著與你作伴同行嗎?你告訴我,你究竟想到什麼了?”
“我沒有證據,”少儀說道,“隻是猜測,我猜在晚聿的事情裏,單潛從頭至尾都沒有插過手,這一切都是離漠設下的局,他針對的是我,所以我不能把你攪進來。可是晚聿我也得救,所以剩下的路……”
“你想都別想!”雲微打斷他,“你之前吊著我的心,現在我把魂都給你了,你卻要丟下我一個人走,這是哪門子的道理?要麼一開始就別對我動手,現在動了手,你就得負責到底。”
少儀心裏晦澀難安,他害怕這個態度的子恪,這會讓他想起曾經的那些事情,曾經那個決絕又驕傲的人。
“好。”他半晌才吐了這麼一個字,牽著雲微往未知的前方走去,“既然你堅持,那麼生死與共也很好。”
氣氛冷冷地僵硬著,雲微沒有回話,少儀知道他定然是生氣了,心裏懊悔不已,縱然平日裏巧舌如簧,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哄雲微。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路,誰都沒有開口。直到臨近一片陰森森的樹林時,少儀忽地說道:“子虞出生了。”
“子虞是誰?”雲微脫口便問,渾然忘記了方才發生的事情。
“陸務觀的長子。”
紅色的天空一直保持著不變的模樣,幾乎讓人察覺不出時間的流逝變化,在他們尋消問息的探查與趕路中,不想凡間轉眼已過一年。
雲微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驚,有些不信:“當真?”
“是真的。”少儀以自己的左手去扣住他的右手,另一臂攬了他的腰,與他雙額相抵,輕聲說:“你自己看。”
兩人在這一刻合二為一,雲微閉上眼睛,在意識中跟隨著少儀,透過他留在山陰的那一具分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陸府的現狀。
新婦王氏進門不過半年,陸元鈞就溘然仙逝,衝喜所能維持的時段也不過那短短幾個月。是年初秋,陸務觀遲來了三年的長子總算呱呱墜地。
陸夫人雖然高興,但因陸元鈞之殤,陸府也沒有為孩子大辦酒席,隻是發了下人們一些賞銀,聊表喜意。
雲微半附在少儀的分身上,看到陸務觀抱著孩子時嘴角的笑意,怨鴉的附身令他暫時忘卻了舊情,整個人隻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之中。
“那唐氏呢?”雲微在少儀懷中問道。
“兩個月前,改嫁了趙士程。”
相比下凡曆劫的晚聿,唐琬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無足輕重,更何況她隻是個被竊取了魂魄的假人。饒是如此,雲微隻要想到她與陸務觀和鳴吟詩的畫麵,心中就隱隱覺得痛。
“唐氏其實沒害過晚聿君。”雲微從少儀的分身上退出來,心中惆悵,“他們不該這樣的,這命盤……還真是變動得亂七八糟。”
“走吧,”少儀扣緊他的五指,“還是快些處理完這裏的事情為好。”
“你知道流離之地在哪兒了嗎?”
“大概猜到了。”
兩人同時忘卻了方才的不快,少儀說道:“我記得三界圖上,魔界以西的地界上,隻有兩個地方生有密林。但離漠既然能就地挖湖,那至少證明流離之地附近就有水源,這兩個條件同時滿足的地方,隻有西北的霧林。”
雲微問他:“可五千年了,說不定有另起的密林,你怎麼就能斷定是霧林呢?”
少儀聽著便笑了,“我問你,如果你眼下就有現成的地方住,還會大費周章再蓋一間屋子嗎?”
被他這麼一點醒,雲微也跟著笑出了聲,之前不悅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少儀趁機撩撥他:“我很好看?”
雲微不解其意:“啊?”
少儀繼續:“我很溫柔,會對你說軟話,哄你高興?”
雲微好像明白了什麼。
少儀又道:“我很能幹?”
雲微開始麵紅耳赤。
少儀再說:“我很清楚你的身體?”
雲微低頭出聲:“嗯……”
“還有——”少儀側首看他,心情愉悅,“我很體貼?”
雲微羞得不敢再看他,在這一瞬間記起了一件事來:“你怎麼知道東稜的青樓都是唱曲的?”
“我猜的。”少儀莞爾,輕描淡寫地說道:“單潛雖然心眼小,但在處事上卻極為嚴厲。於是我就猜,他在管轄東稜上,定然也和他的脾性一樣,不許有過格的行為。青樓這些地方極易玩物喪誌,他一心想一統三界,肯定會嚴格要求自己的部下和臣民。”
他說完這些,迅速低頭在雲微的唇上親了一下,笑問:“之前聽我那樣說,吃味了?”
雲微方才還在心中讚他心思縝密,現在又被他的不正經撩得半點話都說不出口了,隻是緊緊拽著他的手,催促道:“別誤正事。”
“不遠了。”少儀在心裏算了一下路程,繼續剛才的話題,“我隻是從未聽你說過我的好,總讓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為什麼會這麼想?”雲微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錯處,不知他此話從何而起。
“沒事。”少儀搖搖頭,“我就隨便一說,你別太在意。”話雖如此,可他一想到雲微生氣的模樣,就會不知不覺地想起一張一模一樣的臉,耳邊甚至會浮起一個聲音,聲腔情緒與雲微一般無二。
少儀生怕他多想,也怕他再問,含含糊糊地說道:“抓緊走吧,雖說晚聿身上的護圈還很緊,但我總是會擔心出……”話音未落,他忽然警覺地回頭,嚇得雲微腳下一蹌,問道:“怎麼了?”
他將雲微往身後一護,雙眼眯起,對著麵前空蕩蕩的虛無說道:“閣下既然敢跟,為什麼不敢露麵?”
“二位!二位仙君!”
這道聲音緊跟著少儀,還瞬間點破了二人的身份。雲微心生提防,攬緊了少儀的胳膊往後退著,又覺得這聲音好生耳熟。
“兩位仙君別怕!”聲音的主人總算出來露了麵,雲微定睛一看,這不是之前在醉樓歡快的遊二?
“你們是天宮來的?還是東海來的?是為了怨鴉而來嗎?”遊二看他二人眼中警惕未去,便識趣地站得遠遠的,隔空問道。
“閣下認錯人了。”少儀淡淡地說了幾個字,轉身欲走。
“等等!”遊二追了幾步,衝著二人的背影說道:“我是喻長煦。”
作者閑話:
“喻長煦”三個字會貫穿整本書,記住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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