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香兒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家裏。
    “去哪兒了？”任孟正臉色陰沉。
    “在小屋裏加了會兒班，還沒吃飯吧，我路上買了點熟食，熱一熱就可以吃了。”林香兒強顏歡笑，指了指手裏提著的一袋東西。
    “你撒謊，我打去小屋問了，程青青說你上午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
    看著他越發陰沉的臉，林香兒有些慌了，心裏後悔沒有先跟程青青竄通好。
    “為什麼要對我說謊？”任孟正突然吼了一聲：“說，你是不是去見他了？”
    結婚十年來，任孟正從來沒有這樣陰著臉大聲跟她說話，林香兒趕緊坦白：“是，我去見他了。。。”
    “不是說了讓你不要去嗎？！你聽不懂嗎？！”這一聲近乎是咆哮，把林香兒嚇得身子顫抖了一下：“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不用你插手，明白了嗎？”
    任孟正顯然是幾天沒有刮胡子了，頭發也沒有心情打理，亂糟糟地堆在頭上。他說完，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想點煙，由於激動，手在顫抖，點了幾下才點著。他拿著點燃的煙跑到陽台，平複心情去了。林香兒拎著袋子去了廚房，含著淚默默準備晚餐。
    吃完飯，方雨婷在房間裏抱著顧之暉，依依不舍問道：“這就要走啊？”
    “是啊，有點累了，你也早點休息。”顧之暉摸了摸她的頭。
    “那你親我一下。”方雨婷仰起臉，閉上眼，一副殷殷期盼的小女人模樣。
    顧之暉親了她一下臉頰。
    已經是夜裏十點，顧之暉開著車行駛在大馬路上，他將車窗開得很大，夜晚的風吹在臉上很舒服。本來想跟準嶽父喝幾杯，但葉欣麗哪舍得讓女婿酒後駕車。
    林香兒的影子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他厭煩地打開收音機想分散注意力。他現在才知道，隻要一看到她那張臉，聽到她的聲音，他的厭惡之心就會油然而生。十年了，他對她的恨一分未減，反而變本加厲。對她的這份厭惡，已經滲透了他的五髒六腑，他連虛情假意的偽裝都做不到，做不到。
    回家依舊是老套路，喝牛奶，看新聞，洗澡睡覺。
    周末的郊野公園，不少人帶著孩子聚集在湖邊，搭著帳篷，做親子遊戲。顧之暉從來不會奢侈地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他是被陸俊宇拉來的，確切地說是他老婆崔莉莉想答謝顧之暉為陸俊宇的律所做投資，故此想乘著周末聯絡感情，拉近兩家關係。
    崔莉莉在燒烤架上忙碌，方雨婷在逗陸俊宇的兒子玩，兩個男人無所事事，坐在水邊聊天。
    “你看雨婷，多會哄孩子啊，多多被她逗得多開心，將來她一定是個賢妻良母，裏外一把手，你小子真有福氣啊。”
    顧之暉回頭看了一眼方雨婷，笑道：“她就是有人緣，沒法叫人不愛，連小孩都喜歡她。不像我，長了張臭臉，再用多少笑都掩蓋不了，多多見了我就哭，跟見了鬼似的。”
    陸俊宇笑道：“你是男性荷爾蒙太強了，把他嚇著了。對了，律所擴建的事你真的不打算參與嗎？全權交給我負責？”
    “不了，每天一堆事，我實在是分身乏術，你看著辦就好，我相信你。”
    “我聽說你最近在忙著收購仁鑫？”
    顧之暉扭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一絲驚訝和讚許：“消息夠靈通的呀，不愧是幹律師這一行的，不錯。”
    陸俊宇沒有再細問，轉口道：“你公司裏要有什麼法務方麵的問題，可以隨時找我，哥我免費幫你做谘詢。畢竟你在國外這麼多年，當地法規不太熟吧？”
    顧之暉笑笑：“謝謝兄弟，暫時還用不著你，公司裏有律師。你呀，就專心忙你的律所，好好幹，我可指望著你替我賺大錢呢。”
    “指望我賺大錢？你那百億身家還能看上我這點錢啊，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想幫哥一起賺錢，哥感激你，真的，哥之前對你。。。”
    看著陸俊宇忽然激動又認真的模樣，顧之暉有些受不了，站起了身來回走動，嘴裏囔囔道：“陸俊宇，少肉麻了！哎，這河裏還真有魚。”
    這幾日對林香兒來說過得很煎熬。任孟正失去了往日的溫柔和耐心，就像個喜怒無常的孩子愛發脾氣。每日酗酒後，說些令她傷心的話，清醒的時候就對她說幾句道歉的話。她知道，任孟正是個極愛麵子的人，失去仁鑫就等於讓他在大街上光著身子走路，他會從此一蹶不振。她並不怪他，或是這事擱誰身上都會受不了，她隻怪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眼睜睜看著他沉淪下去。
    兩個星期過去了，離一個月的期限越來越近，任孟正到處籌集資金，但從他回家後的臉色來看，林香兒知道，這些天他基本上沒有什麼收獲。
    這天晚上，快11點了，任孟正還沒有回家。通常，就算他去外麵喝酒，也不會超過十點不回家，打他電話他也不接，林香兒不免有些焦急。她也不敢打電話到婆婆那裏去問，生怕又挨罵，正當六神無主之時，手機電話鈴響了，她趕緊拿起手機。
    手機屏幕上顯示是婆婆葉欣芬來電，她定了定神，用手指在屏幕上一劃：“媽。。。”
    “你是怎麼做妻子的？！丈夫在外喝悶酒，被人打了都不知道，是不是還躺在床上做美夢呢？林香兒，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媳？！”
    耳邊葉欣芬刺耳的斥罵聲像一顆炸彈在她心裏炸開，讓她渾身發毛，剛想細問，葉欣芬早已將電話掛斷。她趕緊穿好衣服，拿了鑰匙，衝出了家門。
    到了婆婆家，她使勁拍門，葉欣芬就是不讓開門。任飛凡在裏屋歎氣道：“你既然打電話給她，就是要她過來，她過來了，你又不開門，你這是要做什麼？”
    最後任飛凡下樓給她開了門，她跑進他們的房間，看到任孟正鼻青臉腫，眼神癡呆地躺在那裏，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孟正，你這是怎麼啦？”
    葉欣芬看她那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哭哭哭，就知道哭，他還沒死呢。這個家都被你哭窮了。”
    “他酒後鬧事，被人送到了這裏。。。都是些皮外傷，不用太擔心。“任飛凡對林香兒解釋了一番，然後虎著臉，衝著葉欣芬低吼了一句：“你少說兩句，跟我上樓。”
    “我是任氏的大公子，任氏的接班人，你們能把我怎麼樣？打我？有種就打死我！”任孟正又開始胡言亂語，林香兒心疼得不知如何安慰。
    可能是晚上沒睡好，早上竟睡過了頭，醒來時，任孟正已經不在房內。她趕緊洗漱了一下出了臥房。早餐桌上，一家人個個都悶頭吃飯，誰也沒有搭理她。她拘謹地坐到了任孟正的身旁。
    傭人遞了份早餐給她，任孟正的弟弟和弟媳感覺氣氛不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說話。
    “沒心沒肺的東西。。。”葉欣芬用白眼瞧她，低聲罵了一句，轉而對任孟正說道：“孟正，我看你還是搬回來住吧，家裏又不是沒地方住。”
    任孟正的弟媳一聽這話，狠狠踢了自己老公一腳。她當然是不希望大哥和大嫂搬回來。
    “再說吧。”任孟正沒有抬頭，用低沉無力的聲音敷衍了一句。
    吃好早餐，眾人相繼離席，任孟正隨父親的車去了公司。林香兒也想走，卻被婆婆叫住了：“你慢點走，我有話對你說。”
    林香兒忐忑不安坐了下來，準備聽她訓斥。
    “你看孟正這個樣子，你難道看著不心疼嗎？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讓你去找你弟弟，你去找了沒有？”葉欣芬的語氣還算緩和，可能是擔心又看到她的淚。
    “我去找了，但他不想見我，而且，孟正他也不讓我去找他。”林香兒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
    “你是活人還是死人啊？”看著她軟弱無助的樣子，葉欣芬的火氣不由又冒了起來：“那你就這樣算了？他不願見你，你就天天上他公司鬧，公司裏那麼多人，我就不信他不要麵子。”
    林香兒沉默不語，這事對她來說難度太大。
    “我的話你聽明白沒有啊？”葉欣芬見她不說話也不表態，跟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裏，氣得真想跑到她腦子裏看看她的腦袋裏到底裝的是什麼。
    “我知道了，媽。”林香兒終於站起身，不用葉欣芬說，她也打算今天再去找顧之暉，哪怕再碰一鼻子灰。
    可是這次更好了，前台小姐直接不客氣地回絕，說顧總交代了，不見她，請她以後也不要再踏進這座大樓的門。
    林香兒無奈，回了她的小屋，到傍晚五點左右，她又開車趕到華美總部，就在門外等他下班。過了一會兒，前台小姐小姐下班了，看看獨自坐在台階上的她，笑了笑，走了。又過了一會兒，劉秘書下班了，看看獨自坐在台階上的她，搖搖頭，也走了。
    她等啊等，等到七點的時候，她朝大樓裏張望，大樓裏開始關燈，人陸陸續續從她身邊經過，不見顧之暉的影子。
    又過了半小時，她等的人終於出現了，她緊張地站起身，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聽不見：“小暉。。。”
    顧之暉大步向自己的車走去，依舊是一臉的漠視，隻是今天身邊沒有跟著方雨婷。
    “小暉，你等等。。。”她跑到他跟前，擋住他的去路，結結巴巴：“我有話。。。要跟你說。”
    顧之暉繼續向前，她隻得避身側讓。顧之暉一個跨步進了車，重重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林香兒並沒有氣餒，第二天，第三天，每天差不多五點的時候等在他公司門口，因為她相信，她終有一天能和他說上話。
    一個星期過去了，華美總公司門口，每天都在上演同樣的劇本，她好像是想用這樣的辦法消磨完顧之暉的耐心，第八天她的方法奏效了。
    那天，天氣悶熱，夜裏下起雨，她撐著傘站立在雨中，看著他的車遠去。天邊一道閃電照亮她蒼白無助的臉，她的心中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想哭的衝動。突然，她的眼睛亮了，顧之暉的車子倒了回來，在她身旁穩穩停下。
    “上車！”
    她趕緊收起傘，拉開車門，上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