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掣？”鍾北霖怔楞，不可置信地念著這個名字。
    皇甫掣放開了他，直起了身子，站在床邊俯視著他。
    鍾北霖被鬆了束縛，但是卻沒有什麼反應動作，他已經不想空出力氣起身，他直接道：“莫要在此時開玩笑。”
    皇甫掣卻無奈道：“嗬，我為何要與你開玩笑？”
    突如起來的坦白，難以置信的身份，像在鍾北霖思緒中投置了一顆炸彈，炸彈的導火索極短，迅速地就炸開了，將所有思考的片段炸成了碎片，拚湊不起來。這種混亂隻會讓一大摞信息湧上來，致使腦子沉重。
    上官不是上官臨？
    那他是誰？
    是鍾家作臣忠心對待的帝王，是血梅閣使心用腹的敵人，是婷兒之前有名無實的丈夫，是與他推心置腹的哥哥。
    好亂。
    鍾北霖半闔著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沉沉睡過去了。但皇甫掣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他，趁著烈酒醉人腦，定要套些話出來。
    皇甫掣俯身彎腰靠近他，聽著他還未降下速度的喘氣聲。
    皇甫掣臉上的表情盡數收斂，他似乎在審視著鍾北霖，捏著鍾北霖的下巴讓他對著自己，沉聲而問：“所以，你現在可以回答我最初問的那個問題了嗎？你與鍾婷到底是什麼關係。”
    鍾北霖都沒想清楚皇甫掣的身份，就被逼著回答問題，被人捏著下巴的感覺實屬不爽，他便抓住在他麵前的手往旁邊扯去，撐起半邊身子，頂著沉重的眼皮，審問道：“你……真不想叫我哥哥嗎？”
    皇甫掣沒有得到直接的回答，不滿意地撇著眉頭。
    但是細想……
    “北霖……你。”皇甫掣倏然怔住，隨即笑出了聲。
    是他愚鈍了，他竟因為那個死板的消息和這酸人的醋勁，從未往那層關係去想。
    鍾北霖看著麵前的人展露笑顏，疑惑萬分，腦子裏又開始艱難地分析起來。
    首先，上官不是上官臨……
    然後，上官不是上官臨……
    最後，上官不是上官臨……
    想著想著，腦子裏就隻剩下這句話，他努力的將推理繼續下去，但傾身看著他的人卻離他更近了，麵前的光亮再一次被遮擋，留在眼睛裏的隻剩下漆黑的陰影。
    視線慢慢的變黑，好像他自己都將眼睛給閉上了。
    “睡吧。”
    ——
    鍾北霖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滿眼的紅色，燒殺震天，火光四射。
    一群黑色的人與一群白色的人相爭，手拿利劍，劃破的地方都噴出鮮紅的血夜。
    一個陌生的音調，熟悉的聲音在白色一方響起。
    “內國政權之爭，唯有朕能撥亂反正，以和為四方平……”
    這聲音像是回聲一般回蕩在這個紅色的世界裏，但黑色的人群卻愈加多了起來，他們直奔一處府邸，劍光與血光並存，沒有多久便有一人衝出來，他大笑著，舉起一塊石頭。
    那石頭散發著褐色的光芒，將被血染紅的牌匾照得通亮，“鍾府”二字印射而出。
    霎時，山崩地裂，白色一方的人擁護著一人，在震蕩中舉劍怒吼。
    鍾北霖斂聲屏氣，畫麵終於朝白色那方拉近了些，皇甫掣的臉清晰可見。
    鍾北霖猛然睜開了雙眼，夢立刻消散了。
    哥哥，他是慶國的皇帝。
    鍾北霖皺著眉頭，腦子昏昏沉沉，帶著酒醉剛醒的疼痛。
    鍾北霖在被子裏邊動了動，卻發現自己頭枕著的東西不像是枕頭，微微將眼皮子打開，就見一光滑細膩的脖頸，鎖骨清晰分明，喉結凸顯性感。鍾北霖倏然怔楞，抬眸一看，便見一張俊美如玉的臉。
    鍾北霖呼吸一滯，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
    他居然躺在了哥哥的懷裏。
    皇甫掣熟悉的臉近在咫尺，與夢中那個沾血冷漠的表情截然不同。睫毛纖細，鼻子高挺，顴骨明顯，像一尊精美的雕塑。鍾北霖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臉上，小心翼翼的撐起上半身，腦子裏一大摞一大摞信息湧上來。
    他注意到那個淡色的薄唇，昨日在飯桌上任性的觸碰，還有在這張床上霸道纏綿的吻，像是戲本一般在他的腦子裏重演，給他一種恍如隔世的幻覺。
    這時，卻見那安靜的兩片唇瓣合在了一起，抿起來的線條形成一個弧度，他笑了。
    鍾北霖這才注意到，皇甫掣眼睛已經睜開了，正在看著他。
    “哥……哥哥。”鍾北霖磕磕巴巴喚道，聲音越來越小。
    哥哥不是上官臨，是皇甫掣。
    “你……”鍾北霖腦子清醒了，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
    皇甫掣收回自己的胳膊，坐了起來，他眼含笑意看著鍾北霖：“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
    鍾北霖見他如此鎮定，惱得心中升起一股火氣，管他是皇上還是先生，瞪眼質問道：“你為何隱瞞許久身份，在宮中我尚可能理解，但為何到了這個時候還有所隱瞞？”
    皇甫掣淡然一笑，他還未追究對方也隱瞞身份這事，現在卻是由他開刀示範了。他處之泰然道：“原因有二，一怕身份爆出，你與我生隙。二怕同鍾婷的關係令你難堪。”
    “你！”鍾北霖呲牙怒懟，“這怎麼都賴我？”
    “若我之前便說明我的身份，你會將事情盡數與我述說嗎？”
    鍾北霖怔然，及其心虛道了聲“會”。
    “那是我庸人自擾，杞人憂天了。”皇甫掣啞然一笑，看破不說破，惱得鍾北霖更為心虛。
    他確確實實將大部分消息都告知了皇甫掣，隻因他相信皇甫掣在親王與皇帝和他之間若是沒有傷害到真切的利益會偏袒他，但誰想，這讓他推心置腹的人便是最頭的那個人。
    等等。
    鍾北霖想到皇甫掣解釋的第二點，哥哥是皇帝，可是婷兒之前的丈夫，他身份沒有爆出之前，也難怪皇甫掣一直認為他與婷兒有染而不說出身份，那昨晚他的身份可都是跟著爆出，尷尬在所難免，讓他關心的是，皇甫掣會作何選擇，還會一如既往的隨他去嗎？